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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因为他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事。”

南烟一听，不由得也睁大了眼睛。

虽然这些日子，她尽量的让自己过得平静一些，但是，心中的这个疑惑，是一直让她无法平静的罪魁祸首。

她始终，需要弄明白，自己的身世到底是如何。

可是现在，蒙克却告诉她，巫师出事了。

她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他出什么事了？”

“他们的队伍在半路上，被人袭击，如今，滞留在荒城。”

“荒城？”

南烟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么一座城。

“那是个什么地方？”

“是一座很古老的，已经荒废的土城。”

“……”

“那里——”

蒙克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总之，我们都没有人去过。”

南烟皱着眉头，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一个地方，而且，看蒙克的神情，似乎还有什么，他没有说的。

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她想了想，又说道：“那，巫师是被谁袭击呢？”

说起来，巫师既然是奉皇帝之名从祭天圣地回来，这就算是倓国朝廷的事了，在这个草原上，还有谁，胆敢袭击皇帝的人？

不想活了吗？

蒙克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那张纸，说道：“他也不知道。”

“……”

“那些人突然出现，阻击了他们的人马。”

“……”

“现在，必须要有人过去接应他们。”

南烟说道：“那，皇帝陛下要派人过去？”

“……”

蒙克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说道：“朕，亲自过去。”

南烟惊了一下：“皇帝陛下要亲自过去接应巫师？”

“嗯。”

“可是，那边不是会有危险吗？”

蒙克又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危险，当然是有的。”

“……”

“这世上，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会有危险。”

“……”

听到这句话，南烟微微的蹙了一下眉头。

她感觉到，蒙克说这句话，比起现在的情况，好像还有更深的深意。

不过，也很明白，他不论危险，也要去把巫师接回来。

毕竟，判定自己的血缘，以及判定之后，可能寻找到玉玺的线索，这件事对一个皇帝而言，还是非常重要的。

再说——

他们来到这里，随行的侍卫就不少。

白虎城中，又有那么多驻军，蒙克手下的人马，是不会缺的。

这时，蒙克对着旁边招了一下手。

立刻，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上前来。

正是蒙克的贴身护卫特穆尔。

他俯身道：“皇上有何吩咐？”

蒙克道：“立刻传令下去，朕明天要离开白虎城前往荒城，让亲兵准备，明日随行。”

“是。”

特穆尔一听，立刻道：“遵旨。”

说完，便转身下去传令了。

紧接着，蒙克也站起身来，道：“朕，也要去准备了。”

说完，他便往旁边走去，可是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南烟叫他：“陛下。”

蒙克回头看着她：“嗯？”

南烟也起身，走到他面前，说道：“那我——我能去吗？”

“你？”

蒙克微微蹙眉，看着她：“你也想去？”

南烟点了点头。

蒙克几乎是下意识的道：“你要知道，这一去，一定会有危险。”

南烟淡淡的笑了一下：“我来到倓国，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会有危险的。”

“……”

这句话，就像是还给蒙克一样。

他自己也愣了一下，看着南烟平静的眼瞳，叹了口气。

嘴角那一点淡淡的弧度，仿佛又成了一点笑意，然后说道：“但是你知道，我是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

“可是，如果去到荒城，就难说了。”

“……”

“到底是谁，胆敢袭击朕派去祭天圣地祭祀的巫师，这个人，只怕也是要跟朕作对的。”

“……”

“这样一来，我们在路上，也未必就安全。”

“……”

“朕，不想让你涉险。”

南烟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才说道：“多谢皇帝陛下。”

“……”

“不过我觉得，这一次，我应该是非去不可的。”

“为什么？”

“胆敢袭击陛下派遣的巫师，这些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土匪贼寇，应该是一些特殊的目的，或者说，仇怨。”

“……”

“如果，不是因为跟陛下有仇，或者，跟巫师有仇，那袭击巫师的人，很有可能就只有一个目的。”

听她这么一说，蒙克的眼睛突然闪过了一道精光。

他说道：“你的意思是——”

南烟道：“当初，皇帝陛下在酒宴上，几乎对所有的人都宣布了，要请巫师回来，以秘术判定我的血缘。”

“……”

“阻击巫师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个目的。”

蒙克的眉头皱紧了：“有人，不想让你的血缘判定清楚？”

南烟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是的。”

“……”

蒙克的眸子变得深了起来。

他看着南烟凝重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表情又变得平静了起来，嘴角那一点微微翘起的弧度，仿佛又隐隐的带着笑。

说道：“既然如此，也好。”

“……”

“南烟你学了那么久的骑术，也许这一次，到可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南烟淡淡笑道：“希望这一次，不会拖后腿。”

蒙克道：“朕，会陪着你的。”

两个人“商议已定”，事情就进行得很快。

当天下午，行宫中许多人就已经开始准备了起来。

宝音公主从外面回来，发现蒙克他们在准备要离开，急忙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但蒙克却并没有告诉她真相。

只说：“朕带着南烟去前面看看。”

“看看？看什么？”

“当然是看风景了。”

“前面，有什么风景？”

蒙克笑道：“你在草原上跑了十几年了，当然什么风景都看遍了，可是南烟第一次来，当然要带她去看看别处的风景。”

宝音公主有点不解的看着他们。

蒙克道：“我知道你还在这里等信，所以这一次，你就不用跟着去了。”

“……”

“我们，最多两天就回来。”

宝音公主想了想，说道：“真的？那你们可千万别走远了，这个季节虽然风沙不大，但是雨水很多。你知道的，草原上一下起雨来，是要命的。”

蒙克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朕知道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南烟就跟蒙克一起出发了。

这一次，就不是坐马车，而是骑马。

一出了白虎城，就看到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的草原，远近能看到一些山坡起伏，草色深浅不一，远远的，和蓝天相接。

真是——天苍苍，野茫茫。

南烟也是第一次在草原上策马飞奔，听着风吹过耳边的声音，闻着风中青草的香味，她竟然也有一点愉悦的感觉。

虽然，心头，还是压着一块大石头。

之前，她对蒙克的说辞，虽然是为了让他带着自己一起上路，但实际上，那并不算是蒙人的。

要知道，袭击皇帝的人，这种事，不是人人都敢干的。

如果，不是跟蒙克有仇，又或者巫师自己与人有私怨，那么很大程度上，袭击巫师的人，目的就在于，不想让他回来，判定自己的血缘。

而且这件事，还有些蹊跷。

南烟想着，转头看向一直策马，与自己并驾齐驱的蒙克。

他的样子，完全不像之前在库伦城中受了伤之后，病恹恹的，需要静养的样子。

之前那个样子，是他装出来的？

回想起那天，他跟自己说——“其实，我没事”。

真的是装出来的。

装作要到白虎城来静养，然后把自己带到了这里来，接着——或许说在那之前，他应该已经让人通知巫师，不回库伦城，直接到白虎城来见他们。

他这么做，显然，是要避人耳目。

为什么呢？

判定自己血缘的事，他早已经在酒宴上就公之于众了，可是这件事，却反倒要“偷偷摸摸”的进行。

难道，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结果？

这个结果，对自己是最有影响了，还有谁，他不想让他知道结果呢？

还有，就是他的鸽子。

原本以为，只有深居宫中的修筠养着那样的鸽子，但是没想到，连蒙克也是用鸽子在传递讯息。

那，在北平之战中，那只传来“无欲则刚”的讯息的鸽子，到底是谁放出来的？

南烟这样一想，脑子就乱了起来。

耳边突然响起了蒙克的声音：“小心！”

南烟急忙抬起头来，原来前方有一条小沟，她急忙夹紧马肚子，一抖缰绳。

座下的骏马长嘶一声，纵身跃了过去。

紧接着，周围的骑兵也都策马越过了那条小沟。

蒙克缓过一口气，然后看向南烟：“你刚刚，在想什么？”

“……”

南烟没有说话，只是抓紧了缰绳，转头看了他一眼。

蒙克道：“在想我？”

南烟沉声道：“想你做的事。”

蒙克听了，淡淡的笑了一下。

风吹过，扬起了他的长发，凌乱的发丝拂过脸庞，似乎也在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前蒙上了一片云雾。

蒙克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

“不过，我做的事，等找回了巫师之后，再说吧。”

南烟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好。”

他们接着策马前行。

一大早就离开白虎城，中途，只停下了两次，都是拿出地图在判定方向。

南烟感觉到，那个荒城，恐怕真的不好找。

转眼，到了下午。

一过酉时，原本阳光灿烂的天空，渐渐的开始阴云密布，天色变得暗了下来。

而风，也一阵比一阵更凛冽，骑在马背上，感觉更明显。

他们疾驰了一阵子，有一个侍从策马上前，对着蒙克说道：“皇上，看这个样子，恐怕要下雨了。”

下雨。

南烟还记得，在离开之前，宝音公主还特地嘱咐过。

草原上如果下起雨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没想到，就真的遇上了。

蒙克皱着眉头，看了看前方已经变得有些阴霾的天色，道：“现在也没有地方可以避雨，让大家全速前进，尽量赶在雨下下来之前赶到荒城。”

“是。”

那侍从立刻下去下令。

蒙克又转头看向南烟：“还撑得住吗？”

其实，南烟已经感觉到有点累了，但这个时候，累也不能说。

她点点头：“没事。”

于是，一行人快马加鞭，在乌云笼罩，渐渐变得晦暗的天空下，疾驰向前。

终于，在天色完全变黑之前，南烟看到前方的大地上，出现了一座山。

蒙克也看到了。

他沉声道：“那就是荒城！”

那，就是荒城？

南烟一听，眉头都皱了起来，那不是一座山吗？怎么又成了一座城了？

不过，再走近一些，定睛一看，才隐隐发现，那座山的周围，的确是有一座城。

或者说，是那座城的中央，有一座山。

那座城很大，周围的城墙高耸，但看得出来，已经残破不堪，甚至能看到有好几处巨大的缺口，城楼也是半坍塌的状态，整个看起来，都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土城。

那就是荒城。

这时，他们的头顶响起了一阵闷雷的声音。

在草原上，雷声能传得很远，甚至好像就在他们脚下，震得大地都在微微的颤抖。

顷刻间，大雨已经倾盆而下。

草原上的雨来势非常的凶猛，眼前全都是银灰色的雨幕，让人几乎看不清周围的情形；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又冷又疼，甚至要把人打得矮一头似得。

地面上，到处都是水洼。

这个时候，他们一阵疾驰，终于跑到了荒城的城楼下。

这个高大的城楼，果然如之前南烟看到的，坍塌了一大半，城门大开，其中半扇早就已经腐朽成了路边的一摊木屑，还有半扇悬在一旁，只靠一根腐朽的钉子撑着。

恐怕一碰，就会随时倒下来。

不过，进了城门，头顶有遮蔽的，总算能躲一躲雨了，南烟翻身从马背上下来，整个人都还有些哆嗦。

蒙克急忙走过来扶着她。

而他自己的手，也是冰冷的。

南烟缓过一口气，道：“草原上的雨，怎么这么大？”

蒙克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但还是透着一点微笑似的神情，道：“从来都是这样。你没事吧？”

“我，还好。”

“那就好。”

大家都纷纷下马，勉强歇了一下。

然后，南烟的目光便看向了城楼的后面。

这一座荒城。

在城楼的后面，能看到这座荒城当中有许多房子，排列成整齐的街市，跟普通的城市也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房子都是土房，但是已经完全荒芜。

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住过人了，房屋的门窗都已经坏了，许多土楼甚至也坍塌了大半，土坯剥落，露出里面木枝的梁柱。

街道上，也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大雨倾盆而下，落在地上，溅起浑浊的泥汤。

这，真的是一座荒城。

南烟轻声道：“巫师他们，就在这个里面？”

蒙克沉声道：“他传来的信里，是这么说的。”

“可是这里看起来，一个人都没有。”

“这么大一座城，难说。”

的确。

这座城这么大，他们还只是在城门口看了一眼而已。

再说，之前巫师传来的信也说了，他们是被人袭击，才退到这座荒城当中。

袭击他们的人，难保还在这附近。

甚至，还准备对他们动手。

而且，南烟看了看蒙克的神情，发现他的神情比较凝重，显然，对这座看上去空无一人的荒城，他还是很谨慎的。

南烟道：“这里，会有危险吗？”

蒙克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低头对她道：“不用怕。”

“……”

然后，他转头道：“特穆尔。”

那个大汉立刻走过来：“皇上有何吩咐？”

“传令下去，让一队人马进城去探一探，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人。顺便，也寻找一下巫师他们一行人的踪迹。”

“是。”

“记住，小心为上。”

“明白。”

那个特穆尔立刻就下去传话，很快，一队人马便集结完毕，但他们没有骑马，而是直接走路进去了。

留下来的人，继续站在城楼下避雨。

其他的侍从找了两块干净的大石头，铺上衣裳让蒙克和南烟坐上去，又在他们面前点了一堆火，可以烤干衣服。

不过，还是有风，夹杂着雨丝，不断的吹到他们身上。

南烟正哆嗦着，这时，蒙克跟她换了个位置坐下。

正好，为她挡住了那些风和雨丝。

南烟看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只有火光照在他的脸上，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嘴角那一点天生勾起的弧度。

显得很温暖。

南烟道：“多谢。”

蒙克看了她一眼，只笑了笑，没说话。

南烟双手靠近火堆，阵阵暖意袭来。她缓了一口气，又转头向城门外看去，在苍茫的雨幕当中，突然出现了一些黑色的身影。

南烟道：“咦？有人吗？”

“什么人？”

周围的人一听，全都转头看去。

可是，再定睛一看，只剩下眼前密密的银灰色的雨幕，什么都没有。

南烟道：“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不一会儿，雨渐渐的停了，可是，周围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而他们派出去的人，一个都还没回来。

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难道，出了什么事了？

南烟不由得就想起来之前在星罗湖中的那个葫芦岛上，她和祝烽他们四处走了一下，回来的时候，驻扎在原地的部下就一个都不见了。

这一次，是他们留在原地。

可是出去探路的人，老是不回来。

南烟心里隐隐的蒙上了一层阴霾，轻声道：“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蒙克低头看了她一眼。

这时，特穆尔走过来，沉声道：“皇上，天色晚了，我们必须要找一处地方歇脚才行。”

“……”

“再晚一些，就很冷了。”

在草原上，昼夜的温度相差很大，白天太阳和煦，到了晚上，就可能滴水成冰。

蒙克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把所有的人马调集起来，一起进城，找个地方落脚。”

“是。”

特穆尔很快召集了所有的人。

大家扑灭火堆，举着火把，走进了这座荒城当中。

蒙克和南烟各自牵着自己的马，并肩走着，蒙克又低声对她道：“一定要跟在我身边。”

南烟抬头看了他一眼：“嗯。”

一行人慢慢的走在荒芜又宽大的街道上。

火光，勉强照亮周围已经残破不堪的土屋，整座城一点声息都没有，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安静得可怕。

不一会儿，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条街的尽头，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

不知道该往哪条路走。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地。

在这样一座看上去空无一人的荒城当中，突然响起一声巨响，足以把很多人吓得屁滚尿流了。

南烟的腿肚子都哆嗦了一下。

她回过头去，旁边的火把燃烧着，火光照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她低声道：“什么东西？”

蒙克皱了一下眉头。

然后沉声道：“城门塌了。”

“啊？”

南烟一愣，立刻想起来，刚刚他们进城的时候，看到的那半扇摇摇欲坠的城门。

这个时候突然塌了？

怎么会这么巧？

蒙克沉默着看向城门口那边，却也已经是一片漆黑，他说道：“可能——有人来了。”

南烟倒抽了一口冷气。

“真的吗？”

“有可能，不然，城门不会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