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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月芯颔首浅笑，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能和您聊聊吗？”

“好啊。”

连父爽快的领着她，移步到一旁的座椅。两人沉默不语的坐了一会儿，岑月芯才问道：“您和杜兰夫人把自己的头发……”她不想用词汇去描述，便举手在自己头上划了一个圈来表达。“就是为了他吧。”

连父低头想了片刻才道：“医生说，掉头发，是癌症患者进行化疗后，不可避免的问题。”

“我知道。”岑月芯道，“我师傅傅叙，您应该在许多年前见过，就是那次在巴黎举办的花艺赛上，夺冠的那个中国人。”

“哦……”连父点点头，“有印象，是位很温婉，很漂亮的夫人。”

“不错。”岑月芯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她也是患癌去世的。”

连父微微一愣，抬手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

“很不幸，咱们都是一样的经历者。”

他双手交握，撑在大腿上，俯视着地上的蓝色塑胶走道，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挫败道：“一个每天都把自己全副精装，在人们面前光彩夺目的人，没有了头发，就等同于被强行夺去了内里散发出来的光芒，这种被动的突然，他会很难适应，所以，作为父母我们要做的，就是陪着他一起去面对，尽管到现在，他都还没接纳现在的自己，要整日靠带着假发来掩饰，说来我们也真是失败，而且……”

他叹了口气笑道：“今天还被你撞到了，我想，他的难受该是巨大的。”

“不会，关于我而让他的难受已经消失了，并且，你们的行为也不是失败，相反我觉得这样，嗯……”岑月芯由衷的送出自己两个大拇指，赞叹道，“很了不起。”

“真的？”连父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像似不确定的反问。

“——真的。”

岑月芯帮他确定道，原来单纯的只以为两老是新潮，是标新立异，现在才明白，他们这种由心而发的陪伴行为里，藏着多么深沉的爱意。

“也会很辛苦吧，叔叔。”她道，“作为父亲，在他身边看着这一切，而无能为力。”

“我可能和你不一样。”连父摊摊手，很和蔼的笑笑道，“我和他妈妈都觉得，比起某些措手不及的离开，至少上帝给过我们时间。只要一想到，我们一家人还能在一起，还能抓住一些时光，那就没有什么好辛苦的。”

“是吗？”岑月芯眼里闪过一丝羡慕，“那这样，真是挺好。”

“ofcourse，只要不抱住绝望不放，什么事都会挺好。”

“真的？”

这次换成她在不确定。

“——真的。”

连父说完一拍膝盖起身，打开病房门对她挥挥手，“走吧孩子，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只是很抱歉，叔叔没法去送你。”

“不用您送。”岑月芯莞尔一笑道，“我今晚也住医院里。”

“噢……”连父似乎想起了什么，点指道：“你的那个朋友！听我夫人说起过。那好吧孩子，goodnight，如果明天你有时间的话，那咱们就明天见。”

“好的叔叔，明天我有时间，到时还会来看他。”

“那么……”连父顿道，抬手在自己的嘴角上，比划了个笑脸，耸耸眉，“记得——smile。”

岑月芯一讷，笑道：“……好，记住了——smile。”

临别前，她没忘记把护士热汤的事告诉他，而后才微微起身一躬，告别了那个坚强又乐观的父亲。

回到寂寥的病房时，老头儿已经熟睡，她在陪护床上辗转反侧无眠后，便起来披了件衣服，去了医院的天台。在那里对着寂静的城市黑夜，她拍了一张自拍，然后发了一条时隔多年后的第一条社交动态。

文案内容只有一个笑脸。

几分钟之后，点赞的第一人是安熠然。

“夜猫子……”

岑月芯把手机握在手里，抬头看着头顶的如墨的黑布，弯唇笑了笑。

她想——别总在失眠里遇上你行吗？不然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结果，不用她控制，对方先找上门来。

“为什么我们总要以这种方式见面？”

岑月芯点开视频的第一句，就是这话，安熠然咧嘴一乐。

“该吃亏的是我好吗？我的睡颜，睡姿，睡相都被你看了个精光，完全没隐私可言！不过——”他碰了碰鼻头，笑得清纯无害，就跟奶白的棉花糖一样柔软，“我还挺喜欢这个时间的，都是在夜晚，都是在我失眠的时候，恰好岑老师也没睡。”

——是吗？怎么会跟她想的一样？！

岑月芯把心里的震动压住，抱臂问道：“你为什么会失眠？——工作压力太大？”

“不是。”

安熠然说着用取了石膏的手，废了好大劲才把裹在身上的空调被拿开，这下刚才那股热烘烘的沉闷一下子便散开，令他舒服不少。

“我一直都有失眠症，别说晚睡是我的标配，整晚不睡都是常事。”

“什么？——”

岑月芯不自觉已拢眉道：“小兔崽子有病就去治啊！——不睡觉算怎么回事！熬骨油不要命了吗！”

安熠然乐呵呵道：“治了啊，不过是自己看的诊，就数羊呗，数到绕地球一圈，依然是睁眼到天亮。”

“你！……”

听听这吊儿郎当又不靠谱的话，难道不知长期失眠对人的影响很大，坏处多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的年轻人，许多都是熬夜族，失眠族，他们大多已经把这视为习以为常，哪怕知道害处，看他那样，也一样不会放在心里重视。

——上了年纪就知道害处了！

岑月芯气得磨了后槽牙，再一次情不自禁的霸气甩出一句话：“你那戏什么时候拍完？到时来我这一趟，我带你去瞧个老中医，他治疗失眠很管用！”

“好啊！”安熠然答得爽脆，“再有一个半月戏就能杀青，到时我一定准时去找你。不过熬中药这个事我不会，就麻烦岑老师你了，哎不过这次，我能不睡沙发了吗？”

“额……”

不是看病吗？怎么听他这口气是要长住？

“岑老师那是什么表情？不想帮我？”安熠然嘟嘴一瞪，“不是说要当我姐姐？现在不会是不愿意了吧？”

“不是我……”

“哦！”安熠然快嘴截话，“只要不是不是就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