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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了起来，祝烽看着她：“怎么了？”

“……”

南烟低下头，轻轻的咬着下唇。

迟疑了一会儿，才轻声道：“皇上，为什么问这个？”

祝烽伸手捉住了她的指尖，将她轻轻的拉到自己的面前，道：“你忘了朕说了，要册立你为妃的事？”

“……”

“册立妃子不是一件小事，要提前选良辰吉时，也要让礼部那边先做准备，所以，朕之前就已经写信让皇后准备。”

“……”

“宫中，需要你的家谱。”

“……”

“可是听说你——”

说到这，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感觉到原本还透着暖意的，她纤细的指尖，在这一刻一下子变得冰凉。

而且，脸色也更苍白了一些。

祝烽看着她，道：“怎么了？”

“……”

南烟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奴婢，奴婢的母亲……奴婢，没有母亲。”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祝烽目光沉重的看着她。

没有人会没有母亲。

按照三纲五常来说，现在的司家夫人顾亭春，就是她的母亲。

可是她的亲娘，看来，的确如之前所查，无人知晓是谁。

甚至，没有过门。

祝烽突然能明白，她之前所说，她从小在家被人欺负，受过许多委屈，若只是小妾生的孩子，当家主母也还是会抚养，可是，她的确是——

来历不明。

不过，这就的确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了。

她的母亲，到底是何人？

按照查证来的消息说，是司仲闻将还在襁褓中的她带回到司家，但始终没有透露隐情。

作为鸿胪寺卿，司仲闻完全有资格纳很多小妾，也不必在外面藏着掖着，这样，反倒显得有点奇怪。

祝烽皱着眉头，原本还想问。

可是一抬头，看到南烟眼睛都红了，低着头，微微颤抖的样子，只觉得心尖都被人摘去了似得。

再要问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他伸手，抚着她的脸，柔声道：“从小，受了很多委屈吧？”

“……”

南烟还想憋着。

事实上，也已经憋了那么多年了。

可是，一听到他低沉的，温柔的话语，心里的委屈就像开了闸似得狂涌而出。

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他们……说我，说我是——野种……”

“……”

“从小，我就被说成是野种……”

“……”

祝烽忍不住咬了咬牙。

就算知道，事出有因，可是看着她这样委屈的样子——

什么事出有因？

他只想把那些人都碾成渣！

一伸手，便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用力的抱紧了。

南烟抽泣着，不断滚落的泪水流淌下来，浸透了他的衣衫，很快就染到了他的身上。

祝烽沉声道：“今后，没有人敢再这样骂你了。”

“……”

“谁再敢这样骂你，朕就割了他的舌头，撕了他的嘴！”

说着，他低头，看着那张委屈的小脸，道：“听着，今后你是朕的女人，不管你出身如何，家世怎么样，你都没有必要怕。”

南烟抽泣着，抬头望着他：“为什么？”

祝烽一字一字的道：“朕，才是你的家世！”

“朕，才是你的家世！”

听到他的这句话，纵然满心委屈，可南烟也觉得那根本什么都不算了。

是啊。

过去的那些日子，算什么呢？

那些家人，她哪怕一个都不要也没关系，因为马上，她就可以拥有一个自己最心爱，也是最能温柔待她的亲人了。

这样的人，不是才应该是自己的——“家世”吗？

南烟伸出手，抱紧了祝烽细瘦而强韧的腰，轻轻道：“奴婢知道了。”

祝烽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不过此刻，他的心情并不如依偎在他怀里的南烟那么轻松。

这件事，终究还是没有查明。

当然他知道，南烟不会骗他，那只灰鸽子到底从何而来，谁传递了这样一个关键性的，破敌的消息给她，她自己是真的不知道。

但不知道，不代表就相安无事。

这件事，只怕还有更深的隐情，他得再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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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南烟一大早就起来了。

前一天在祝烽面前哭过那一次，又诉说了心里的委屈之后，她整个人都轻松多了，晚上得到了一个安稳的，长久的睡眠，起来之后，神清气爽。

一个人吃完早饭，趁着阳光好，高高兴兴的到园子里散步。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那天的那个园门口。

远远的，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一——二——”

南烟走过去一看，果然是祝成轩扎着马步，在一旁冉小玉的监督下，挥舞拳头。

不过，他的年纪还小，力气也不够大，挥舞拳头的时候，总感觉人都要倒下去了。

冉小玉在旁边道：“脚下用力，力从地起！”

“哦……”

祝成轩只能又专注两腿。

可是出拳，就乱了。

冉小玉纠正了他半天，才好一点，于是让他休息一会儿。一回头，就看见南烟慢慢的走过来，她急忙上前：“南烟？你好一点了没有？”

南烟微笑着牵着她的手：“我没事了。”

“这几天皇上不让人过去打扰你，我们都不能进你的院子。”

“啊……是吗？”

难怪这些天，只见到了祝烽。

南烟还委屈的想，怎么大家都把自己这个“功臣”给忘了，原来是他把人拦住了。

于是笑道：“我早就好了。”

这时，祝成轩也走了过来：“司女官。”

“殿下。”

南烟恭恭敬敬的对着他行了个礼，然后笑道：“殿下给奴婢的药真是灵验，奴婢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一看她的手，果然疤痕消了很多。

祝成轩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我就知道有效的。”

他果然，对医术，比对武术感兴趣多了。

南烟又道：“你们这是——”

祝成轩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有些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

冉小玉叹了口气，道：“皇上训斥了殿下，说他在城头对敌时……”

祝成轩羞愧的低下了头。

“所以，让我继续监督殿下每日习武，不能懈怠。”

“哦……”

冉小玉看着祝成轩气馁的样子，想了想，道：“南烟，你能不能……能不能跟皇上说说。殿下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合习武的。”

南烟有些意外的看了冉小玉一眼。

她当然知道，冉小玉过去只是表面上的冷若冰霜，其实是个外冷热内，有着一颗火热的内心的人。

不过，也没想到，她会让她帮祝成轩说话。

南烟想了想，只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转身走到祝成轩面前，轻声说道：“殿下，不管皇上是不是要求你习武，可是作为——皇子，你还是应该要习武健身才行啊。”

“……”

“就算是乡间大夫，天天翻山越岭给人看病，也是要体力的。”

听到她温柔的话语，祝成轩轻轻的点了点头。

南烟又回头，对冉小玉道：“依我看，不如让殿下专习一门武艺，或者，练熟一种武器，这样至少在皇上面前，也有个交代。”

冉小玉听了，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

南烟笑了笑。

这时，她看到园门口走过来一个人，是大将军许世风。

皇后的兄弟。

他走过来跟他们招呼了一下，祝成轩立刻跑过来抓着他：“舅舅。”

许世风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得出来，舅甥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许世风转头看了冉小玉一眼，说道：“刀枪剑戟这些东西，成轩使起来都不太趁手，对他来说，也太难了。”

祝成轩急忙点头。

冉小玉道：“不知大将军有什么交代呢？”

许世风道：“之前，我也教过他一阵子武艺，他射箭，倒是比别的更好。”

冉小玉愣了一下：“射箭？”

“是的，”许世风说道：“学骑射，不必有什么套路，只要让他练好臂力，勤于练习，定能有所成。”

“……”

冉小玉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点头道：“好吧，试试吧。”

“嗯。”

许世风点了点头，又看了她一眼，道：“劳烦了。”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显得很生疏而刚硬，大概也是因为行伍出身，但态度倒是彬彬有礼的。

冉小玉也没多说，转过身，便去架子上取弓箭去了。

许世风又转头对着南烟，道：：“司女官，借一步说话。”

南烟想了想，便点点头，跟着他出了这个园子，一拐弯，走上了一条长廊。

南烟道：“不知许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许世风想了一会儿，说道：“在下只是有一件事，想要烦请司女官帮忙。”

这话，未免说得太“客气”了。

南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看着他：“不会是关于——殿下的吧？”

许世风笑了笑：“司女官果然聪慧过人。”

“……”

“皇上已经在金陵登基半年有余，可是成轩还一直留在金陵，这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也对成轩将来的路不好。”

“……”

“所以，我想请司女官在皇上面前提一两句，让皇上一次回京，把成轩也带上。”

“……”

南烟迟疑了一下，道：“大将军为什么不自己去跟皇上说呢？”

许世风苦笑着道：“在下是武将。”

“……”

“这种事，毕竟是皇上的家事，在下不好多言。”

的确。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是武将，还是皇后的娘家人。

武将加外戚，这种身份，的确很敏感。

南烟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忙，我帮不了。”

第539章一生只能做一个人的母亲

南烟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忙，我帮不了。”

“……？”

许世风一愣，愕然的看着她。

没想到这个尚宝女官竟然这么“不给面子”，当面就拒绝了自己的请求。

就在他眉头一皱，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南烟又接着说道：“不过，在我作为女官看来，皇上也的确，应该将殿下接回金陵了。”

“……”

“所以，我自己会适时的，劝谏皇上。”

“……”

“但，皇上若有其他的考量，或者其他的安排，那就是皇上的事了。”

许世风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司南烟这话的意思也很明白。

这件事，自己会去做，但跟他求她，没有关系。

只是因为，她自己认为，应该去做。

这一回，是彻底明白，为什么皇后会让人带话，让成轩多跟这个女官接触，而且说了那么多她不凡的话。

而且，那天的攻城战，也是因为她，扭转了战局。

这个女官，果然不凡。

许世风看了南烟一会儿，然后似笑非笑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就不用感谢司女官了。”

“当然不用。”

南烟认真的说道：“前朝跟后宫，原本就不应该有私相授受的事。”

许世风点了点头。

“那，在下先告辞了。”

“请。”

许世风说完，便转身走了。

而南烟站在长廊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叹了口气。

没想到，自己还么正式当上妃子，就已经有事来找上自己了。

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呢。

她想着，用力的拍了拍额头让自己清醒一些，道：“一定要清醒，千万别犯错了。”

而另一边，许世风已经走得很远了，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长廊里那小小的身影，心里还是有些震惊。

这个看起来很简单的女官，没想到那样聪慧，而且有那样的心性，实在难得。

幸好，她还是愿意跟祝成轩走近的。

只是——

他又看了一眼那个身影。

现在，皇帝要将她纳入后宫的事，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她显然也很清楚，自己是要入后宫的。

入了后宫，也就成了皇帝的女人。

作为祝烽的小舅子，他很清楚，祝烽对后宫的事一向不太热衷，否则，也不至于到了而立之年，膝下竟然只有一个孩子。

偏偏，他还不太喜欢这个孩子。

而皇后许妙音，之前也有过一次身孕，可是在文帝削藩的时候，北平的官员兵围燕王府，不让任何人外出，许妙音受了惊吓而流产，之后就被大夫诊出，难再妊娠。

所以，她这一生只能做一个人的母亲。

就是祝成轩的嫡母。

许家一门，也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祝成轩的身上。

可是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司南烟，虽然看样子，她跟吴菀，高玉容那些争风吃醋，使用各种手段邀宠的女人，不太一样，但皇帝对她的宠爱程度，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

只怕，她很快就会生下皇子，册封什么的，也是早晚的事。

到那个时候，祝成轩，又会如何呢？

祝烽正坐在书房中，将今天的最后一份奏折批阅完。

他放下笔，伸手捏了一下鼻梁。

这时，叶诤走进来，沏了一杯茶放到他的手边。

因为小顺子被“挟持”，将南烟带到北城门的事，他自己事后吓得屁滚尿流，这几天都不敢见皇帝，生怕祝烽一个不高兴就把他拖下去打死。

所以，告病假了。

叶诤就天天跟在他身边，处理一些琐事，幸好也是过去那么多年来做惯了的，一点都不生疏。

祝烽喝了一口茶，问道：“北边，怎么样了？”

叶诤忙说道：“倓国的大军是彻底的退了，下官派人去清查了他们之前扎营的地方，炉灶也都没用了。”

祝烽点了点头。

“赏赐呢？”

“也都发下去了，军中将士无不欢欣鼓舞。”

“还要记得，北平城的老百姓，可免半年徭役。”

“是。”

“还有几个副将，朕看着他们杀敌有功，可以拔擢。回去让他们拟个折子上来。”

“是。”

叶诤一边回答，一边将桌上的笔墨都收拾了起来，而祝烽也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

这，才是他熟悉的冬天。

等收拾完一切，叶诤又走到他身后，轻声道：“皇上，司女官收到的信鸽的事，在城内查了一下，没有任何线索。”

“……”

“应该是从外面进来的。”

祝烽的气息一沉。

其实，早就猜到了。

之所以让他在城内查一下，只是为了排除，现在看来，线索就直指向倓国国内。

有人，在偷偷的给司南烟传递消息。

再从之前，阿日斯兰到司家寻找玉玺的线索来看，司家，还藏着一些秘密。

甚至有可能，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

祝烽沉默了一会儿，道：“放出消息，让我们在倓国的眼线去查这件事。”

叶诤立刻道：“是。”

说完，便要转身往外走。

就在他刚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祝烽突然又道：“等一下。”

叶诤停了下来，看着他。

祝烽想了想，道：“也让你的手下去查一查，南烟的身世。”

叶诤微微一怔。

祝烽道：“她从小没有亲娘在身边，心里其实，一直很苦。”

“……”

“如果能帮她找到她的母亲，如果她的母亲还在世，对她来说，也会是一种安慰。”

叶诤的脸上浮起了一点笑容。

没想到，祝烽也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祝烽转过头来看着他，立刻面色一沉：“你笑什么？”

“咳咳，没，没什么。”

叶诤吓得急忙正了正脸色，然后说道：“不过皇上，说起来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而且，司仲闻已经过世了。再要去查，恐怕不太好查啊。”

祝烽道：“所以这件事，不要让她知道。”

“……”

“免得到时候查不出来，她心里难过。”

“……”

叶诤在心里“喔”了一声。

其实刚刚，他自己是在担心，皇帝交代的事情办不好要受罚，可祝烽心里想的，却只是事情如果查不到，会让南烟失望伤心。

两个人想的，根本不是一件事啊。

叶诤表示心里难过。

皇上跟自己，不是一条心了。

等到叶诤离开，祝烽也没有继续呆在书房里。

其实平日，他一个人待在书房，或者在园中练武，可以一耗就是半天的时间，但现在——

他只想去一个人身边，看看她的笑容，听听的声音。

这下，刚一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啪啪啪的声音。

在干什么？

他诧异的走进去，就看见南烟蹲在地上，正对着一堆雪拼命的拍着。

祝烽走过去：“你在干什么？”

南烟回头一看是他，急忙起身：“皇上。”

看着她鼻头红红的样子，一双手因为在弄雪的关系，也被冻得红彤彤的，祝烽立刻拉过她的双手：“好冷，你要冻死你自己吗？”

南烟笑呵呵的道：“不会的。皇上，雪人好难堆啊。”

“嗯？”

“奴婢在堆雪人。不过弄了半天，才堆了这么一点。”

说完，指着地上那矮矮的雪堆给他看。

祝烽一看，立刻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用力的揉了一下她的头发，把上面落的雪花都拂落下来，道：“哪有你这样堆雪人的，笨蛋。”

“呃？那该怎么堆？”

“……”

祝烽左右看了看，便拉着她的手：“你跟朕过来。”

南烟乖乖的跟着他走出了院子。

虽然到燕王府的时间也不短了，但因为来了之后就一直忙着打仗的事，加上还被“软禁”了起来，她也没有来得及看清这里的全貌，只知道这个王府修得十分的简朴。

一路走过去，看到的景致，也无非灰墙黑瓦，加上白皑皑的积雪，显得简单，又干净。

祝烽带着她，登上了一处斜坡。

这个地方，雪堆得最厚。

南烟望着他：“皇上，要在这里堆雪人吗？”

祝烽只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而是从地上捞起一把雪，捏出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雪球，然后，又不断的将一捧一捧的雪往上捏。

不一会儿，他的手上就捏出了一个硕大的雪球。

祝烽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