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六章

凌渡要求小皇帝带他去那些小皇帝害怕的梦境里看看, 小皇帝初时不太愿意，说“我怕你会害怕，可以不去吗？”

凌渡道“我会保护你, 你也会保护我, 我们互相保护, 不会害怕。”

小皇帝犹豫后, 才答应了。

在凌焕的意识世界里，他构造自己连接杨行屹的那些记忆意识信息的方式是通过“门”，但小皇帝不是, 是通过一段段楼梯, 楼梯连接了混乱又交融的世界, 而楼梯上只有微光, 其他地方都一片漆黑。

凌渡只好诱导说“宏瑛，我很害怕黑，你可以让这里明亮起来吗？”

小皇帝紧紧握着他的手，想了想, 楼梯上有了月亮和星空, 虽然周围不是非常明亮，却也不再黑暗。

那些其他世界就在这月色之外, 依然一片黑暗。

踏入的第一片世界, 是一个院落，风格简洁高雅，突然，一个声音说“我的孩子，到我这里来。”

凌渡还好, 小皇帝却是被吓了一跳。

两人循声望去, 在院落一边的玻璃廊道下, 站着一个人，那个人高瘦，气质很冷硬，但是是一片黑暗，凌渡已经知道，那个人其实应该是杨密魁，但是小皇帝在潜意识里是排斥他的，所以，构造不出那个人温和慈爱的样子，就用这个黑乎乎的形象替代了。

小皇帝只好和凌渡走过去，那个人说“我的孩子，我带你去游泳吧。”

那个人对小皇帝伸了手，小皇帝本来应该由着他带走，但此时，他却非常排斥，拉着凌渡飞快地跑了，那个世界突然破溃，两人又进入了另一片世界……

两人连着在好些“世界”里跑来跑去，小皇帝越来越排斥，周围的一切都在黑暗里崩溃，两人又回到了那片有阳光的草地，小皇帝道“我不想进梦里看了，好吗？”

凌渡失笑，道“好。”

凌渡说“你这里还有其他地方吗？不是刚才那种。”

小皇帝说“都模糊不清了，我看不清楚。”

凌渡“但也许这次会清楚一些呢，可以让我看看吗？”

小皇帝这才同意了，这次，不是那些混乱扭曲的楼梯了，是一片片浓雾，小皇帝带着凌渡进入浓雾，小皇帝自己在里面摸索，然后有的地方雾要薄一些，就能看清楚场景。

凌渡道“这个是什么？”

凌渡指的是一个篮球，小皇帝看了一会儿，说“这是一个球……啊……这是一个室内篮球场……”

雾气消散，周围的一切呈现在他们的面前，的确是个室内篮球场。

公主和另一个宫侍在逗还是八九岁的小皇帝投篮，他们玩得很开心。

小皇帝瞬间明白了“这是我小时候。”

凌渡道“是啊。公主殿下真的很爱你。”

小皇帝颔首“嗯。”

凌渡道“我们度过的时间，都会是我们本心世界里不可分割的部分，我们会经历很多不可或缺的事，高兴的，喜欢的，痛苦的，不喜欢的，害怕的，但依然有勇气的，也会有恐惧的时候，不想做事的时候，会有羞愧，也有懦弱，这些就是我们。其他人和你有一样的地方，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宏瑛，你想去我的世界里看看吗？”

小皇帝整个人都变得稳固了很多，他看向凌渡，“嗯。”

凌渡拉着小皇帝往前走去，他们走过无人的云城街道，也走过有很多人的广场，走过卖花的老奶奶身旁，凌渡买花递给小皇帝拿着，走过有流浪汉睡觉的天桥底部，走过在大太阳下热汗淋漓的建筑工人身旁，走过太多太多地方和人群……

在小皇帝的眼里，这些人好像都不一样，也好像都一样。

凌渡带着他走进一座校园，有人从高高的楼顶跳下来，像飞翔的小鸟，又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很多人飞跑过去，有人哭泣有人惊恐地大叫也有人麻木地走开还有人说“这么点事就寻死，真是麻烦。”

小皇帝震惊地躲在凌渡身后，但又鼓起勇气去看那摔死在地上的人，那人被摔得不成样子，但是，他似乎又能感受到这人之前是多么美丽的一个人，有凌渡一样美丽的容貌和甜美的信息素……

凌渡道“他是我认识的一个人，是一个oa，因为老师把他送去被人欺负，他回来后，其他同学又说他的坏话，他觉得非常痛苦，就跳楼摔死了，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小皇帝痛苦而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问凌渡“你的世界里，都是这样痛苦的事吗？”

凌渡道“不是。”

他带小皇帝和自己一起看一本书，同凌焕一起吃饭，看院子里的一朵花开，有一天，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他在楼梯上看到阳光绚烂，细小的灰尘在阳光里跳舞，心情非常好。

小皇帝沉思起来，说“我也曾这样看着灰尘在阳光里跳舞，姐姐插在花瓶里的花，颜色粉红，香味迷人……”

凌渡道“它们因为我们的喜爱而美好，即使它们只是很平常的事物。”

云城北部，‘天宫’基地。

基地里有的地方的灯突然闪了一下，这种闪动，很多人其实都感受不到，但是，司靖敏感地感知到了问题。

在一分钟之后，他的内部通话器响了，他接听起来，有人汇报道“司总，我们的外部供电断了，基地自动启动了备用存储电。”

司靖道“怎么回事，给电站那边打电话问了吗？”

对方道“司总，更严重的事，我们这个区域的信号都被屏蔽了，电话全都打不出去。”

‘天宫’基地内部有实行信号屏蔽，只有通过特别的通道才能和外部联系，但是，这样的电话打不出去，是指外部也被屏蔽了，这很显然是被故意针对了。

司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道“启动一级响应，马上！”

对方愣了一下，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只是被停电了和打不出电话就要启动一级响应。

这里面的一级响应，是在应对特大地震、海啸、彗星撞击星球和更北边的核聚变电站发生爆炸之类的事情才启动的，至今还没有启动过。因为这样的特大灾难，是人力完全无法对抗的，能够逃出去一个人是一个人，只是一种设想中的方案，没有人会觉得自己需要应对这种情况。

不过，司靖也没太理他，又下了一次命令后，就又给另外几个主管下了命令，启动一级响应，马上，立刻，不要询问原因。

此时，一墙之隔，杨密魁正坐在温馨高雅的会客室里和小“杨姝韫”交谈，凌焕坐在另一边，正对着监测设备检查小“杨姝韫”在整个过程中的状态。

那突然闪烁一下的灯光，同样引起了凌焕的注意。

而设备因为一直使用的转换电源，并没有出现问题。

突然，房间里的广播里出现了机械的声音“各单位注意，现在出现紧急事件，启动一级响应，请大家按照一级响应快速行动。”

凌焕和小‘杨姝韫’都不知道这个一级响应是要怎么做，杨密魁也只知道有一级响应，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这三人都明白是突然出了什么事，此时情况危急。

凌焕以极快的速度将数据存储器收了起来，这时候，司靖推开房门进来，道“密魁，姝韫，凌焕，快，跟我走。”

凌焕问“设备要带吗？”

司靖道“不需要。”

杨密魁问“发生什么事了？”

司靖“现在还不完全清楚，但我想，我们这个项目的紧要关头，突然发生电站给我们断电，又屏蔽我们整个区域外联信号，这是大手笔，恐怕是有严重的事发生，我们赶紧走吧。”

杨密魁神色黑沉，道“我还在这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们跑出去，杨密魁的几名随身保镖都还守在门口，见到杨密魁，队长就问“杨相，我们应该怎么行动？”

他们也不知道所谓的一级响应是要做什么。

司靖道“一级响应，是全员什么也不要理，赶紧撤离，并帮助有需要的人一起撤离。”

杨密魁回头看了房间里的设备，他意识到一点问题“数据怎么办？”

司靖道“不用管了，来不及了，这里面的数据太多了，我们管不过来。”

杨密魁总觉得他这话里面有问题，但一时又意识不到里面的问题在哪里。

司靖引导大家往一个通道跑去，“我们从这条秘密通道出去。”

司靖对这个基地自然比杨密魁和他的保镖清楚多了，大家自然不会怀疑，只有凌焕感觉到了问题。

正在这时，基地里的备用电系统也被切断了，他们在基地深处，在基地里所有人都根据培训和演练有序地撤离、再无人管这里面的水电设备等等的时候，他们完全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情况，也不知道这次停电到底是因为什么。

基地里在瞬间陷入黑暗，只有一些特别的设备，在自备电源的支持下继续运行。

墙壁地线的荧光带在黑暗中发着微弱的光，他们这一行人只有十人左右，不像其他人在往上面走，他们反而是在向下走。

远远地，他们似乎听到了枪响以及有些人的呼喝声。

杨密魁面沉如水，道“是有人攻打进来了。”

司靖道“是有政变吗？”

杨密魁道“等我出去，马上就能反击。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出去？”

他们走的是和其他人相反的方向，所以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进攻这个基地的武装，虽然一路都没有任何通讯信号，完全无法和外界联系，杨密魁和他身边的保镖们对出去很急迫，却因为他们相对安全而并没有特别紧张。

司靖道“马上就到了，前面有一条地道通往核聚变电站，到了那里，一切都方便了，而且那边有直升飞机。”

杨密魁也觉得是这样的，这座云城的核聚变电站规格很高，是国家的局级单位，电站的一把手领导也是杨密魁的人，只要他们去到那里，一切问题都将解决。

而且，核聚变电站本身就是一个大型武器，他们进去后，叛乱的武装是不敢攻打那里的。

杨密魁心情变得轻松，突然，敏感的他发现司靖好像是慢了他几步，杨密魁正回头去看司靖，只对上了司靖冷漠的眼。

变故发生在刹那之间，杨密魁他们往前走的道路突然下降，一道铁门从旁边墙体里伸出，要隔断杨密魁等人同司靖之间的空间。

杨密魁的保镖反应特别快，已经护住杨密魁扒住了道路边沿，要在门没关严之前把杨密魁送出来。

杨密魁怒道“司靖，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靖根本没管他们，他已经拔出枪来，对准了杨密魁，杨密魁还没爬上来，就被司靖一枪打在了额头上。

杨密魁甚至来不及发出其他声音，一代枭雄，就这样简单地无声无息地死亡了。

而这时候，那道坚固的门已经合拢，杨密魁的尸首和他的保镖以及他女儿的克隆人都掉了下去，司靖站在那里，面色冷静，伴随着上面巨大重锤下落的呼啸声，他能隐隐听到人在死亡前一刻的痛苦嚎叫。

司靖手里握着枪，然后打开了小型手电，回头看向一边拐角，道“凌焕，你躲在那里也没用，既然你默许了我的行动，我默许了你的行动，那么，我就不会杀你，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