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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否坐下说话？”

“当然可以。”君兮闻言当即站起身来，伸出右臂做了个请的姿势，“是我失礼了。”

“多谢。”白殷笑着坐着对面，君兮也坐了下去。

“如若毒医不介意，便一起吧。”君兮的手搭在象牙箸上，淡淡道。

“有国公买单，自是不介意的。”白殷落座，目光则落在桌上那沓银票之上。

“呵。”君兮笑着随白殷将目光落在银票上，微微笑了笑，顺手拿起银票揣入怀里，“财不外露。”

君兮说着又夹了些菜吃了起来，仿佛似好友偶遇一般，丝毫没有被白殷打扰的样子。

“这鱼，酱汁鲜美。”白殷取筷夹起一片鱼肉，薄唇轻启，“外表酥脆，内里却是软腻无骨，姑娘可知如何做得？”

君兮看着筷上晶莹鱼肉，摇了摇头，“在下虽喜爱吃喝，厨艺却着实不精，实在不知。”

“此鱼，于卵内时便以水影草汁液浸泡，诞下之日起又以烈酒灌之，待其月大，其骨已酥，转喂豉汁，不出十日，内体骨骼便可尽溶，然虽内脏骨骼尽失，那鱼身却更加灵活跃动，肉味也更加鲜美，最重要的是，溶了鱼骨，童叟亦可食。”白殷看着箸上鱼肉，若有所思道，“有些东西虽外表华美，内里却受了常人所不能忍。”

“一道菜而已，入得口中还真是不容易。”君兮浅笑，外表华美，内里忍常人不能忍，白殷是在借鱼喻人吗？“然而子非鱼，焉知鱼之命？”

“医者，望闻问切，对人如此，对物亦如此，药谷传人，银瞳入世，观世间疾苦，不仅知鱼之命，还知人之命。”

“毒医对吃食这般解析，不会将眼前食物与剖过尸体混淆吗？”君兮看看碟中鱼肉，看看白殷，语气颇为调侃道。

白殷闻言浅笑，目光落在盘碟之上，“这鱼肉，又何尝不是尸体？”

君兮挑眉，“毒医口味倒是重。”

“也是事实，不是吗？”

“也对。”君兮笑着点点头，“毒医医术卓绝，想不到对吃食竟也有这般造诣，不似我，只道是肥而不腻便再说不出其他了。”

“被装进盘里，加以装点，虽值千金，却不过外表光鲜而已，此鱼自生之日起，便已知自己命不久矣，否则焉能如那般灵跃生动。”白殷看着君兮道。

“万事万物皆有命数，这鱼生来便是用来吃的，既知自己命不久矣，余生过的灵跃，好歹留了一身鲜美之肉，也不枉世间走一遭了。”君兮笑着回道，目光则落在白殷冷然无表情的脸上。

“此鱼，因与常鱼不同，故而烹饪之时亦不同寻常，它以水影汁为母液，豉汁为料，内含剧毒，须剖腹，以清泉之水清洗，并以万俟草填之，腌制月余，才可食用。”白殷挑起一片鱼肉，泛着丝丝清香，光下看着，晶莹剔透，竟似透明般嫩润。

“鱼有毒，可剖腹填草祛之，若人有毒，又该何如？”君兮看着盘中卧鱼，突然开口问道。

“以良药为引，鲜血为液，洗之。”

“祛鱼之毒，尚需剖腹，只余一具残尸。解人之毒，有几成把握成活？”君兮端起茶盏浅酌了一口，饶有意味的看着白殷。

“三成。”白殷伸出三根手指，神情肃然。

君兮嫣然一笑，“风险过大，不如不解。”她将手中茶盏放下，微微摇了摇头。

“不解，随时有生命之危。”白殷接道，语气毋庸置疑。

“解了可能现在便亡。”君兮也寸步不让。

“他体内的毒，你是见识过的。”白殷话锋突然一转。

“那又怎样？”君兮看着白殷，笑道，“人各有命，倘若毒发，也是命数如此。倒不知毒医这般忧心，究竟是为了得到某些东西，还是只是为了人呢？”

“医者仁心。”

“医者仁心？”君兮闻言，突然笑出声来，“数百年来，被药王谷拒医而卒的人还少么？毒医在这里与我谈论所谓的医者仁心，不觉得可笑么？”

“医者，虽非尽皆悬壶济世，亦有仁心。况宫家与药王谷原是本家，他的命，药王谷救得。”

“他自己都不配合，你想怎么救？你能怎么救？”君兮反问，“何况那是他的命，药王谷救不救得，他活不活得与我并无关系。”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