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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冒着黑烟的蒸汽火车在铁轨尽头缓缓停下,铁轨旁低头劳作的工人们都纷纷抬起头,带着善意或恶意看向正在打开的车门。
“又有城里的傻小子被骗到这里来了,真不知道他们来这儿是图什么。”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轻蔑地说道。如今的城里人真是人傻钱多,放着干净的街道不走,放着舒服的大床不睡,放着漂亮的女人不玩,非要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荒漠来。这在当初,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不过说归说,他们对这些城里来的傻子并没有什么怨怼之情,正是靠着一批又一批的人乐此不疲地四处奔跑,才需要修建更多的铁路,他们这些粗人才有工作,才能养活自己的老婆孩子。
火车门打开,或衣冠楚楚或满身油污的乘客涌了出来。大汉认出了几个休假结束的工友,朝他们打招呼,告诉他们工头正在等他们去报道。而那些穿着整齐的乘客,和他本人却无什么关系,他也不需要和他们打招呼。最多有些好奇的人跑到施工地上来张望,都被他给赶出去了。
现在就有这样一个好奇的人。大汉本来低头干着自己的事,将枕木放在铁轨上,结果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干净的鞋子。
“不好意思,施工重地,闲人免进。”大汉抬起头,粗声粗气地说道。
来者是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材匀称,面色倒颇为柔和,皮肤呈稍白的小麦色,看起来倒不像那些整天窝在办公室里面的官老爷,顶着一头在太阳下发光的黑色头发,穿着一身干练束腰的黑色正服。但是首先吸引大汉眼神的却是他插在腰带间的一根木制的短棍,大约有小臂长,顶端镶嵌有铁制的矛头。
大汉有些后怕,好在刚才没有按自己的脾气发火,万一对方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自己这份工作可就不保了。
目光在年轻人腰间停顿片刻后,大汉的眼神继续向上,看到了年轻人挂在脖子上的玄牌,更加确定了年轻人的身份。
他是一名术师。
在这个大岛还处于男耕女织的年代时,术师们就凭借着他们超凡的能力极大地改善了人们的生活;春种秋收、开垦探索、对抗天灾、以至维持和平,都要靠这些术师。尽管如今有了火药、蒸汽机这些东西,术师的地位仍然显赫,受到国家的特殊优待。玄牌就是他们身份的证明。
其实所谓玄牌,实际上是一块打磨出来的圆形石牌,上面除了万年不变的龙草花纹外没有任何装饰,原料是产自神都东面的玄石,这个习俗从古代就开始有了,一直延续到今天。
大汉放下手中的家伙,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年轻人倒不着急,在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还示意大汉休息一下,但是大汉摇摇手表示不用。
“我想先请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问道。
大汉有些意外,听说术师都是些处理大事的上层人士,怎么会来问他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工人的名字?难不成他摊上什么事了?
“我叫姜山。”虽然感到奇怪,但大汉还是如实回答了。
“这名字可真大气,要是在古代,这可是皇帝的专属啊。”年轻人说道。
“哈哈,也许会被皇帝派人抓起来也说不定。”姜山耸肩。这个年轻人倒也有趣,虽然身份不低,但不摆架子,让姜山感到很舒服。
“修铁路应该很累吧?我不是很懂,但肯定是个体力活。”
“习惯就好,对我来说这点活还行,力气小的那肯定受不了。不过对你们术师来说,这都不算个活。”
“话说,你在这儿干了几年了?”
姜山看看四周:“是说这个地方还是这条铁路?要说这个地方来了不到一年,要说铁路,它从百羽山下开始修的时候我就在施工队里的。这些年跟着铁路走,也换了不少施工队,有五六年了。”
“哦,这样啊,”年轻人点点头,手指有节奏地在大腿上敲击,“那你在这儿,知不知道附近哪儿有什么古迹一类的地方?比如奇怪的雕像,或者残破的墙壁什么的。”
“很多啊,”姜山举起粗大的手掌,伸出手指指向西边,“喏,那边不远就是我们住的地方,是座破庙,据说以前香火挺旺盛的。”
“什么?”年轻人身体一震,几乎要从石头上跳起来,“你们住在那儿?你们的上司是谁?”
姜山有些奇怪:“我们总队长叫武式虎,和你一样也是个术师,住的地方就是他定的。”
“什么?”年轻人剑眉挑起,怒气几乎要冲出胸膛,就连吹向他的风也随之停下,沙砾缓缓落到地面。但他最终还是又恢复平静。接着问道:“那么有没有其他古迹呢?没有被人破坏的那种。”
“应该是有吧,有人说在北边见到过庙宇;但是那儿太荒了,我也没去过,不知道是真是假。”
“好的,谢谢你了。”年轻人朝姜山挥挥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准备离开,“对了,还得麻烦你一下,回去后不要和别人、尤其是你们总队长说我是术师。”
姜山愣愣地点头,看着年轻人加快步伐,朝北边赶去。
“城里人真是奇怪。”姜山嘟囔了一句,继续干自己的活。附近还有少数几个工友,有的一直在干活,有的或许注意到了他和年轻人的交谈,但是应该也没放在心上。
辞别姜山后,这名年轻的术师踏着迅疾的步子朝北走去,不一会儿就和火车上下来的众人拉开了距离。这时回头看去,火车站已经变成了放在黄土地上的一个小小的火柴盒。
这名术师名字叫做杜丛,今年恰好二十五岁,在术师中也是属于比较年轻的一位,虽然和神都里面的某些天才比起来,依然算年长的了。
术师不停歇地朝北赶去,离火车站越来越远,翻过一座小山丘后,地面也越来越荒凉,杂草和稀疏的灌木都已经见不到了,脚下踩的不再是泥土与石砾,而是成块的碎石与黄沙。这时一片丛林出现在他的眼前,粗壮的树干在荒漠中托起了一片绿冠。
杜丛停了下来,站在丛林外面,对这样干燥荒凉的地方居然还有这样的绿洲感到惊讶。丛林中必然有着什么东西给它提供能量。
他抽出了腰间的乌木短矛,对着丛林连指三下,口中念念有词,丛林似乎是要回应他的咒语,内部腾起一股淡淡的红烟,树叶碰到这股红烟,显得越发苍翠。几只不知名的小鸟鸣叫着从树冠的阴影中飞出,盘旋了一会儿又飞了进去,红烟也随之隐入丛林,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了下去。
“看来是不想让我知道这里的奥秘呢。”杜丛自言自语,握紧了手中的乌木短矛,随意地走进了丛林中。
他注意到丛林和荒漠是突变的,走过由两棵树夹成的拱门似的结构后,沙砾突然消失,代之以湿润的泥土。这越发让他肯定这个绿洲的存在是人为的。但是走在绿洲内部,又发现不了什么奇怪之处,一切都像一个普通的树林,高低错落的树木,低矮的花草和灌木,前方树木交错间隐约可见的湖泊,偶尔窜出来的小动物,林间间或传出的低吼,时不时响起的鸟鸣声,都是那么的正常,正常到让人觉得有些不正常。
杜丛找了棵云杉,一边思考一边用短矛轻轻敲打树干。当敲到第十二下时他便想出了问题所在。明明是一个在外面看来并不大的丛林,却能拥有人们第一印象中树林的绝大部分特征。从昆虫到飞鸟,到兔子山鸡,甚至林间偶尔传出的大型野兽的低吼,一个不少;从小花小草到参天大树,从热带植物到寒带植物,这个树林也全部具备。杜丛露出了笑容,朝云杉上敲了几下,少量淡淡的红烟应声从树皮间渗出,在空气中很快就消散了。但是在消散之前,他已经用短矛的矛尖抽出了一缕,这一缕红烟挂在矛尖上,就像是轻柔的红丝带,随风飘荡,柔弱飘渺,好似水神的衣袖。
杜丛收回短矛,把红烟送到自己的鼻尖下闻了闻,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让他想起了西部的大片焦土,那里永远不会生长任何植物,只有淡淡的黑烟从地裂中飘起。
继续向前,在穿过茂密的树林后,杜丛来到了之前看到的湖泊前。又是符合人们对绿洲的一贯印象,大片的树林围绕着一个湖泊。湖泊呈深邃的蓝色,湖面上时不时会无故激起一圈圈波纹。字杜丛来到湖边后,刚刚的低吼声越发的响了。
看起来是湖里藏着个大家伙无疑了。杜丛笃定地想。他换了个姿势,用左手握住短矛,对着湖面开始画圈。随着他的动作,淡淡的蓝光从矛尖溢出,像一条纤细的丝带般飘出去,垂到湖中心,和水面连为一体。杜丛轻轻摇动手腕,原本平静水面居然反常地开始向上凸起,形成数米高的水丘!鱼儿们纷纷惊恐地跃出水面,向四周跳去。
这就是术师的力量,夺天地之力,耀日月光辉。在科学未开的年代,正是术师们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带领人类走出荒蛮,与自然对抗。
湖底的轰隆声越发响亮,杜丛的信心也越发坚定,里面的家伙有点沉不住气了。他画出的圈越来越大,凸起的水丘中心再次凹陷下去,水丘不断向外扩张,中心的凹陷也越来越大,水面也越来越靠近湖底。沉重的轰鸣声已经惊起了林间的飞鸟,它们盘旋在丛林上方,不愿意再落回到不断摇摆的树枝上,杜丛脚边也腾起密集的灰尘,淹没了他的脚踝。整个绿洲都在这轰鸣声中震动。
“再加把劲,它就要出来了。”杜丛稳住双脚,右手看似随意地插进裤兜里,实际上已经握成了拳头,随时准备给对方出其不意的一击。无论灰尘如何飘荡,树林如何震动,他都坚定不移地画着自己的圈,要把水面下的家伙给逼出来。
随着水位下降,湖底开始露出真面目,坚硬的泥土上纵横交叉着寥寥几条裂缝,不断有微弱的水流从裂缝下流出,但是完全无法追上杜丛分开湖水的速度。很快,暴露在外的湖底就拓展成为一大块,失去湖水的水草无力地趴在湖底,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烁着几点亮光。
非常正常的湖底,根本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原本响动震天的吼声,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
杜丛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局,一时失神,矛尖细游若丝的蓝光突然断掉,湖水重新向中央涌动,巨大的轰鸣声再次响起,连岸边的树木都为之一震。受到蓝光断掉的影响,他险些向前扑倒,右手也不觉离开了裤兜。
仿佛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四周的树木全部倾斜,向杜丛压来,好似一个正在收紧的罗网。从林间射出数百条白色的丝线,也直冲杜丛而来。
“原来是为了套我!”
杜丛急忙向旁边闪去,丝线擦着他的衣摆和袖子撞到一起,又迅速收回去。此时湖面也已经恢复原状,树林再度变得平静,但杜丛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紧握短矛,警惕地看向四周,随时准备和敌人战斗。
然而攻击再次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袭来。两根深绿色的藤蔓突破地面缠住了杜丛的脚腕,向下用力,似乎打算把他拉入地下。
“不好!”杜丛调转矛尖,但还没有反击,他脚下的地面就突然塌陷,露出了深不见底的黑洞。杜丛来不及有所动作,便掉入了洞中。
“傻小子上当了。”在杜丛看不到的远处,瘦长的中年人靠在老旧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左手托着一个看似平常的桃核,桃核上的沟壑微微发着红光。他的背后就是施工队居住的破庙。
远处走来两个人高大的人影。中年人眯起双眼,他认出其中一个便是自己手下的姜山,体魄健壮,甚至可以用五大三粗来形容,就像一头熊。姜山旁边的则是和他体型不相上下的胖子,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皮箱。
走近后,姜山说道:“头儿,这是神都来的特使,说是要见你。”
中年人点点头:“知道了。姜山,你可以回去干活了。”
姜山沉默地点头,转身离开。他对这个神都来的官映像不是很好,虽然他体型滑稽,但是面色阴沉,仿佛所有人都欠他钱一样,远不如之前的那个年轻术师,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春日的阳光一样,平易近人。
胖官员也回过头,和中年人一起目送姜山离开。姜山虽然看不到,但能感受到背后人的目光。他加快脚步,想尽快回到简单的工地,那里只需要他挥汗如雨就行了。
等姜山的完全身影消失在山丘后面,胖官员才回过头,自顾自地走到破庙里面,拎出来一个半旧的椅子,看着上面的灰尘摇了摇头,捂住鼻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把椅子擦了一遍,才坐了上去,然后随手把手帕扔掉。
中年人安静地看着胖官员,似乎觉得这场面颇为有趣。
“受不了这儿的灰尘就别来了。在这种地方,讲干净简直就是笑话。”中年人冷笑道。
“我呆一会儿就会回去的。”胖官员仰起头,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卖弄,“神都的垃圾场都比这儿干净。”
中年人嗤了一声,想再说些什么讽刺一下对方,但最终还是懒得说。
胖官员打开皮箱,里面是一堆用黑布包起来的方块和几本手册。他拿起一本手册,念到:“武式虎,渊鲨镇人氏,1460年获术师称号,考核人,吴照。”
“然后呢?”被称作武式虎的男人抖起了二郎腿。
胖官员收起手册,问道:“你真的是吴照的弟子?”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呢,考核人吴照。”武式虎回答。
“我是说你是不是吴照的弟子?”胖官员穷追不舍。
“如今都不兴那一套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胖官员拿起另一本手册,一边翻一边说道:“这老头最近屁股有点歪,坐到少阳派那边去了。皇帝陛下考虑到他的地位,认为这件事情比较难办,所以要循序渐进。经过考察,我们确定你对帝国绝对忠心,所以特地委托给你一个重要任务。这是事成之后的奖赏。”他说着便解开缠着黑布的丝绸,露出里面金灿灿的东西来。
“有钱啊,皇帝陛下的国库还是如此充盈吗。”武式虎身体前倾,敲了敲黑布覆盖的方块,啧啧赞叹,“只是在这种地方,金子还不如一顿饭好使。”
“事成后,术师部会考虑将你调到神都办事。”胖官员继续摆出筹码,“许多人可是削尖了脑袋都去不了啊。”
然而武式虎摇摇头:“请回复皇帝陛下,这件事还是去找别人吧,我在这儿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胖官员忍不住问道:“什么事情能比皇帝陛下的委派还要重要?”
武式虎微微扯起嘴角,摆出一副阴冷的笑脸,说道:“你又没带圣旨过来。再说了,神都来的特使大人,你真的以为少阳派要做的事情就只是颠覆域水帝国吗?他们的野心大着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还有比帝国更加紧要的事情吗?”胖官员对“只是”这个词感到非常不满。
武式虎凑近胖官员的耳朵,小声说道:“你们,和忠于你们的那些术师,在深山神殿干的那些事,已经触怒到了神。一旦神苏醒,到时候帝国和所有术师都得倒霉。”
胖官员大吃一惊,向后仰去,连肚子上的赘肉都被拉平:“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武式虎冷哼道,“少阳派一直在寻找神,神一旦被他们找到,后果不堪设想。已经有很多术师摸到这里了,我必须在这里守着。为此我还特地放慢了铁路的修建进度。”
胖官员恨恨地朝着空气挥舞自己的拳头,“神神神,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会信神这种东西的存在。就算有,也必定会被帝国的蒸汽机和火炮碾成碎片!”
“狂怒是无能的体现。”武式虎倒是很镇定,“天机坊到今天不是也解释不了术师的施法原理吗?”
“这只是时间问题。好了,既然你无心离开,那就算了,我还有下一站呢。”胖官员又拿出一张手帕,仔细擦了擦自己的双手,打算起身离开。
“呵,你们还货比三家呢。”
“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胖官员拎起皮箱,踏着滑稽的步子离开了。
武式虎突然觉得这个胖子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至少他能轻松拎起半箱黄金,力气绝对不小。
目送神都的特使离开后,武式虎重新躺回椅背上,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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