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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阿斗的怒意仿佛被一双温柔的手抚平,此刻,他终于能够冷静下来,伸手覆上妻子的眼睛,“别看,听话。”
依依嘴巴一扁,扔下宝剑,转头埋进阿斗怀里,声音还带了哭腔,“阿斗,你听我说,他们真的不是细作,谁都不是!你那个爹恨你贬了你五哥,帮你四哥圆谎,顺便杀你的人,真细作的名字怎么可能出现在那份奏章上?”
“我当然信你,我信你,而且,我也信他们。”阿斗轻轻拍拍依依的后背,看着董允等人给那些将军们整理仪容,微微掀起唇角。
“殿下,这位刘将军装成哑巴,留在军中,而且与甘相公历来关系匪浅,如果臣没记错,正是他把甘相公带出来的,只怕他才是细作,请殿下……”一边的大臣皱起眉,倒是难得的说了一句让这里几乎所有人都认同的话。仔细想来,当初是这位刘将军把中箭昏迷的甘相公带回军营不假,也正是因此,虽然此人行踪诡秘,但,所有人都没有怀疑过他会是细作。可,仔细想想,这位刘将军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甘相公出事了?只有认出了依依声音的诸葛亮和郭攸之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前功尽弃。
“细作?”阿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位大人,是御史?”
“臣陈安,现任侍御史之职。”男子直勾勾的看着阿斗,眼中没有丝毫慌乱之色。饶是两人此刻还算是对立的阵营,阿斗还是忍不住记下了这个人的名字,只是,酷吏这种人,到底要不要用啊?
“御史大人身居要职,所谓掌举百僚,推究讼狱,一言而能生死人,荣辱人。是以,下次大人要参什么人的时候,还请大人千万查清楚了再开口,否则,都照着陈御史这么信口雌黄,怕是要冤枉不少好人。如果刘将军真的是细作,他为什么还要救回外公?直接带回外公的尸首不是更省事?”阿斗此刻多少已经平静下来,扶住依依的肩,在诸葛亮的叹息声中,阿斗伸手摘下依依的面具,露出女子姣好的容颜。一室污浊之中,依依身上仿佛散发出柔和的光晕,阿斗拍拍依依的后背,微笑,“这位姑娘,是孤在民间的时候定下的妻子,华朝的太子妃,你要说她是细作,也不算错,毕竟,她算是孤送进军队的,而且,确实有些目的。”
“阿斗……”依依看了阿斗一眼,眸中映出无限柔情,虽然这里不是时候,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进阿斗怀里,“真好。”我终于可以嫁给你了。
“所以,”阿斗伸手揽住还是一身男装的依依,静静看着面前的男子,“军队里到底有没有细作,是谁派来的细作,这件事,寡人比各位都清楚。但,既然陛下起了疑忌之心,并且下诏彻查,君命不可违,寡人自然也不敢阻拦各位审问,只是,还请各位千万‘秉公’审问。”“秉公”两个字被人刻意强调过,听得直到现在还没获准起身的几位御史心头一震。
“还有,”阿斗的声音恢复了素日的温和,甚至还带了安慰的意味,“禅翻过几遍律书,似乎本朝诏狱,有让金吾卫将军监理的规矩?不过今日依禅看来,金吾卫的将军们,并未履行监理之任,既然如此,禅再派一个将军来看看如何?”阿斗唇角的微笑无比温和,语气听来也是好好商量的意思,但,莫名就让对面那些也曾经久经战阵的大臣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出拒绝的话。
等了大概半柱香的时辰,阿斗很是满意这些御史们的配合,笑了笑,“陈祗,你过来。”
陈祗硬着头皮上前行了一礼,一接到调令,他就知道主公和先生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个……他是真的压力很大啊,那群人只怕没人愿意被自己救的。
“还有休昭,”阿斗微微眯了眯眼睛,“陈祗不熟悉律法,你就留下来多提点提点他,免得让他给东宫丢人。”
“是。”董允上前拜倒,阿斗微微点点头,“我记得本朝律法,倘若犯人病重,是允许延请大夫的?”
“殿下所言不错。”不等其他人回应,董允抢先开口。
“那就这么办吧,正好孤的身子不好,东宫侍医一直随侍左右,也不用去请旁的大夫了,就让他为各位将军看看伤势,各位以为如何?”阿斗语带威胁,而,依依微微抬眸看着阿斗的侧颜,眼中映出淡淡的笑意。
“谢殿下。”几位御史低下头,现在除了答应之外,还能说什么?
目光仔仔细细扫过那些将军们,然后,阿斗蓦然看到一个陌生的人影,那个已经半是昏迷的年轻人,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了一两岁,这又是什么人,怎么自己没见过,“这位小将军是?”
“那大概是臣的侄儿,郭攸然之子,郭乘云。”郭攸之上前一步,他没见过这个侄儿,但,上次兄长来京城的时候,曾经跟他说起过母亲病逝之后不得不来投靠父亲,年纪虽轻但作战勇猛的小儿子,那时候他脸上的骄傲和悲伤还都历历在目,两人还商讨了很久那孩子该念什么书。郭攸之前几日才抽出时间为郭乘云抄好一部《孙子兵法》,只是被阿斗看得太紧,连带着给兄长准备的寒衣也一直没能找到时间送出去。
往昔的一切仿佛就在昨日,可如今,郭攸然低下头,完全不敢去看弟弟的眼神,而郭攸之也同样,不敢去看兄长那副样子,当初主公下令诸臣束手就擒的时候,他原本就有劝谏之意,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就不该犹豫!
“郭乘云,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侍医行礼之后,上前给众人裹伤。而阿斗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找个地方坐下,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和郭攸之聊起了天,“这孩子,今年多大了?”
“据家兄所说,今年也有十三岁了。”郭攸之低下头,“这孩子虽然随家兄征战沙场,但是年幼力微,一直未能克建功业。”
“还得怎样才算是克建功业?”阿斗叹息一声,十三岁的孩子就敢上战场,甚至还能立下战功,比起自己,可是强多了,“毕竟还是个孩子,日后,也别太苛责于他,郭将军也是,这么小的孩子,哪能轻易让他上战场,若是有个万一……”想当年,自己也有个想要借游猎练兵,和姜维共同起兵,最后却在成都为乱军所杀的太子,若是这孩子有个万一,郭攸然,怕是也和当年的自己一样,追悔莫及。
“主公……”诸葛亮看那两位接下来似乎就要讨论一下孩子到底该学文还是学武以及到底怎么教了,连忙把自家主公拉回来,咱们这儿还有正事儿呢。侍医趁机上前一步,开口,“殿下,各位大人身上伤得不轻,而且数日未曾进食,伤了元气,若不善加调养,恐怕,有性命之危。”
“是吗,”阿斗看到面前的场景就知道事情怕是好不了,此刻也只能叹息一声,“劳烦大人先开药,攸之,你带人立刻去抓药。算了,这会儿怕是药铺也关门了,洛阳的皇宫叫什么来着,对了,去上阳宫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药材。”
“你不能把他们带出来吗?”依依扯扯阿斗的衣袖,“诏狱是什么地方,哪能随便让人在里面养伤啊,阿斗。”看阿斗无奈的摇头,依依叹息一声,“那,整理一下诏狱总还是可以的吧,否则,把他们扔在这里,真的就是在等死。”
“好,”阿斗微微点点头,看来,依依是看到了不少事情,只是,此刻也不好去问,“这样,休昭,你们记得把诏狱收拾干净。”转向几位御史,阿斗微微掀起唇角,“现在他们还不能离开诏狱,这样,寡人怕是要劳烦侍医,也在诏狱待上几天了,不知各位御史,有什么意见吗?”
几人面面相觑,有意见自然也是不敢说的。阿斗冷笑一声,转向侍医,“那就辛苦大人了。”
“臣领命。”侍医一拜,阿斗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董允,微笑,“孤身子不好,可还要侍医每日诊脉开药,但愿休昭你能帮着各位御史早点把这个案子的结果审下来,也免得孤在洛阳水土不服,还没有侍医。”
“是……”董允依旧郑重,而,看着阿斗此刻的模样,诸葛亮微微扬起唇角。
“困死我了……”终于能够放下心来,依依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终于舍得睁开眼睛的时候,依依刚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边,不知在看什么书的阿斗,伸出手抽出对方的书,强迫阿斗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依依半是撒娇地唤了一声:“阿斗。”
“醒了?”阿斗微微一笑,“饿不饿,给你找点吃的来?”
“我饿了倒没什么,可是,你怎么了?”依依直觉不妙,握住阿斗的手,“阿斗,在你面前的人是我,不想笑的话,就别笑了,没关系的。”
“依依……”阿斗滑下床榻,死死扣住妻子的身体,手指甲嵌入依依的肩膀,依依没有呼痛,回手揽住阿斗,轻抚上阿斗的发丝,“出什么事了,告诉我好吗,阿斗。”
“让我抱一会儿就好,没事的,我只是想你了而已,毕竟都这么久没见你了。”阿斗只是愈加抱紧了依依,却什么都不肯说。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家先生应该不会,那是,董允欺负你了?”依依皱眉,推开抱紧自己的阿斗,“跟我说实话,阿斗,你知道的,每次你骗我,我都很生气。”
“阿姊。”阿斗轻轻埋首进依依怀里,听着熟悉的语气,心中的防线刹那间一溃千里,“我是不是很没用?”自己不想给辛劳之中好不容易能休息几天的先生添乱,或许,多少也带了点想要在先生面前证明自己的意思,却不想,终究还是自己疏忽了。想想看,明明有那么明显的线索,但,如果不是依依派人不顾性命送出了信,甚至,如果依依的信晚来一会儿,说不定,说不定真的会有人殒命于此,那自己岂不是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而且,明明自己身边早有先生屯兵汉中,蒋琬费祎出驻涪城的例子,明明自己前世的最后几年就是在洛阳度过的,自己居然还没想到长安之外还有个洛阳,简直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怎么了?”依依叹息一声,妄自菲薄是病的话,他的爱人早已病入膏肓,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的国家,他需要被人肯定,可,他身边从来没有发自内心肯定他的人。董允就不说了,不打击他就很难得了。至于旁人吗……恐怕在他的大臣们心底,他唯一的优点也就是性格,尤其是那位卧龙先生,他似乎从来没有在心底认同过阿斗除了吉祥物之外还能做什么。所以,旁人就算是安慰,更多的时候也只是帮了倒忙,反而无意中伤他更深,依依记忆中的爱人还小的时候,就算每每都明知对方是好意,阿斗却也经常会被旁人的安慰伤到半夜蒙着被子偷偷掉眼泪,自己要开解,也得开解半天。暗下决心早晚有一天她要把刘备加诸于阿斗身上的一切悉数奉还,依依轻轻揽住阿斗的肩,她太清楚,有些事,除了在自己面前之外,他根本无处诉说,“不是,阿斗,谁能知道他们会直接把人带到洛阳来,还把整个洛阳城变成了一个大监牢?你以为换了别人,就一定能万无一失?”
“如果是先生的话……”如果自己当初能把饮宴的先生拉过来问两句的话,哪怕只是提点几句,或许结果都不是这样了……
“阿斗,”依依捧起阿斗的脸,轻轻替对方拭去泪水,就像前世他小的时候一样,轻轻捏捏他的脸,“当年咱们在洛阳的时候,星华喜欢花,咱们不是陪着星华种过花吗?洛阳的水土种出来的花,牡丹绝对是冠绝天下,是不是?”
“是,”阿斗轻轻点头,眼中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擦干,露出遗憾的微笑,“可惜今生在新野,不管我怎么尝试,都没种出前世那么好看的牡丹。”
“可是,洛阳的芙蓉就没有成都的好看,是不是?”依依轻轻靠在阿斗怀里,“橘生淮南则为橘,淮北则为枳。人也是一样,你如果不擅长做事,那就交给你家先生那样的人才去做就好了啊,事必躬亲,你也没那个时间是不是。”
“那,我会做什么呢,依依。”阿斗眸中晦暗的神色让依依心头一惊,她第二次离开已经身居皇位的阿斗的时候,对方眼中,就是这样的神情。仿佛即将面对的漫漫长夜永无尽头,而,他却只能孤身奋战。彼时的阿斗多少还能看到黯淡的夕阳的余晖,而现在的阿斗,依依几乎在其中看不到丝毫光亮。
“你会做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还不够吗?”轻轻靠近阿斗怀里,依依轻笑,“你以为,换了一个人,你两个姐姐,星彩,星华,胡氏,也会为了他这么折腾吗?收买人心的本事,没人能和你比,阿斗,昭烈皇帝也不行。”昭烈皇帝和他的先祖刘邦太像了,就算再怎么为了时局掩饰,刘备终究和文人气性不和,否则,看看他的同窗都是谁,再看看一开始,他身边的人都是谁。就连糜竺,虽然以敦厚见称,但其实,他也便弓马,擅骑射,甚至颇有侠气。刘备身边的士人,基本上都是荆州之后才来归附的,他之所以征战数十年,还只能屈居新野,虽不敢说全部,但,大抵也并非与此无关。若不是后来痛定思痛终于开始亲近士人,三顾茅庐请出诸葛亮,他要在乱世夺得一席之地,怕是还有得等呢。为了得到士族的支持,他甚至不干出了庞统死后给庞统的父亲封官的事情,而,即使他对诸葛亮颇为雅敬,他最亲近最喜欢的,依然是最有游侠之气的法正,甚至,他也基本没怎么听过诸葛亮的建议。而阿斗是从小在诸葛亮尹默那种人身边长大的,他对士人的尊重甚至敬仰已经沁入骨髓,他绝对做不出来刘备那种让伶人模仿士人争讼的事情,如果阿斗和刘备两人站在一起,那些一人背后就是一个家族的文人士子,会选谁?
“收买人心?”阿斗苦笑一声,“依依啊,你觉得,如果我没有这个身份,那些小手段,能有多大用处?”
“那不是小手段,至少,不只是小手段,”依依叹息一声,抱紧了丈夫,“人心是要用人心来换的,你难道还没发现吗,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所有见过你的人,都会喜欢你。而且,”直视着阿斗的双眼,依依的目光从未如此郑重,“你以为,我就没见过比你更优秀的人吗?可是,为什么从头到尾,我都只想和你共度一生?阿斗,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是吗,看来,勾引小姑娘这方面,我还是颇有点能耐的。”阿斗对依依所说的话倒也未必尽信,但,他了解依依的苦心。心中虽然郁结未解,只是,此刻的阿斗已经不想再让依依担心了,扬起淡淡的笑意,阿斗点点依依的鼻尖,“所以日后,你可要看紧我,嗯?”
“这我不怕,”依依也知道自己的安慰没起到多大的效果,但,水滴石穿,实非一日之功,而且,自己和旁人不一样,这颗蒙尘宝珠,旁人看不起,那自己就一个人珍藏了,原本她也不想让太多人看到来着,“有人替我管着你呢,哼。”
“我……”想起董允,阿斗的脸几乎皱成了苦瓜,“真是,依依你一定要提起董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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