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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妇院内,星彩拿着去年的帖子,一行一行的教依依东宫过年该怎么过,给皇帝送什么,给后妃公主皇子送什么,东宫宫官的赏赐如何,甘家要送些什么礼……一大串的事情看得依依头昏脑涨。依依一直都是侍婢或者偏将的身份,别人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做,哪经过这种统筹决断的阵仗,只觉得自己人名都记不全。
星彩笑着放下礼单,给依依揉揉太阳穴,“看不下去不看了,先歇会儿。日后你嫁了他,一年年的,这种事情多着呢,一回生二回熟,没事的。我刚开始也跟你差不多,夏侯家虽然也算是个大家族,但,阿母当年家境贫困到都要自己上山打柴了,哪还顾得上那些礼数?后来跟了阿翁,一直辗转军旅,聚少离多,更无所谓礼数可言。第一年嫁给他的时候我也是手忙脚乱,但是你看,现在还不是都习惯了,现在还有我帮着你呢,怕什么。”
“一回生二回熟,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依依苦笑着埋头进星彩怀里,“星彩啊,你将来可千万别跟星华一样嫁的那么远,没了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星彩轻抚着依依的发丝,“但是,放心吧,在我走之前,我会把做皇后需要的一切,都教给你。”
“那我就学不会,永远都学不会的话,你是不是就不走了?”阿斗虽然永远都是微笑着的模样,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但,依依看得出星华离开长安之后阿斗心中的抑郁,她想帮他留下星彩。
“星华都嫁人了,我可是姐姐,你以为我还能消停多久?”星彩苦笑,伸手点点依依的鼻尖,“为了不让我走都没法走得安心,你可要好好学,听明白没有?”
“好好好,学学学。”依依窝进星彩怀里,手指不自觉搅紧,“放心吧,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他受半点委屈,只要是他想要的,我都会帮他拿到。哪怕,哪怕他想要诸葛亮,我也……”诸葛亮,自己是真的没办法喜欢这个人啊。哥哥们讨厌阿斗,因为他抢了他们的妹妹,可诸葛亮,又何尝不是抢走了自己的丈夫?
“你说到诸葛亮,前几天我去听风楼问了一下结果,”星彩抿起唇,“蜀中那位蜀王世子,没准,算了不用没准了,肯定就是昭烈皇帝。他有个异母弟弟叫刘琰,家父和关将军,还有简雍糜竺的名字,都在他的府官或者宾客的名册上。如果到时候,让昭烈皇帝见到了诸葛亮,我怕公嗣……”星彩看着几乎已经咬牙切齿的依依,连忙握住依依的手,“依依,听我说,不管出了什么事,公嗣都绝对不会想要弑君弑父的,你可千万要冷静!”
“他要是老老实实的自然最好,他要是不老实的话……”依依挑起眉梢,“这里是华朝,是我的地方,不是什么大汉,放心,阿斗什么都不会知道的。”
“如果是现在的我去做这些,公嗣真的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但,你是什么身份?依依,你要知道,全天下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做了什么或许瞒得过一两个人,但绝对瞒不过全天下人的,你胡闹的话,早晚会给公嗣添乱!”星彩敛起眉目,郑重的看着依依,依依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两人僵持许久,终于,依依败下阵来,低下头,“好吧,星彩,我知道了,对了,那个蜀王不是都病了挺久了吗,他的身体还能支持多久?”
“蜀王毕竟也不年轻了,撑不了多久的,怎么,你怕什么?”星彩抿抿唇,“没事,公嗣和先帝之间……到时候最大的可能性,是一个在长安,一个在成都,两个人一辈子都不见面,没事的。”回想起前世这父子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星彩叹息一声,他们父子之间,能不视彼此为仇人就算不错了,公嗣怎么可能会听先帝的话委屈自己?
“但愿如此吧,但是……”权力和野心这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东西,你指望一个曾经当过皇帝的人老老实实当一个有名无实权位还不如刺史的亲王?开什么玩笑。
“先别急着为将来的事情操心,公嗣的名字也不是没人知道,兴许昭烈皇帝不会和他儿子抢皇位呢?”星彩一拍依依的脑袋,“先过来把过年的礼单准备好。”
“你要说当下,现在我最操心的是,董允怎么办。”依依抬眸看着星彩,努力换个话题让自己被一堆礼物和人名塞满了的脑子多歇一会儿,“演长哥哥这一茬儿算是过了,可是董允,他现在跟阿斗见面,没关系吗?”
“还能由得了他了?”星彩微微弯了弯眼角,“男人的事情,让他们男人自己操心去,前朝的事情你别掺和得太多,否则,到时候一顶干政的大帽子扣下来,公嗣又得费心费力。”
“我知道,但是,就是忍不住要替他操心。”依依微微低下头,“而且我觉得,偷偷给他出点主意什么的,他又不会说出去,也没多大关系的吧。”
“你给他出主意,那让满朝文武干什么?光吃饭不干活儿的吗?而且,你以为你干的事情瞒得过谁?”星彩笑着揉揉依依的发丝,觉得这位变成了小孩子的姐姐还真是可爱,“我当年也是想给他出主意来着,为此还跟董允吵过架,来来去去折腾了好几年才弄明白,做皇后的时候,关心皇帝和妄议朝政之间的界限在哪儿。华朝和季汉之间,虽然国境和形势差得远,但,当皇后的法子总是差不多的,过年的事情折腾完了我慢慢跟你说。”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还要过两天再说?”门被推开,寒风裹挟着雪花刮得人脸上生疼,阿斗踏进房门,解下罩衣,递给身后的郭攸之,微笑。
“今天难道就没人问一句怎么攸之又回来了?”星彩抬眸,看见依依挡在郭攸之身前,从阿斗手里接过外衣,无奈的笑笑,“不是我说你,依依,你怎么跟攸之也吃起醋来了?”
“我的男人,犯不着别人伺候。”依依叠好外衣,坐在阿斗身边,“你得答应我,等咱们成婚之后,卧房不许别人进去!”
“依依啊,”阿斗从依依手中拿过外衣,交给郭攸之,“你将来要管的事情不少呢,没工夫去干洒扫房间这些事。”
“那至少,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近你的身!”依依偏过头,正好看见了将被阿斗拉乱的衣衫重新叠好放在卧榻边上的郭攸之,抿抿唇,自暴自弃一般点头,“好吧好吧,演长哥哥也除外好了,但是其他人不行!”
“好好好,不行不行,其他人都不行。”阿斗苦笑着将依依揽入怀中,“跟你说件事,咱们的婚事,得等到明年五六月份了。”
“这么晚啊……”依依知道两人今年没办法成婚了,但,居然要等到明年五六月份也实在是,“能不能早一点啊……”
“这种事情,没办法的。”阿斗揉揉妻子的发丝,“等等吧,你看咱们现在这样,和成婚也差不了太多,是不是?”
“好吧……”依依撇嘴,颇有些失望。
“你不生气就好,”阿斗看依依轻易便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时居然有些说不出的惆怅,抿抿唇,转向星彩,“我这两天要入宫一趟,星彩,那位皇帝,现在怎么样了?”
“老实着呢,你去就去吧,不会有事的,拔了牙剪了爪子的老虎,也就是只大了点的猫而已,你要是开心了,去摸上两把也没什么。”星彩摆摆手,阿斗点头,轻笑,“那好,攸之陪我去如何?”
“主公,皇宫内苑,臣实在是……”郭攸之苦笑着低下头,阿斗却丝毫没有体谅他的意思,“没事,你就跟着我就好,毕竟,依依和星彩都有事,清婉太小,蒋涵不在她身边我不放心。”
“是。”郭攸之苦笑着答应。
阿斗上次见皇帝,还是去年快过年的时候。这次一见,倒是发现这位皇帝比起一年前白胖了不少,甚至神色之间,也全没有曾经的愤懑不甘,从容淡定了不少,穿着的道袍铺在床榻上,脸上居然带了乐天知命的安详,猛一看还以为是哪里的世外高人,似乎马上就能得道升天一般,“臣在民间听说过心宽体胖的另一解,只是倒没想到,陛下身为当今天子,居然深得其中精髓。”
“等你当了皇帝就知道了,什么心都不用操的日子有多难得,旁人都能休沐告假,皇帝却是一天都不敢疏忽。难得我儿这么孝顺,给了朕这么长时间让朕歇歇,为父怎么能不好好享受呢。”皇帝半倚在卧榻上,面前摆了个棋盘,棋盘上,照着某张棋谱摆了一局残棋。
“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丢下棋谱,皇帝将目光投向阿斗,“太子殿下已然执掌朝政,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这个老而不死惹人烦的家伙商议?”
“臣娶太子妃亲迎的那天,陛下可否移驾。”阿斗觉得自己命里就跟亲爹不对盘,昭烈皇帝是,这位皇帝也是,他根本不想在这里多待哪怕一会儿。
“那,你是不是也要答应我一件事?”老皇帝坐直了身子,拈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上,“恐怕你也知道了,我要废立皇后。”
“这时候废立皇后,你图个什么。”阿斗一手扶额,他的确听说过这事,却没想到皇帝居然这么认真,“就算你立了贵妃为后,难道你觉得你儿子抢得过我?”
“我不觉得有人抢得过你,可,有人偏偏这么觉得,”皇帝将方才的白子提起,放在身边,笑笑,“就让他们试试不好吗?”
“四皇子这样,早晚会害死自己,他自以为是,你难道就一点都不顾念父子之情?”阿斗皱紧眉头,“还是说,你就恨我恨到再死一个儿子也要给我折腾点什么用都没有的事情?”
“父子之情?”皇帝冷笑一声,“天家无情,太子,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也过得太顺遂了。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不爱其子而爱百姓者,未之有也。不爱百姓而为人君者,纵有始皇帝之能,又能如何。”想不到在这儿还能听见这种东西,阿斗微微敛起眉,爱自己身边的人是人的天性,就连昭烈皇帝,虽然从没在意过自己,但他对大哥,对刘永刘理,大概也曾有过真正的父子之情。思及此,阿斗不由叹息一声,“陛下可还记得,管仲临死之际,桓公往问继任之人的故事吗?”
“人之情,非不爱其子也,其子之忍,又将何有于君;人之情,非不爱其身也,其身之忍,又将何有于君;人之情,非不爱其父也,其父之忍,又将何有于君。”皇帝微微一笑,“可,你我是君,不是臣。”人君人臣,岂可一般?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君无情而求其臣有情,岂不谬哉。”阿斗微微摇摇头,“士大夫不爱百姓,入朝不为天下,则为利禄。汲汲于功名利禄之辈,鱼肉百姓,甚至犯上篡逆,也就顺理成章了。陛下之无情,恕臣,不敢苟同。”
阿斗不了解刘备,但,他太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守住季汉四十年,也不过是因为先生,因为蒋琬,因为费祎,因为姜维,还有董允邓芝之辈。他们都是心忧天下之人,为天下百姓可以鞠躬尽瘁,为了稳定朝局,面对自己这个实在不怎么样的皇帝,也能一直不越雷池一步。他们不为功名利禄,不为权位大小,身居高位仍旧布衣蔬食,尤其是,先生。当年昭烈皇帝遗言,可是给了他废帝自立的权力的,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或许一个诸葛亮只是偶然,但,当这样的人在整个朝廷蔚然成风的时候,是个人都会明白,这样的大臣,他们要的是一个能够与他们契合的爱民如子的主君,否则,高官厚禄也留不住他们。虽然爱民这一点阿斗是只敢自认及格,但,说来也好笑,那个国家能够存在的最正当的理由,居然是自己的姓氏。
阿斗之前一直以为这才是常态,降了司马氏之后,他便没有理会过天下大事。可,后来,来了华朝才知道,原来天下的大臣不都是这样,原来自己部下的大臣,在华朝,随便哪一个拎出来,品德操守,都足够名动天下。
“朕倒是不知道,太子还真是孔孟诗书教出来的,”皇帝嘲弄的一笑,阿斗拉住不悦的郭攸之,微微摇摇头,“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臣虽不敏,身不能至,然,心向往之。至于陛下,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陛下既然要废立皇后,臣听您的就是了,但,臣也有个不情之请,请陛下多病上几年吧。”语毕,拂袖而去。
“殿下当真要答应他废立皇后吗,”离开皇帝的寝宫,郭攸之皱眉,“母以子贵,子以母贵,皇后之子立为太子可是名正言顺,到时候就怕朝中出几个老学究,那就……”
“你担心什么,”阿斗微微摆摆手,“不管哪朝太子,立什么嫡子长子,都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真正立谁,看得是皇帝更喜欢谁,是谁的势力够大,所以,”轻轻拍拍郭攸之的肩,阿斗微笑,“不用担心,就算真换了皇后,也根本不会有人提起换太子的事情。”
“可,终究后患无穷。”郭攸之还有些不安。
“怎么,有你在,还怕我出事不成?”阿斗微微一笑,“对了,一直忘了问你,休昭这一阵干什么呢?居然都没空来见我了?”
“董允,不敢来见主公,”郭攸之抿抿唇,“毕竟,纳采之后,臣也曾请入东宫,可……”
“你带他来就是了,”想当初自己确实是一怒之下下了个命令来着,可是胡氏这个执行命令的力度,是不是也有点太厉害了?自己的本意是给他们制造点困难让他们知道自己生气了,结果郭攸之告诉自己,胡氏不管三七二十一硬生生把人拦在宫外一步不许进来,阿斗也是有些哭笑不得,“看来下次有事,得跟星彩和依依说。”千万不能跟胡氏吩咐。
“谢主公!”郭攸之眼睛一亮,阿斗笑了笑,“你媳妇担心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反正都来后宫了,要不要去见见清婉?”
“臣和公主毕竟还没订婚,此时相见,只怕不妥。”郭攸之微微摇摇头,然而,然而阿斗难道真的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不成?他只是给郭攸之通知一声而已。
所以,当郭攸之站在清婉的宫殿门口的时候,他整个人是懵的,他就知道自己不该跟着主公入宫!阿斗略带调侃的目光绕在郭攸之身上,“怎么,你是打算让我去敲门不成?”
“臣不敢,只是……”只是太子来的事情难道还能没人知道?清婉早就应该开门相迎才对,现下这里却是门扉紧扣,只怕,“只怕公主不在这里吧?”
“你说的也是,那就让人把门开开,咱们在这儿等等清婉,皇宫这么大,小姑娘又贪玩,上哪儿找那个丫头去。”阿斗笑着挥挥手,郭攸之认命的找人开门。他说的也是实情,这里的皇宫可不是当年阿斗的蜀宫,单单一个太液池,就能划船划上几个时辰,更遑论还有临池而建的一圈楼阁殿宇,以及种在宫中的各种花园果园,骑马狂奔一天都未必走得完。
“主公请,”打开门,郭攸之站在门口,阿斗笑笑,携了郭攸之的手,两人一同迈步而进,“来,看看我妹子的日常用度,你养得起她吗。”
“主公……”您是不是忘了,公主每月也是有俸禄的?
阿斗没有理会郭攸之无奈的眼神,废话,女孩子娇贵着呢,我妹子的俸禄哪养得起她,要你干嘛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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