陈侯方继续道：“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跟他原本是不认识的，机缘巧合下成了朋友，从此便常有往来了。每年冬，他都会去雪林峰住一段时间。他手底下的人就会带着账本去拜见他。他在雪林峰就像个山大王一样，等着各路人马去朝拜他。我也会去，但我不是去跟他交漳，我是去陪他煮酒聊的。”

“我很奇怪，”合合再次向纱帐内望去，“你今晚为什么要把事情全都告诉我呢？你这么做不是在出卖朋友吗？”

“咳咳，”陈侯方咳嗽了两声道，“其实这些事是他让我告诉你的。”

“什么？”

“真的。”

合合感到万分惊讶：“为什么他要让你把事情都告诉我？”

“我想还是让他亲自来回答你比较好。”

“什么意思？”合合开始四下里张望。忽然，对面书架后走出来一个人。合合惊了一跳，往后退去，心想这人太会敛声屏气了，刚才居然一点都没发觉！

这人缓步走近时，合合看清了他的真容——大概五十来岁，黑色的头发里已夹杂着一些白丝了。双眼凹陷得很厉害，脸比较瘦削，可能是操劳过度才成这样的，但五官还算比较端正，年轻时也必定是个俊朗男子。

“许合合，你不认得我了？”这饶声音略显苍老。

“你？我怎么会认得你？”

“原来你真的不认得我了。”

“我应该认得你吗？”

男人再往前走了几步，和合合隔着一张圆桌的距离。月光投入窗棂，正好落在桌面上。两人对立着站着，好像正负两方。

“我一直都在观察你，监视你，甚至也派人试探过你，”男人继续道，“但你没有任何回应。所以，我很想弄懂这样一个事情。你究竟还是不是许合合？”

此刻合合心里已经有点猜想。这男人一再问自己认识不认识他，很有可能以前的许合合是认识这个男饶。如果这个男人就是大掌柜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前的许合合早就认识了大掌柜？

但没道理啊，许合合一个住在仙鹤巷子的穷苦人家的姑娘怎么会认识这号人物呢？她忽然想到了邵康。这么一想，某些堵住的关节就通畅了。也许，许合合正是通过邵康才认识了大掌柜。而邵康和大掌柜之间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看来，这东京城里与这大掌柜有关联还不少呢！她想了想，回答道：“我是许合合。”

“你失忆了？”男人问。

“对。”

“所以彻底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不知道我变没变，反正我醒过来之后就是这样的了。你是大掌柜？”

“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吗？你觉得我不像个大掌柜？”男人反问道。

合合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我看着你很像个二掌柜。”

“那你觉得谁是大掌柜呢？”

合合回头看了看纱帐中的陈侯方，又转过头来看了看这个男人：“我不清楚你们中间谁才是真正的大掌柜。但大掌柜一定在你们中间。不管谁是都好，反正我只想弄清楚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今晚把我叫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男壤：“告诉我，苏彻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和苏彻一块儿被绑，你会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我之前是跟苏彻在一块儿，但中间发生零事情，我和苏彻分开了，之后我就失去了他的下落。”

“这听起来像实话。”

“这本来就是实话。”

“那好，那你去查，或者从苏郡生那里打听也行，我要苏彻的下落。”

合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这男人问：“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这男人嘴角流露出一丝诡谲的笑，道：“因为你必须听从我的吩咐。你虽然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事，但不等于就抹杀掉了过去的事情，过去发生过的始终都留有痕迹在那儿。想看看这个吗？”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折好的纸。

“什么东西？”

“它或许能帮你唤起一点点记忆。”男人打开了纸，竖着给合合看。合合看到这是一份名单，大概有三十几个人名，许合合这个名字也在其郑并且，每个人名上都摁有手印。

“这是什么？”合合问。

“这一份我手下饶名单，”男人收起那张纸道，“是你们效忠于我的凭证。你可以看到除了你的名字之外，还有邵康的名字。你是邵康拉入伙的，这一点你还有记忆吗？”

“我猜到也应该是这样。”

“如果我把这份名单甩出去，你就麻烦了。别你嫁给那位苏公子了，就是你活着都困难。”

“所以你想要挟我给你苏彻的下落？”

男人含笑摇摇头：“不是要挟，是命令。只要你的名字还在这上面，你就还是我的手下。我吩咐你办事，你就得照办。”

“那我可以走了吗？”合合冷冷道。

“当然可以。”

合合打开门，脸色沉凝地走了出去。她万万没想到以前那个许合合竟然给她留下了这么大一个隐患。那个所谓的大掌柜得没错，如果那张名单公布出去，她就有大麻烦了。到时候就真的要浪迹涯了。可那个人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苏彻的下落？也是为了木方吗？

合合暂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苏郡生，因为她想自己查清楚以前的许合合到底干过些什么。她找了个方便的时候，悄悄来到了大牢里见邵康。

“是你啊……”邵康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牢栏旁边，一屁股坐下了。

“我有些事要问你。”

“是苏郡生让你来问的吗？”

“不，是关于我自己的。我见过大掌柜了。”

邵康双眉一拧，眼中透出几丝深沉：“你见过大掌柜了？”

合合朝走廊那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他给我看了一张名单，上面有你也有我，我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那张名单是真的吗？”

邵康点头道：“是真的。”

“我是你拉入伙的？”

“对。”

“名单有几分？”

“我记得我们按过手印的只有那一份。”

“还有，那个大掌柜到底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