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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从南烟的身侧走了出去。
这时,里面传来了祝烽的声音:“南烟。”
“哎!”
南烟呆呆的应了一声,又回头看着上善师远去的背影,这才急忙走进到房间里。
果然,看见祝烽靠坐在床头。
他的嘴唇还有些苍白,但脸上,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
南烟急忙走过去,一把捧起了他受伤的那只手:“皇上,你怎么样了?”
祝烽却上下打量着她,道:“没有受伤吧?”
“……”
南烟又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问昨晚的事。
那些黑衣人围攻他们,他问自己有没有受伤。
南烟急忙摇头。
“皇上把妾保护得很好,妾一点都没有受伤。”
这是真的。
她连一点肉皮都没有伤到,最多也就是被水呛了几口。
连叶诤和冉小玉,都受了些皮外伤。
唯独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听见她这么说,祝烽才松了口气。
南烟却有些心疼的说道:“皇上就不要管我了。”
“……”
“你的手都伤成那样,伤口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还化脓了。”
说着,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祝烽急忙道:“朕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
南烟急得眼睛都红了。
一想起昨天拆开他手上的纱布,露出的里面的惨状……
她心都在颤。
看着她这样,祝烽只觉得自己有话,也说不出来,半晌,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原本站在门口的叶诤,眼疾手快的一把,将门关上了。
这里,好歹是出家人的清静之地啊。
南烟乖乖的靠在他的怀里。
“皇上,真的没事了吗?”
“君无戏言!”
祝烽也知道自己再怎么说,都不能让她放心,索性来一句硬的。
南烟憋着嘴,看了他半天,好歹刚刚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下去了,的确是退烧了。
也就放心多了。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刚刚的怪事。
于是抬头看着他:“皇上,你来过这里吗?”
祝烽道:“朕不是说过了吗?朕没有来过这里。”
“那,皇上怎么会对这里,有熟悉呢?”
“……”
“而且,皇上好像认识那个叫上善师的道士。”
“……”
“还有,这座道观!”
南烟说道:“妾刚刚走到外面去,看到这座道观的名字,竟然叫皇陵观!”
“……”
祝烽的脸色也微微的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朕,知道。”
“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皇陵观,”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说道:“这里,是高皇帝曾经出家的地方。”
“什么?”
南烟惊得睁大了眼睛。
祝烽平静的道:“后来,他将自己的祖父,曾祖父的陵墓,都迁至此处。”
“……”
“这里,是朕的皇祖陵。”
南烟好像在听天方夜谭一样。
从她过去听过的一些传说,包括老人们讲的故事里,皇陵,一般都会修在一些风水宝地,便于祭祀。
但她没想到,高皇帝竟然将皇祖陵,修建在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星罗湖的岛上!
而且,高皇帝年轻的时候,曾经出过家?
这事,好神奇!
看着南烟一脸惊愕的神情,祝烽的脸上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容,道:“你不知道吧,天底下很多人都不知道。”
“……”
“朕,也是在懂事之后,才听他说起一些年轻时的事。”
“……”
“说起了星罗湖,说起了这个皇陵观。”
“……”
“虽然以前,这里并不叫皇陵观,但后来,当他将陵墓迁至此处,就把这座道观改了名。”
“……”
“而且,每年会从朝廷的赋税中拨一笔钱,发放到此处,用以修葺道观。”
“……”
“还会从宫廷侍卫中挑选一些人,让他们到这里出家。”
“……”
“事实上,就是守卫这里的皇陵。”
南烟深吸了一口气。
难怪,她看到这座道观修得那么气派,他们明明没什么香火,哪来的钱?而且,这里面的道士全都在练武。
昨晚,那些水匪一听到上善师的笛声,就胆怯退走了。
看来,他们以前应该是交过手,上善师这一边的道士,几乎就是一支军队,应该也让那些水匪占不到什么便宜。
所以,他们怕他。
这样一想,南烟一下子就想到,自己之前还装模作样,在上善师面前演一个平民百姓,还说祝烽是个做生意的……
恐怕上善师都已经猜出他们是谁了。
只是,不戳破自己的谎言而已。
南烟羞得满脸通红。
看到她一脸沮丧的表情,祝烽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南烟只觉得,自己有点没脸见人。
在出家人面前打诳语,原本就不好,更何况,人家分明早就知道,这种情况简直更要命。
祝烽仿佛也明白了过来,眼神闪过了一点笑意。
他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下巴。
“没事。”
“……”
“其实,朕也只是大体的知道这个地方有些什么岛,岛上有些什么人。”
“……”
“就算朕来这里,也是两眼一抹黑。”
听他这么说,南烟有些疑惑的道:“皇上,难道高皇帝没有给你这里的地图吗?”
“……”
祝烽的面色微微的沉了一下。
他沉声道:“他,不给我。”
“……”
听到他这句话,南烟的心也微微的一动。
“不给我”,和“没给我”,可是两回事。
“没给”,就是可能来不及,没想到,所以没有给。
但“不给”,就分明带着几分刻意了。
南烟突然明白过来。
高皇帝,是一直防着他的。
正如之前叶诤说的,高皇帝一直不待见自己的这个儿子,甚至宁愿把皇位传给不是那么能干的皇太孙,也不愿意将儿子提拔起来。
可是——
这里是皇陵!
连皇陵的具体位置不告诉他,未免有点……
南烟抬头看着祝烽,只见他的脸色微微的透着几分阴郁,其实有的时候,哪怕天下都在他的手里,但,内心的一点点缺失,都会让人的心中产生巨大的空白。
不管得到多少,都难以弥补。
所以,祝烽不是找不到这个皇陵,当上皇帝之后,他有很多办法。
但他不找。
有一种“你不给我,我也不要”的倔强。
若不是这一次,因为和自己一起来到这里,只怕,他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到自己的皇祖陵来。
南烟可以想象得到,高皇帝对这个儿子的所作所为,在祝烽的心里,埋下过多深的阴影。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也是自己的儿子,不是吗?
感觉到祝烽整个人,气息都凉了下来。
南烟轻声道:“皇上。”
“……”
“既然来了,找个时间去祭拜皇陵吧。”
“……”
“妾,也想去。”
祝烽低头看着她。
看到这张柔美,带着几分清甜的小脸,和她温柔的眼神,倒是让他心里那说不出的燥热感,微微的褪去了几分。
他点点头:“嗯。”
“……”
“朕之前也跟他们说了。”
“……”
“等明天,让他们带路,朕跟你一起去。”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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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们一大早就起了。
早饭是送到房间里来的,南烟陪着祝烽一起吃完,又换了衣裳,收拾一番之后,上善师便来了。
要带着他们去皇祖陵。
原本叶诤和冉小玉也要跟去,但祝烽想了想,对叶诤道:“你留下来,去把那些人的行踪查清楚。”
叶诤一听,立刻道:“是。”
祝烽又道:“小玉,你留下来帮他。”
“……是。”
一看冉小玉嫌弃的眼神就知道她一百万个不愿意,但皇帝开口,她也没办法拒绝。
回头便瞪了叶诤一眼。
然后,两个人走了。
南烟便和祝烽一起,跟着上善师走出了这座皇陵观。
他们下了山。
南烟原本以为,皇祖陵应该是在这座山上,但走了一会儿才发现不是。
上善师带着他们走到后山,南烟一抬头,才看到这座岛的后面,很近的挨着另一座岛,中间,只隔了一条很窄的水路。
他们上了一条竹筏,慢慢的朝那座岛驶去。
因为前一天晚上的经历,南烟对于坐竹筏上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谨慎的坐着,两只手扒在竹筏的边上。
但祝烽却背着手,站在竹筏他。
他的目光显得有些苍然,望着前方那座静谧的小岛。
虽然,他平时给人的感觉非常的强悍,哪怕闭眼不看他,都能感受到他那种强烈的存在感。
但这个时候,他站在烟波浩渺的湖上,水雾蒸腾。
南烟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好像要在雾中化去一般。
她下意识的牵住了他的衣角。
感觉到衣衫一沉,祝烽低下头,就看见自己的贵妃坐在脚下,睁大眼睛望着他。
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猫。
他的心突然的一软。
对,就算那些,都是自己得不到的,但至少,自己还有她。
她是真实的。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微微的一勾,坐到了南烟的身边,与她肩并肩。
南烟松了口气似得,靠在了他的肩上。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到了。
水雾,渐渐的散开。
这座岛,在他们的面前慢慢的露出了真容。
祝烽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道是在喃喃自语,还是在告诉南烟:“这,就是皇祖陵岛。”
南烟睁大眼睛,看着前方。
这座岛应该也不大,也就是方圆数里,岛上也有一座山,但并不是蛮荒之地,从山脚下就能看到一条路直通上山顶,两边的草木甚至也看得出修剪过的痕迹。
显然,皇陵观的人经常来打扫照看的。
上善师将竹筏停靠在浅滩上,这里甚至还有一处小小的栈桥,让他们不至于走到水中弄湿鞋袜。
祝烽扶着南烟上了岸。
河滩上是细软的白沙,能看到一些鸟兽走过的痕迹,山中也不时的传来悠长悦耳的鸟鸣。
倒是一处美好的所在。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局势,南烟甚至都觉得,她和祝烽就是一对新婚夫妻,真的是来这里游玩的。
上善师将竹筏系好,然后走上前来:“皇上,娘娘,请随贫道来。”
“嗯。”
祝烽点点头。
然后,牵着南烟的手,三个人一起往前走去。
这座山看起来不高,可走起来还是费劲,因为常年水雾弥漫,石板路上长满了青苔,即使清除之后又会很快的长起来,所以他们都走得很小心。
祝烽牵着她的手,握得很紧:“小心一点。”
“嗯。”
南烟一只手提着自己的裙子,跟着他慢慢的往上走。
虽然祝烽昨天才发了高烧昏迷不醒,但体力恢复得很快,走了大半天都不费劲;上善师虽然年纪大了,背上还背了一个包袱,但显然经常劳作,也是体力很好的。
倒是南烟,累得气喘吁吁,中途两次都只能停下来歇息。
到了中午,他们终于登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山顶,雾更大。
在蒸腾的雾气中,他们看到,远处矗立着许许多多的黑影。
是石碑。
南烟的呼吸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她也感觉到,祝烽牵着自己手的那只手慢慢的松开了,他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雾气中,那些石碑一个个的显现出来。
南烟立刻就看到了那些斑驳的,模糊的字迹——
故皇考祝公之墓。
这,应该是高皇帝的父亲,祝烽的爷爷。
这是高皇帝在登基之后,将自己的父亲追封为了皇帝,自然连同其它的亲人,立碑的时候也都如此。
上善师走过来,将背上的包袱拿下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香烛祭品,他放在墓碑面前,轻声道:“皇上,贫道就先告退了。”
祝烽点了点头,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你到下面去等朕吧。”
“是。”
上善师又对着南烟行了个礼,然后转身下了山。
南烟想了想,自己走过去将祭品一一摆出来,然后点燃了香烛,将三支香奉到祝烽的面前:“皇上……”
祝烽看了她一眼。
伸手接过香,对着那高大的石碑叩拜。
南烟也跟在他身后,对着石碑三拜九叩。
后面,还有祖父,祖母的石碑,南烟都一一上去摆上祭品,点燃香烛,跟着祝烽叩拜。
虽然皇家陵墓都应该是非常的气派,祭拜的时候也应该有很大的排场,可这一次,却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是,南烟却觉得,自己跟他靠得更近了。
等到将这一片的石碑都一一的祭祀叩拜了之后,祝烽走到了祖父的石碑下,清扫了石台上的青苔,拔了一些杂草,南烟也跟着拿出自己的手帕,去擦拭石碑上的灰尘。
看着石碑上模糊的文字,南烟轻声道:“皇上。”
“嗯?”
“为什么石碑上,没有你的祖父的名字啊?”
只有“祝公”二字。
一般来说,刻碑的时候,应该要在后面刻上名讳的。
祝烽淡淡的笑了一声,道:“不是不让人刻,而是祖父,没有名字。”
“啊?”
“高皇帝出身贫寒,祖父和曾祖父,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
“……”
“加上当初,倓国人统治中原的时候,不准中原人学文,做官,所以很多人,不识字,生下的孩子连名字都没有。”
“……”
“朕的祖父,曾祖父,也都是如此。”
“哦……”
这样想来,那真是一段蛮荒的岁月。
现在的人能识字,学文,甚至连自己都能识文断字,真是一件太好的事了。
也许将来,会更好。
南烟跟他一起,将石碑清理了一番,一回头,就看到祝烽站在石碑前,神情显得有些恍惚。
他是不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了?
南烟走到他身边,轻声道:“皇上?”
“……”
祝烽沉默了一下,低头看着她,突然道:“南烟,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你记得你的祖父吗?”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南烟想了想,道:“妾的祖父很早就过世了,妾对他没有什么印象。”
“……”
“小时候,都是祖母照顾我。”
说到这里,她的心情又沉了一下。
祖母,现在还在倓国人的手上。
这时,又听见祝烽沉沉的出了一口气。
南烟抬头看着他,轻声道:“皇上,皇上是想起你小时候的事了吗?跟祖父在一起的事?”
“……”
祝烽没有说话。
只是神情复杂的看着那石碑,又看了看周围的石碑。
半晌,叹了口气,道:“没什么。”
“……?”
南烟看着他凝重的神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继续跟着他往前走。
这一大片,都是高大的石碑,是高皇帝为自己的家人所立。
而周围,也立了一些石碑。
似乎是在他争天下的过程中,过世的一些功臣的石碑。
也都有追封。
这些,都是大炎王朝的恩人。
南烟为他们一一洒了祭酒。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来,雾气渐渐的散去了一些,她突然看到在前面有点远的地方,露出了一个石碑。
南烟走了过去。
这个石碑,似乎要比其他的石碑更新一些,虽然也经历了不少的岁月,但还是明显晚一些年月所立的。
上面,刻着几个大字——
故贵妃秦氏讳惜兮之墓。
南烟的心跳都一下子停止了。
秦惜兮……?
贵妃?!
几乎是立刻,南烟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那天在延禧宫外,看到冷宫的那位苏嬷嬷去为宁妃贺寿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他们,就提到了“贵妃”。
那个时候,南烟就猜测,他们提到的贵妃,肯定不会是自己。
而有可能是高皇帝一朝的贵妃。
现在,看到这个碑,她更肯定了。
贵妃,秦惜兮……
她,是高皇帝的贵妃。
她姓秦,而且,秦若澜生日的时候,苏嬷嬷将她的东西送给了秦若澜,所以,她是秦若澜的什么人?
秦惜兮……这个名字,好精致,又好哀伤。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祝烽沉声道:“你在看什么?”
南烟回过头,看见他走了过来。
她轻轻的侧过身。
祝烽也看到了碑上的文字,神情微微一滞。
半晌,仿佛轻吐了一口气,道:“原来,在这里。”
南烟立刻听出了什么:“皇上,也知道这个人?”
问完她自己就觉得好笑,祝烽作为高皇帝的第四子,怎么会不知道高皇帝的妃嫔呢?
可是,祝烽沉默了一下,却说道:“朕知道她,但没见过她。”
“啊……”
南烟想了想,再回头看向那块碑。
的确,看那石碑的样子,也是立了不短的年月的,所以,这是一位早逝的贵妃?
“皇上是怎么知道她的?”
“……”
祝烽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转头望周围看了一下,然后指着前方不远的地方道:“因为,他。”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
南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那里,也有一块石碑。
碑文所书——
故秦公讳正奇之墓。
秦正奇?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
南烟皱着眉头一想,突然想到,之前好像听人提过,高皇帝一朝的东阁大学士,就叫秦正奇!
之前她听说,也只是听说而已,毕竟那都已经是前朝的事了,可今天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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