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既然已经传到家里, 那么朝中消息略微灵通一点的大臣肯定都知道了，就算这份诏令是皇上一时脑热发出来的, 为了自己的脸面，也没有更改的可能。

便宜爹现在进宫求皇上收回成命不仅不能达到目的, 反而会让皇上对沈家产生恶感，沈家树大招风，经不起上面的猜忌。

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楚皇上下这份诏令的原因，是一时脑热发出来的还是受到了别人的怂恿？

沈大富被沈珩玉拦住, 不懂自家儿子是个啥意思, 难不成真的想去边境？不行！

沈珩玉看着还在一旁看戏的传旨太监, 笑的一脸纯良, “有劳公公跑一趟, 待会我和爹爹一块去宫里谢旨, 就不留公公喝茶了, 还望公公莫怪。”说完就很上道的递过去一个荷包。

宫里出来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宣旨的太监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拿这钱封自己口，让自己别乱说。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沈大司马简在帝心, 刚刚口出无状也是护子心切, 皇上肯定不会在意。

当下传旨太监也笑的和善，“沈小将军这话就客气了, 咱家今个来这里可什么都没听见。”这就是暗示自己会保密的意思了。毕竟沈大富刚刚说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见, 虽然皇上不在意, 可难免会被旁人参个不敬圣上的罪名。

等到传旨的太监走后, 沈大富有些不满的问沈珩玉“你何必如此小心，皇上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就算知道我说的话又怎么样？还能给我降罪不成？”

沈珩玉吸了口气，他就知道便宜爹并没有看透皇上的真面目，依旧认为对方是个贤明的君王，值得自己效忠的君王。

不过这也不能怪沈大富这么想，毕竟君臣之间和睦了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里，无论沈大富要做什么皇上都是全力支持，没有一丝的猜忌之心。

甚至沈大富认为，他和皇上两人名为君臣，实为好友，有着过命的交情。

沈大富在家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我这条命是皇上救下来的，这辈子我都偿还不完，只能尽力替他护好领土，不给外人一丝侵犯的机会。

沈珩玉知道就算自己此刻揭露皇上的真面目，沈大富也不会信的，因为一切都是自己的推断，并没有实质性的真相。

而且沈珩玉还担心若便宜爹知道了真相，会不管不顾的冲进宫里质问皇上，到时候和皇上撕破脸能讨得了什么好？沈珩玉倒是有信心护着自己和便宜爹逃离，可沈府的其他人呢？三百多个下人，处死是肯定的。

这么多条性命，沈珩玉不敢赌。

想到这里，沈珩玉也按下了自己原本的要解释的想法，半真半假道，“皇上肯定不会往心里去，可要是被别人听见了，难保不会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到时候不是平白被人捉了把柄？”

沈大富听了儿子这话，一下子就想到了一直跟自己对着干的奚老狐狸，顿时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夸了一句“你这脑瓜子转的倒还挺快，像我！”

沈珩玉听了这别致的夸奖，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听到便宜爹接着说道，“那现在怎么办？难不成你真的要当什么劳子将军去边境？不行，我不同意。”

沈珩玉温声说道“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我去不去边境的问题，而是弄清楚皇上这么做的原因，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想起派我去边境，毕竟我以前……”

“对啊！你半年前还是个纨绔，皇上怎么会想到让你当将军呢？”沈大富顺着沈珩玉的想法想到了关键点。

“一定是有人在旁边怂恿，我去找皇上去。”沈大富又坐不住了，带上帽子就要进宫。

“把我也带上。”沈珩玉跟了上来，在一旁说道。

“我进宫跟皇上商量事情，你去干什么？”沈大富有点嫌弃。

沈珩玉好声好气的说道，“皇上封我为大将军，我的官衔直接从正六品越到了正二品，我得进宫谢恩啊。”

“谢个屁的恩，老子进宫就是要帮你推了大将军的官职，你就安心在家待着，等我消息。”

沈珩玉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个爹，领兵打仗是好手，人情世故上就有些不大懂了。

“皇上下旨在前，就算推辞也要我这个当事人在场，您一个人进宫像什么样子。”

沈大富听了这话，思考了一下，觉得也有道理，也就不再拒绝，只是不放心的嘱咐了好几遍，“等进了宫，你不要多说什么，只需要站在一边看你爹我的表现就行。”

沈珩玉点点头，佯装乖巧道，“爹，您放心，除了皇上问我，我一句话都不多说。”

沈大富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走吧。”

两人轻车熟路的来到皇宫，侍卫大概是提前得了什么吩咐，并没有阻拦，还提醒了一句，皇上在御书房。

御书房沈大富并不陌生，皇上经常在那里商量事情。只是他感觉有些别扭，看皇上这意思，是知道他肯定会来？那也就是说皇上知道自己今天的圣旨又多离谱了？知道离谱为什么还要发出来？一个又一个疑惑缠绕在沈大富心头，却得不到解答。

因为心里存了事，沈大富进御书房的时候也没有了原本的恼怒，只是为了不让皇上生疑，沈大富还是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表情。

“大富啊，你来了，快进来。”

皇上一听到书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就知道是沈大富来了，笑着打招呼道。

沈大富哼了一声，没有接话，抬脚走了进去，沈珩玉紧跟在后面。

一见沈大富的这个反应，皇上就知道对方在生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脾气还是没变。”皇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臣倒是臣觉得脾气好了很多，起码门是被推开的。”沈大富硬邦邦的回了一句。

皇上失笑，“这话倒也没错，我们都老了，脾气想硬都硬不起来了。”

“皇上可否能直接告诉臣，您今天下的旨意是什么意思？”沈大富见皇上顾左右而言他，直接抛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穿着常服的皇上正很有兴致的沏着茶，听了沈大富的质问并没有回答，反而是将自己刚刚沏好的茶放在桌子另一侧，招呼道。

“来，尝尝我今年的新茶，珩玉也尝尝。”

皇上亲手沏的茶还真没人敢拒绝，绕是沈大富心里还有气，也不得不先喝了茶，夸了一句，“皇上的手艺越发的精进了。”

沈珩玉眼睁睁看着上好的云雾茶被自家爹喝酒似的一口闷了，然后一本正经的开始拍起马屁，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皇上也十分自得的哈哈一笑，同样的一口闷。

行叭，看来都不懂茶。

沈珩玉就只能装作自己没看到。

等到茶喝的差不多了，皇上才道，“珩玉啊，南天在御花园，你先去找一下他，我和你爹有事商量。”

沈珩玉听了这话，脚步没动，下意识看了看便宜爹。

沈大富意识到皇上可能是有话对自己说，不方便被孩子知道，于是递给了沈珩玉一个有我在你放心的眼神。

满以为沈大富会帮自己留下的沈珩玉……就是有你在我更不放心了。

看着面色温和却不容质疑的皇上，沈珩玉只好先退了出去，不过并没有按照皇上的话去御花园找南宫傲天，而是站在了在御书房的不远处等待。

皇上也只是想把沈珩玉从御书房打发出去，并不在意沈珩玉在哪里。

“沈司马。”

皇上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叫沈大富，让沈大富的心里一突，面色也严肃起来。

“臣在。”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生气，怨我为什么要将珩玉推出来。”看得出来，皇上是在跟沈大富推心置腹，连平日里的朕都换成了我。

“臣，不敢。”沈大富没有说实话。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皇上洞悉了沈大富的想法，不由得叹了口气，一向威严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软弱。

“这件事是朕对不起你，可朕也是没了法子。世家势大，关系盘根节，牢牢地掌控着朝政，连朕有时候都不得不看他们脸色，如今草原蠢蠢欲动，朕除了你，谁都不敢信了。”

不得不说沈大富听了这话是有几分动容的，可这几分动容到底比不过自己儿子的命，“臣愿意为皇上死而后已，可臣的儿子还没有成年，甚至连武器都拿不起来，让他去边境御敌跟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臣可就这一个儿子啊。”

“这你不用担心，我让珩玉领兵去边境，主要是因为你的名头在，对外敌也有几分震慑，具体领兵打仗我会另行安排人选。”皇上安慰道。

这话沈大富是信的，毕竟关乎着熙朝的安危，要是真让沈珩玉去领兵打仗，皇上就真的是置国家大事为儿戏了。

只是，“那为什么不直接派臣去？臣去岂不是更方便。”

“你还没有明白吗？不是朕不让你去，是有人不让你去，你的一举一动牵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

我看最不想让你去边境的就是皇上了吧！沈珩玉在心里吐槽着。

毕竟边关有三十万大军，放了沈大富过去，万一沈大富一个想不开，皇上就该担心自己的龙椅坐不安稳了。

不过看了看沈大富满脸的愧疚之色，沈珩玉还是安慰了一句，“没事的爹，皇上不也说了嘛，我去边关就是玩玩，混个资历，等我玩够了也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