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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这封信影响的，不仅仅是后宫。”

听到这句话，冉小玉都惊了一下。

她以为这只是康妃他们搞的一些小伎俩，就像过去杜思瑶搞出的那个鼻烟壶，又或者像夏云汀给他们下的药一样。

但听南烟这么一说，似乎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封信影响到的，不仅是后宫。

就是说，还有前朝！

她压低声音道：“到底，会是什么事？”

“……”

南烟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但影响到前朝，我们，就都无能为力。”

“……”

“只有——皇上。”

“皇上？”

“对，如果说，康妃他们把消息传给了成国公，联络了朝中的官员，那么这件事就不是我们在后宫能解决的，只有皇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

有的时候，天灾人祸是无法避免的，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是会踏到满是鲜花的大道上，还是满是荆棘的歧路里。

重要的是，身边的人会如何陪你走下去。

就在这时，外面的玉公公轻声道：“娘娘，册封大典要开始了。”

南烟抬起头来，挺直了腰背。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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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皇宫的正门打开。

阳光照在高耸入云的奉天殿上，五彩琉璃瓦反射出夺目的光芒。

而大殿前方，宽阔无比的广场上，前来朝贺的文武百官，加上内外命妇，还有各国的使节等等，全都站在那里。

大家都仰着头，看着丹墀之上，两个正副册封使将节、册文和宝文等物一一陈设在案上。

动作缓慢而庄重。

而文武百官中，已经有一些官员在蠢蠢欲动了。

吴定小心的靠近他的父亲吴应求，轻声说道：“父亲呆会儿，真的要对贵妃发难吗？”

吴应求冷冷道：“还没册封，算什么贵妃？”

“……”

“就算皇帝要册封，那样的女人，也不配做贵妃。”

“……”

“这件事，老夫绝不能容忍！”

吴应求说着，又道：“你别忘了，如今朝廷正在用人之际。皇上若纳了那个女人为贵妃，司家必然起势，连同那个顾家，也一定会得到重用。”

“……”

“那样一来，我们吴家的地位，必然受到影响。”

吴定想了一会儿，轻轻的道：“是。”

吴应求的一个门生上前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国公，大家都已经明白了。一会儿，只凭国公吩咐。”

吴应求点了点头。

另一边的人群中，司慕云小声的对顾亭春道：“母亲，舅父不是说他要来吗？怎么还没到？”

顾亭春道：“他已经快马加鞭的往金陵赶了。”

“……”

“但算起来，最快也得是今天晚上。”

“哦。”

司慕云点了点头，他突然往周围看了一眼，道：“慕兰呢？”

顾亭春愣了一下，也看了看身边。

才发现，从刚刚开始，他们就没有看到司慕兰了。

疑惑的道：“这丫头去哪儿了？”

司慕云想起之前司慕兰的态度，还有她今天一进宫，就显得有些怪异的举动，不由得有些担心。

她，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吧？

今天，可是册封贵妃的大日子，如果她真的闹，只怕要出大事啊！

顾亭春有些焦急的道：“赶紧让人去找她啊。”

司慕云也有些头疼。

这里是皇宫，又不是他们司家，哪里去找得到人。

就在这时，皇宫远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隆重的鼓乐声。

此刻的南烟，身穿着雍容华贵的贵妃礼服，立于宫门内道，偏右的地方迎候，引礼女官上前来，跪拜之后，对着她轻声道：“娘娘，请。”

南烟点了点头，跟着她慢慢的往前走。

不一会儿，便到了奉天殿前。

这一刻，大殿下方，所有的人的目光，全都齐聚到了她的身上。

阳光，似乎也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她就像一只长着金色羽毛的仙鹤，亭亭玉立在巍峨的大殿前，原本娇俏的脸庞，此刻神情肃然，一身的金玉，不但衬托出了她的华贵气质，更让她有一种高高在上，俯瞰万象的气势。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甚至连顾亭春和司慕云，都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个人，明明就是司南烟，就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黄毛丫头，但怎么好像不认识她了？

一下子，她就不一样了！

而佟玉华看到这一幕，苍老的脸上浮起了欣慰的笑容。

她喃喃道：“我的丫头……”

“……”

“你，总是个有福的。”

“……”

“这世上，总有一个可以配得上你的。”

这时，引礼女官大声道：“贵妃敬拜天地。”

南烟慢慢的转过身去，面朝北方，展开双臂，恭恭敬敬的三拜九叩。

冉小玉他们立刻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仰望着这一幕的时候，司慕云的眼角突然看到另一边，朝臣们列队站立的地方，有一些人在往前走，定睛一看，不是别人，似乎是成国公。

还有他的一些门生。

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并没有让他们上前，接下来的册封仪式，似乎也还没有到群臣朝贺的时候。

他们上去干什么？

他皱起了眉头。

引礼女官又走上前来，大声道：“宣读册文。”

大学士便走过去，从案上拿起册封文书，朗声读道：“天地畅顺，万物伊始——”

就在这时，突然，从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大声的说道：“慢着！”

所有的人都惊了一下。

大家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身影慢慢的从大殿的旁边走了过来。

不是别人，正是康妃吴菀！

一看到她，南烟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立刻上前，走到了吴菀的面前，神情镇定的说道：“康妃，今天是我的册封大典，请你不要阻挠。”

说完，一挥手，冉小玉立刻带着几个宫女上前。

“请康妃娘娘回去。”

康妃大声说道：“司南烟，我不是要阻止你册封，我是要向皇上，要向天下，宣告一件大事。”

说完，她一转身，对着所有的人大声说道：“司南烟不能入后宫为妃。”

“……”

“因为，她是倓国人！”

这一刻，仿佛有一道惊雷，在头顶的万里晴空炸响。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南烟睁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康妃吴菀又转过身来，对着她冷笑道：“你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好，我再清楚一点告诉你，司南烟，你是倓国人！”

“……”

“异国女子，不能为炎国宫妃！”

“……”

“你，不能入宫！”

她的每一句话，都重重的打在了南烟的胸口，而这时，许妙音从奉天殿中走了出来。

她和皇帝原本都在大殿内，等待册封仪式完毕后，南烟要进入大殿，向帝后行礼。

此刻，一看到外面出了乱子，她就立刻出来了。

而祝烽——

南烟下意识的往里看了一眼。

阳光还没能照进大殿内，只感到里面有些阴暗，也看不清祝烽坐在里面的样子。

许妙音已经走到他们的面前，说道：“康妃，你刚刚在说什么？”

吴菀对着她行了个礼，得意的道：“皇后娘娘，司南烟是倓国人，按照祖训，她不能被纳入后宫。”

“你这话——到底是有证据，还是你信口胡说的？”

“妾既然敢出来指证，当然是因为有证据。”

“什么证据？”

吴菀一挥手，从她身后的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

南烟抬头一看，正是司慕兰。

而此刻，大殿下的司慕云他们也都惊呆了，心中更是恐慌不已，没想到，司慕兰竟然跑到那里去了！

她要干什么？

她要指证司南烟？

许妙音的眉头一皱：“你是什么人？”

司慕兰也是第一次走到大殿前，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不由的有些两腿发软。

许妙音一开口，她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皇后娘娘……”

“你到底是谁？”

“民女，民女是——司慕兰，是，她的姐姐。”

说完，颤抖的指尖指向了司南烟。

许妙音又看了南烟一眼，然后对她说道：“你，有证据证明，司南烟是倓国人？”

“是的。”

“证据在哪里？”

司慕兰急忙将藏在怀中的那封信拿出来，奉到了许妙音的面前。

南烟的心又是一沉。

刚刚，她已经猜出，祖母传给自己的信被换过，也已经想到了，一定是司慕兰下的手。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封信的内容，竟然是这个。

自己是倓国人！

自己，真的是倓国人吗？

她第一次有了战栗和不安，看向面色凝重，两眼直盯着信纸的许妙音，发现她看了两眼之后，目光沉重的看了自己一眼。

这时，一旁的康妃吴菀已经冷笑着说道：“皇后娘娘，刚刚司慕兰把信送来，妾也看了一眼。”

“……”

“原来，这司南烟，根本就不是前朝鸿胪寺卿司仲闻的女儿。”

南烟又是一惊，失声道：“你说什么？！”

吴菀道：“你又聋了？”

“……”

“那我就再跟你说一遍吧，你，不是司仲闻的女儿。”

“……”

“你是他当年从倓国抱回来的一个女婴。”

“……”

“你，不仅不是他的女儿，更不是我们炎国人。”

“……”

“你是倓国人！”

这几句话，仿佛几记看不见的重拳，狠狠的打在了南烟的胸口，她踉跄着接连后退几步，差一点就要跌倒。

幸好这时，身后一只手，扶住了她。

南烟下意识的回头。

祝烽，站在她的身后。

他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阳光下，仿佛一下子将阳光都挡住了，南烟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感到他扶着自己的那只手，微微有了一点颤迹。

从未有过的颤迹。

周围的人全都跪拜下来：“皇上！”

南烟却忘了跪拜。

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看着阳光下的他。

自己，也在发抖。

祝烽没有看她，只是在阳光下，他的目光中似乎也透着一点阴沉，沉声道：“给朕看。”

许妙音还没有看完，但这个时候脸色也已经变了。

她急忙将信奉到了祝烽手中。

接下来，就是一阵如死一般的沉默。

所有的人都不敢开口，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连同丹墀下的文武百官，内外命妇，以及那些使节，全都应声跪倒在地，一个个都不敢说什么。

在一段不短的沉默之后，祝烽的手指一动。

将信合上。

然后，他说道：“这封信，你从哪儿得来的？”

跪在地上一直不敢起来的司慕兰，这个时候瑟瑟发抖的道：“启，启禀皇上，这封信是，是民女的祖母所藏。”

“……”

“她，原本是要将信交给司南烟，可是民女——民女怀疑司南烟的身世，就偷偷将信，换了下来。”

“……”

“结果一看，就看到了这样的事实。”

“……”

“民女实在不忍心皇上被她欺瞒，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倓国的女人进入后宫，所以——”

说到这里，她鼓起勇气，说道：“民女斗胆，阻止这一场册封。”

“……”

“望皇上能认清她的真面目。”

“……”

祝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过了许久，说道：“嗯，看清她的真面目。”

“……”

“朕，的确看清了。”

这一刻，南烟只觉得心跳都沉了一下。

她几乎认为自己下一刻就要倒在头顶耀眼的阳光下。

可是恍惚间又觉得，身后那只撑着自己的手，好像一直没有放开。

所以，她还一直勉强的站着。

“皇上！”

这时，吴菀也跪着上前，说道：“皇上宠爱司南烟，此事并无不妥。可是，她是倓国人，妾认为，这件事，就万万不可！”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

已经传到了丹墀之下。

她的话音刚落，成国公带着一些官员也已经走到了丹墀下，齐齐跪倒在地，说道：“皇上，皇上要册封任何一个女子，微臣等都无话可说。可是，高皇帝有遗训，异国女子，不得进入炎国后宫。”

“……”

“司南烟，绝对不能册封！”

“……”

“请皇上三思！”

他们说着，身后的那些官员也都听到了，他们纷纷跪拜下来，一齐对着祝烽道：“请皇上三思！”

这一刻，祝烽站在高高的丹墀上，看着跪在脚下的这些嫔妃，还有跪在下方的那些官员。

他的脸上，仍然没有一丝表情。

可是，南烟却仿佛从他深邃而漆黑的眼瞳中，看到了一点如针尖般的刺。

他突然笑了一声，道：“平日里，商议朝政，文武百官倒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齐整。”

“……”

“敌国来犯，你们还会吵一架呢。”

“……”

“怎么，朕册封一个贵妃，你们倒是齐心协力了起来。”

“……”

下面那些官员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时，成国公吴应求抬起头来，说道：“皇上，实在是因为祖宗的成法不可改，高皇帝的遗训不可违！”

“……”

“为了保我大炎王朝千秋万代，皇上万万不可让一个异国女子进入后宫！”

他的话音一落，周围的人立刻附和了起来。

“是啊皇上，绝对不能册封司南烟。”

“祖宗成法不能改！”

“高皇帝的遗训，不能让异国女子为妃！”

“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

这些整齐的，充满了压迫感的话语，在皇城的上空传开。

仿佛一个看不见的手掌，用力的压在了每个人的头顶，南烟只觉得全身都快要被压垮了。

可是，那只仿佛一直撑在她背后的手，却始终给了她一点不能倒下的力量。

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自己的臆想。

因为自始至终，祝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周围所有的人。

那张俊美得如天神一般的脸庞，也带着战神的煞气，冷冷道：“你们，都已经了解事实真相了？就如此笃定？”

有人大声道：“皇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是啊皇上，司南烟是倓国人！”

此话一出，下面的群臣，更是哭喊成了一片。

连连磕头，甚至磕得头破血流。

“皇上，皇上不能改祖宗成法啊！”

“皇上若不答应，老臣等在此死谏！”

“皇上三思啊！”

不知过了多久，叶诤走上前来，轻声道：“皇上，群臣义愤，是不是——”

祝烽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他慢慢的上前一步，看着下面呼喊不已的群臣，说道：“你们，不是要朕三思吗？”

“……”

“可以。”

“……”

“朕每日，都会三省己身。”

“……”

“只不过，要想多久，就不知道了。”

“……”

“你们要跪，就在这里跪着吧。”

说完，转身走了。

他一走，带起了一阵冷风，南烟微微的晃荡了一下，几乎就要跌倒，幸好一旁的冉小玉急忙冲过来，扶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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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贵妃的册封仪式，就这样被中断了。

不是完成，因为并没有人被册封为贵妃。

也没有结束。

因为，自从皇帝离开大殿之后，前来朝贺的文武百官就一直跪在丹墀之下，不断的向上请愿。

所有的人都在大呼着——

请皇上三思！

祖宗成法不能改！

司南烟不能当贵妃！

这样的声音，一直持续到深夜，都没有消失。

虽然在后宫，尤其是在重华宫中，已经听不到那些声音了，但他们好像还是能在心里听到一样。

吴菀，高玉容，甚至连跟着他们回来的司慕兰，都笑着。

尤其是司慕兰。

她的心里狂喜不已。

没想到这一次，自己竟然找对了。

自从知道司南烟在宫中受宠，她的哥哥，连同舅父，就开始动用一些过去没有用过的人脉，打听宫中的消息。

她也就清楚的知道，这位康妃娘娘，是司南烟的生死大敌。

所以，她找到了她。

更没想到的是，这位康妃娘娘不仅真的阻止了贵妃的册封大典，而且还让她的父亲，成国公带动百官给皇上施压。

毕竟，祖宗的成法，不能改！

一个倓国的女人，怎么能入后宫，怎么能当贵妃？

接下来，只要那些官员一直强压，皇上一定会让步，到时候——

她喜得抓耳挠腮，恨不得马上就天亮，就看到司南烟败落的那一刻。

高兴过一阵之后，小太监小棋子跑了进来。

“娘娘，”他跪拜一番，然后说道：“成国公从外面传了消息进来，百官仍然留在奉天殿前不回，连同那些观礼的内外命妇，还有各国使节，都在向皇上请愿。”

“这就对了。”

吴菀冷笑道：“就是要这样。”

“……”

“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司南烟是倓国人。”

“……”

“绝对不能让她册封。”

“国公还问，接下来他们要联名上折子，应该如何痛斥司南烟，还请娘娘给出一些提点。”

康妃和安嫔对视了一眼。

毕竟，这就是后宫的事，当然要问他们。

可是，还真的不好办。

司南烟平日里太小心谨慎，几乎没什么错处被他们抓到，要诬陷她也很难。

康妃想了想，急忙说道：“这一次，皇上去北平，不是打仗了吗？”

“是。”

“就让他们在折子上写，司南烟是奸细，因为她传递消息，才会让倓国大军入侵我国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