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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半年，艾莎终于有机会回一趟z市。忙碌许久，她给自己放了个假。身处异乡，没接戏的空档，自然恋家。

从航站楼出来，艾莎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徐羿白打来的。

他问她最近有没有时间，想请她帮一个忙。

“什么忙？”

徐羿白：“不好说，我们见面聊。”

艾莎感到些许庆幸，“抱歉，我刚离开b市。”

她最近有点躲着他，这点他很清楚。

因此故意逗她，笑着说：“正巧，我也说。”

马路一侧，身穿牛仔裙的女子拖着一个迷你行李箱，愣在中央。

…

艾莎的家位于城南的别墅区。白色建筑物是两层结构，门前有个小亭院，盛夏时节，盎然的绿意布满草坪。

栅栏外，艾莎踮起脚，兴冲冲地叫住院落中央正给植物浇水的阮姨。

中年女子回头，分外惊喜。

“莎莎。”

艾莎家境富裕，父亲经商投资，母亲是市里一名高中教师，唯一的宝贝女儿自小衣食无忧，因为工作原因，家里请了一位帮忙的阿姨，这一请就是十几年，情分自然不同。

艾莎跟着阮姨走进家门，还在客厅里摆弄插花的沙筠扭头笑起来。

“妈！”艾莎跑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沙筠笑得宠溺，“仔细点，把你割伤怎么办？”

她双臂张开，手上的剪刀还未来得及放下。

亲热够了，才想起问她怎么突然回来，“也不提前招呼一声，不然妈妈还能为你准备一准丰盛的晚餐。”

艾莎捧起她的双手，“怎么舍得让你劳累，而且比起妈你做的，我更爱软姨的菜。”

“就你机灵！”沙筠点了点她的额头。

闻声从书房赶来的艾皓杰在二人身后，补刀调侃，“莎莎说的对，妈妈下厨的确一言难尽……不过爸爸就喜欢她烧的菜。”

“爸！”艾莎上前又给了一个拥抱。

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用餐，墨蓝色的木质长桌上，摆着几道家常菜。头顶的水晶灯是多年前采购的，富有复古感。

几个人温馨地话起家常，夫妻俩问起女儿的行程。得到的答复是：她有三天假期，准备在家好好休息，调整状态。

艾爸艾妈向来尊重女儿的想法，当初艾莎不顾劝阻也要到b市念书、学习表演，夫妻俩唯有默默支持。但从后面来看，演艺圈的确复杂，看到三天两头爆出的关于她的负面新闻，艾爸爸时有抱怨。

“你爸他不敢跟你说，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每次看到诽谤你的新闻，都要跟我念叨好几天。”沙筠笑着调侃。

艾莎也跟着笑，放下咬在嘴里的筷子，“爸你不用理会，网上总有闲言碎语，你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更何况，现在你不是看见了，我过得很好啊。”

艾爸爸轻叹，“爸爸只希望你健康幸福。”

“妈妈也是。”沙筠笑着补充。

正说着话，兜里手机发出几声震动。艾莎点开看了一眼，是徐羿白发来的微信消息。

吃过饭了吗？

紧接着下一条：明天有空吗？

艾莎敲击手机键盘：有什么事？

徐羿白：你认识闫宏老师吗？当地的一位评弹艺术家，我想去拜访一下。

之前他提起过，这次到z市是来找下张单曲的创作灵感。将评弹融入现代音乐，想法令人耳目一新。

艾莎实事求是地回答：闫老师是我奶奶的朋友，小时候见过几面。

徐羿白：帮我引荐引荐？

她犹豫片刻，想了许久婉拒的措辞。

“不好意思，我明天正好有事。”短信还没编辑完整，立马删除，换了句“其实我跟闫老师也不是很熟……”就这样删了改、改了删，对话栏里突然跳出一句——明天解放路见。

艾莎只觉完败。

刚放下手机，就听艾爸爸念叨说：“回来就暂时放下工作，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你爸说得对。”艾妈妈附和，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如果是跟男朋友聊天，妈妈支持你。”

艾莎哭笑不得。

……

答应的事反悔不了，艾莎只能就范。

到达约定地点，身后喇叭嘟了几下，她回过头，一路小跑过去。

广场边停了一辆黑色吉普，车窗摇下，露出驾驶座上一张不可挑剔的脸。

“你开车来的？”艾莎低头，朝里望。

徐羿白点头说：“来这儿租的代步工具。”

街边过往路人渐渐增多，她没再耽误，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目的地是城北的一家旧式茶馆，听闻是清朝时期所建，后来断断续续翻新，仍保留着古韵。

这一带商业气息并不浓重，手工艺品精美别致，政。策扶持下的大量非物质文化遗产得以生存。

相应的，年轻面孔较为少见。

茶馆坐落在石板阶梯之上，木质结构中规中矩，门上的红漆依稀可见年代感。

评弹艺术家闫宏长期在这儿演出。

今天正巧被两人撞见。

还在门外，就能闻见动听的吴侬软语，越靠近越清晰。徐羿白和艾莎走进了茶馆，大门右侧，身着灰色长衫的年老者正在表演著名的弹词《珍珠塔》，他身形清瘦，头发泛白，但脸上的表情和动人的唱腔焕发着生机。

面前摆了一个书台，布景简单，表演者坐在一张木椅上，拿着一把三弦乐器，将故事娓娓道来。底下坐落分散的人大多上了年纪，有的眯眼假寐，有的静静回味，大都沉醉其中，享受着一场平常却不平凡的演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亲切的方言让这群观众更能体会评弹艺术独特的美。

前来拜访的两人找到位置坐下，跟着默默欣赏。

艾莎凑到他耳边，分享起以往的趣事，“以前我家里人也经常带我进茶馆，对于本地人来说，这更像是一种悠闲的生活方式，一整天枯坐下来，心情自然而然平和。”

徐羿白淡笑，“听得懂他讲的故事？”

她摇摇头，“半蒙半猜吧，这些年方言有了细微的变动，使用率不高，很多年轻人都听不明白。再加上评弹的老师大多数唱的说的是老话，所以理解起来更费劲一些。”

不知不觉，台上的表演到了尾声。

艾莎拉着徐羿白守在门边。

闫宏见了人，诧异一番。

“莎莎？你怎么有空来？”他对她一向亲切和蔼。

艾莎还在犹豫怎么开口，没想到对方先一步把她认出来，于是上前甜甜地招呼，“闫爷爷。”

“这位是？”

“我朋友，徐羿白。”

闫宏不了解年轻人的喜好，对这个名字自然熟悉不起来。

艾莎抓住时机引荐，“其实，这次来，是我的这位朋友想见见您。”

闫宏点点头，露出慈祥的笑，“这样，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

于是，两人的拜访从茶馆挪到了几公里外的一个四合院。

老街古朴，水乡韵味十足。日光纤细绵长，在湖面上泛着粼粼的光，沿着街道走，能看见三三两两的老者坐在岸边垂钓，顽皮的孩童追追赶赶，银铃般的笑声从耳边掠过，生活惬意自在。

走近一栋白墙绿瓦的建筑，推开大门，连声音也带着吱吱的绵长感。

庭院宽阔，大厅整洁干净，像极了剧里的古宅。

“你们坐，我去帮你们泡杯茶。”老爷子走进厨房。

“不用了。”艾莎笑着说没关系，拒绝不了好意，只能亲自帮忙打下手。

客人在藤椅坐下，闫宏这才提起正事。

他问右手边的年轻人，找他有什么事。

徐羿白放下手中的陶瓷杯盏，“几年前有幸听过您的弹词，至今印象深刻，恰好最近有一个新歌的想法，所以想请您帮忙弹唱一小段。”

“闫爷爷您可能不太了解。”艾莎补充介绍说，“他是国内的一名创作歌手，很多流行音乐都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提到“流行音乐”，老爷子明显皱起眉头。

虽然不至于达到抱有偏见的地步，但他大半辈子都致力于评弹，鲜少接触这类事物，因此才提不起兴趣。

“老头子年纪大了，不适合你们年轻人玩的东西。”他眯起眼，摸了摸胡须。

“我明白您的想法，但在我眼中，艺术没有新旧。评弹历史积淀深厚，尽管和我熟悉的音乐表现形式有很大差别，但感情想通，也许我并不能完全了解您在评弹演出里的典故，但我能感受到情绪的起伏，体会到婉转的韵味。”

闫宏摆摆手，态度冷淡，“还是算了。”

艾莎这个旁观者看得干着急。

反观徐羿白，情绪不见波动，他理智地说服：“闫老师，实话说最初我只是想把评弹融入自己的音乐，增加一些可听性、艺术性，但当我逐渐深入评弹的世界，我发现它和许多传统文化一样正在经历着困境，您是最有话语权的人，但依然改变不了这个行业听的人、唱的人正在骤降的事实，没有外界介入，传统评弹在千百年后会是怎样的景象？”

“我不想夸大自己的本领，但如果您答应，我会尽我所能，创作出能够令人回味的作品。或许大家在记住这首歌的同时，能对评弹有更多兴趣与关心。我之前的提议，还望您慎重考虑。”

这番话触动到了艾莎，同时也敲开了闫宏的心。

他沉吟半晌，终于改口，“让我再想想。”

傍晚，闫宏想留两位晚辈吃饭，但遭到婉拒。

“那再等等，我有东西带给莎莎爸妈，回屋去给你拿。”

大厅安静下来，只留下两人。

房檐下，两人并肩而站。弯月如钩，高高悬在天空，云层推移，月色朦胧。

艾莎不自在地咳了下，问身旁的人，“怎么样？今天还算有所收获吧？”

尽管没立即得到答案，但结果显然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也不枉此行。

徐羿白偏头看她，“多亏了你。”

“其实我没帮上什么忙，是你说服了闫爷爷。”

“你不觉得我刚才在说大话？”

她果断摇头，“我知道，你能做到。”

这话取悦了他，连说话也带了轻快的意味。

“这首歌的策划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着手，等新歌出来，不如你来主演mv？”

她被这个提议惊到，下意识问了句，“你认真的？”

“当然。”

“诶……这不合适吧？”

他偏头望进她眼里，“怎么不合适？你是我心里的最佳人选。”

深邃的眸紧锁住她，仿佛要教人落入漩涡。

她迟钝地回过神，“……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专业人员。”

“但你是演员。”

艾莎决定换种思路，“这么说，你早就知道闫老师会答应你？”

“不是有你在吗？你会帮我。”他口吻笃定。

身侧的人凝视着她，目光柔和，像闪烁星辰，熠熠生辉。艾莎有种错觉，他仿佛在看自己珍视的女孩。

南方夏日潮湿，夜里凉风吹拂，却降不下艾莎心里的躁意，静谧的空气骤然凝固，她呆呆地眨眼，在他的注目下一动不动。

一道响声倏然划过。

抬眼一看，不远处放起了烟火。在空中炸开的瞬间，灿烂夺目。

“你看，烟花！”艾莎兴冲冲地走下台阶，企图转移注意力，掩饰自己的无措。

徐羿白看着院落中的那抹背影，扬了下唇。

他走上前，与她并肩。

砰砰砰~烟花声纷乱繁杂，像几道并行的音轨，碰撞出有趣的节奏。黑夜中，或红或绿或黄的色彩在空中交汇，光亮照亮了整个庭院。

她仰头看天，他侧头看她，所有芜杂的心绪全消失了。

他拿出耳机，问她：“要不要听？”

艾莎恍惚点头，下一秒见他俯身靠近，细心地将有线耳机塞进她耳里。

两人一人用一根耳机线，无形之中，距离又拉近了。

旋律响起，格外入耳。

她跟着哼了几句，笑着说：“挺好听的，这是什么歌？”

徐羿白启唇，慵懒地念出那几个单词，“《canyoufeelthelovetonight》”

他的英文没有口音，纯正的腔调配上性感的声线，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艾莎微怔，脸慢慢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