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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齐放,蜂飞蝶绕,加上身着红衣碧裙的宫女们捧着酒菜来回的走动,留下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更是让人沉醉。
歌女们银铃般的歌声在觥筹交错间回响,舞女们在中央宽大的空地上翩翩起舞,飞扬的青丝和眉眼一般,勾得人心神不宁。
坐在宴席左上位的宁王祝煊,目光一直追着那些舞女间或露出的白皙腕子和纤细的脚踝,不亦乐乎。
而坐在他对面的靖王祝烑,则对这些没有多大的兴趣。
他只是一直看着自己的四哥,曾经的四哥,但现在,所有这些兄弟都要拜倒在他的脚下,称他一声皇上。
想到这里,他又喝了一杯酒。
祝烽用眼角看了他们一眼,也并不多说,仍然举着酒杯,一点一点的啜饮着。
不知过了多久,祝烑又喝了一杯,眼睛已经被酒泡得有些发红了,他突然站起身来,举起酒杯道:“四哥,弟弟敬你一杯!”
一听见他这么说话,周围的人都惊了一下。
坐在祝烽身边的皇后许妙音脸色微微的一沉,对着身后的玉公公使了个眼色,玉公公忙说道:“靖王殿下,君臣之礼不可废。”
他的话刚说完,祝烽就抬手阻止了他。
他笑道:“今天这是家宴,没有君臣,只有你我兄弟,做哥哥的,喝了你这杯酒!”
说完,两兄弟一饮而尽。
旁边的祝煊嘴角挂着一点笑意,说道:“陛下好酒量,那,臣弟也来敬陛下一杯。”
祝烽转头看着他,眼角微微的弯着:“好,来!”
说吧,两个人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样一来,气氛又变得热络了起来,许妙音看着这样,对着旁边挥了挥手,又一队舞女缓缓的走上来,随着乐声翩翩起舞,一边歌着。
祝煊看着这些娇媚无比的少女,兴致盎然,自斟自饮下,不一会儿就喝得两颊绯红了起来。
可是,等到一曲终了,那些舞女慢慢的退下,祝烑突然站了起来。
“皇上,臣弟有一件事,想要奏请。”
祝烽转过头来看向他:“靖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祝烑说道:“既然陛下这么说,那臣弟就直说了,之前陛下借调臣弟的泰宁卫和福余卫,曾经事先说好,要给臣弟重赏。”
他直来直去,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祝烽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难道,靖王觉得,朕对你的封赏,还不够?”
“不够,”祝烑说道:“陛下若真的要封,封了臣弟这个靖王之后,就应该再把燕云的封地,也给臣弟!”
祝烽的目光微微的一闪,但立刻,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低下头去喝了一口酒。
祝烑仍旧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陛下!”
祝烽笑了笑,然后从酒杯中抬起头来,说道:“靖王为何如此心急?燕云地区战火连绵,若将这片地区封给了你,那岂不是要将你至于战火之中?”
“……”
“朕,于心何忍呢?”
祝烑听着,浓眉一皱,立刻说道:“可是陛下,燕云一地是臣弟早就想要的,当初也已经跟陛下说清楚了。”
“……”
“陛下莫非要——”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也不能明着说。
毕竟,皇帝金口玉言,说过的话是不能反悔的。
但祝烽现在却只是微笑着,并不把这话接下去——当初向靖王和宁王借调他们的朵颜三卫,并且许以重利,的确是因为当时战况危急,不得已而为之,但现在事情缓下来了,自然就是两说了。
燕云之地……
他微笑着说道:“老六啊,你还是太性急了。”
这时,一直对着那些远去的舞女的背影留恋不已的祝煊也终于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然后展开扇子,一边扇风一边笑着说道:“六哥,你就是太性急了。”
“……”
“皇上答应了你的,难道,还会反悔不成?”
“……”
“你如今这样做,岂不是让人觉得,咱们自家兄弟,还为一些封地而斤斤计较了吗?”
祝烑说道:“既然是这样,那皇上为什么不直接把燕云之地给臣弟呢?”
“……”
“难道,皇上觉得,臣弟不配要那片封地?”
“……”
“还是,皇上的话真的只能听一听——”
祝烽的脸色沉了下来。
但是旋即,紧握着酒杯的那只手又慢慢的松开,将杯子放回到桌上。
这个六弟,从小到大他就很清楚,性情莽撞,有什么说什么,但是,他在军中的威望也是极高的,况且,靖难之役中,他也的确立下了大功,眼下刚刚建元,不能跟他起任何的冲突。
旁边的祝煊见此情形,又笑着打圆场,道:“皇上——靖王这个人脾气就是这样,况且,他和臣弟每日无所事事不同,明天,他就要先回自己的封地了。”
祝烽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说道:“也罢,既然是这样,那朕可以现在就颁旨。”
他话音一落,周围的人,尤其是许妙音和叶诤都愣了一下,叶诤上前一步,正要说什么,就听见祝烽说道:“叶诤,你现在就去尚宝司,把司南烟叫过来。”
“……”
“让她把玉玺也带上。”
“……”
周围的人又是一愣。
叶诤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祝烽已经回过头,冷冷的说道:“还不快去?”
“遵旨。”
叶诤的脚步又停滞了一下,但立刻,就转身出了御花园,匆匆的往武英殿后面的尚宝司跑去。
一走到尚宝司,他推开门,就看见司南烟正坐在桌案旁,双手托腮静静的望着桌上的香炉,还有那飘飘渺渺升起来的轻烟。
听见叶诤推门进来的声音,她转过头来:“叶诤,你怎么来了?”
叶诤扶着门喘了口气,然后说道:“快,带上玉玺,跟我走一趟。”
“什么?”
“带上玉玺,跟我走一趟。”
“干什么啊?”南烟吓了一大跳,睁大眼睛说道:“玉玺,那是能拿着到处走的?你干嘛,要篡位啊?”
叶诤原本心情沉重,被她这么一说反倒气笑了,道:“我?我篡位了给谁啊?”
南烟说道:“那你干什么让我带着玉玺跟你走。”
“是皇上,他让你带着玉玺去御花园。”
“为什么啊?”
“是靖王殿下,他向皇上要一样封赏,皇上要马上拟制,让你带着玉玺过去。”
“封赏……”南烟眨了眨眼睛,又想了想,然后说道:“他要什么封赏啊?”
“还能是什么,燕云的封地。”
“燕云?”
“对啊,也就是当初咱们皇上还在做燕王的时候的封地,现在,他想要那块封地。”
说到这里,叶诤自己也捂了一下嘴,暗暗道:“我怎么都跟你说了,不能让你知道这些的。”
“……”
南烟站在桌案边,一只手扶着桌沿,不说话了。
叶诤招了一下手:“你愣着干什么?赶紧跟我过去。”
“……”
南烟仍旧不说话,而是想了一会儿,然后从桌案后面走出来,说道:“走吧。”
叶诤见她走过来准备出门了,立刻说道:“让你拿上玉玺。”
说完,就看见南烟转过头来,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看了他一眼,说道:“走吧,我先过去回话再说。”
说完,便走了出去。
叶诤看着她的背影,好像明白了什么,急忙跟了上去。
两个人很快就到了御花园,但这个时候跟刚刚歌舞升平的样子不太一样,所有的歌者和舞女都退下了,因为刚刚靖王祝烑的那番话,大家都有些沉闷,不敢轻易的开口。
整个御花园里安静得只剩下宁王摇晃着扇子的声音。
阵阵凉风,带着一点少女的清香迎面扑来,祝煊转过头去,就看见刚刚在半路上见到的那个衣着朴素的少女走过来,跪拜在皇帝的面前。
“奴婢拜见皇上。”
他和祝烑对视了一眼。
祝烽一看见她,眉头也不自觉的蹙了一下。
但他立刻就说道:“司南烟,你是朕的尚宝女官,现在朕要颁布一道圣旨,你把玉玺拿过来,朕让人草拟了圣旨之后,就加盖玺印。”
南烟跪在地上,头也埋得很低,轻声说道:“奴婢死罪。”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
祝烑和祝煊立刻直起身来,看着这个跪伏在地,身形瘦小的女子。
祝烽说道:“怎么了?”
南烟仍旧埋着头:“请皇上赐奴婢死罪!”
祝烽的眉头又是一皱,说道:“到底怎么了,说清楚。”
南烟这才慢慢的抬起头来,苍白的小脸上是惊恐不已的神情,说道:“皇上让奴婢掌管尚宝司,看守玉玺,可是——可是奴婢刚刚,把尚宝司的钥匙给弄丢了!”
“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的祝烑一下子叫了起来。
而坐在另一边的祝煊,那双细长的,形状优美,总是透着温柔笑意的眼睛里闪过了一点精光。
南烟跪伏在地,连连磕头:“奴婢死罪,奴婢死罪!”
只听砰地一声,祝烽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杯中的酒水都泼洒了出来,他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朕着你监管玉玺,你居然敢连尚宝司的钥匙都弄丢了,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南烟砰砰砰的磕头,额头上不一会儿就磕出了一个红印子。
她低着头,也痛得龇牙咧嘴,但还是忍不住拿眼角小心翼翼的去看前面祝烽,还有旁边两位王爷的反应,就看见祝煊的脸色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晃着扇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但祝烑,此刻脸都气青了。
他一双虎目怒瞪着南烟,南烟只看了他一眼,吓得立刻将目光移开。
祝烽还气不过似得,指着她骂道:“你可知道,今天朕原本要将燕云的封地赐给靖王,就等玉玺一来就可以颁下圣旨,如今你弄丢了尚宝司的钥匙,让朕如何颁旨?”
“……”
“你这是在为难靖王吗?”
“……”
“朕今天一定要重重的罚你!来人——”
他的话音一落,南烟吓得急忙对着靖王道:“靖王殿下饶命!”
祝烑的一口牙咬得咯咯作响,尤其想到这件事原本已经都到了最后一步,竟然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宫女弄丢了钥匙,就功亏一篑。
他气得几乎要吐血,狠狠道:“你——”
但话没说完,就听见旁边传来了一个凉悠悠的声音:“六哥,算了吧。”
回头一看,是祝煊转过身来对着他,微笑着说道:“这个宫女也是无心之失,再说了,她只是弄丢了一把钥匙,又不是弄丢了传国玉玺。”
“……”
“若她真的弄丢了传国玉玺,那罚她,也是没用的。”
说完,转头看向坐在上方的祝烽:“皇上,你说,臣弟说得对吗?”
原本已经有两个侍卫走上前来,准备领命,祝烽听见他这话,眉毛微微的挑了一下,道:“宁王这番话,倒也——”
祝烑狠狠的道:“但是她身为尚宝女官,弄丢了尚宝司的钥匙,总不能一点责罚都没有吧。”
祝烽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把她拖下去,杖责二十。”
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愣了一下。
要说尚宝女官弄丢了尚宝司的钥匙,而且是在皇帝要用玉玺的时候弄丢了,这种大罪至少也要打入大牢,重重的责罚,可是,皇上却只是打她二十板子。
就算有宁王求情,这也罚得太轻了。
祝烑眉头一皱,还要说什么,祝煊已经微笑着说道:“这样也好,小惩大诫,免得这位女官将来还要犯更大的错误。”
祝烽道:“还不快谢过宁王?”
南烟急忙对着祝煊道:“奴婢谢宁王殿下。”
说完,那两个侍卫便走过来将她从地上拉起,拖出了御花园。
南烟的背影消失在了御花园的门口,过了一会儿,就从角门外传来了一声声惨呼。
御花园原本歌舞升平的气氛这个时候也冷了下来,没一会儿,就散了。
怒气冲冲的走出御花园的祝烑始终没有办法平息怒气,狠狠的说道:“想不到,这么要紧的一件事,竟然每一个小宫女给搞黄了!那个该死的丫头,早不掉,晚不掉,偏偏在今天这个时候,把尚宝司的钥匙弄掉了!”
祝煊一边走,一边扇着扇子,微笑着说道:“是啊,早不掉,晚不掉,偏偏这个时候。”
“……”
他的话带着一丝戏谑的口气,祝烑听着,眉头一蹙,猛地回过头去看着祝煊。
“你是说——”
祝煊笑道:“弄丢了尚宝司的钥匙,只打二十板子,咱们的四哥可是在军营里长大的,军令如山赏罚分明,他比咱们都更铁石心肠。现在当了皇帝,倒是突然变得宅心仁厚了起来。”
祝烑猛地吸了一口气:“难道,是他故意的?”
“不然呢?”
“那——”他想了想,顿时又恼怒了起来,道:“那你刚刚为什么还给那个小宫女求情?”
“……”
“我还以为她是真的弄丢了钥匙,原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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