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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雯住的小区位置比较偏，艾莎离得远，晚上八点才赶到。

比起她的急迫，李雯平静如常。她给小孩儿换了尿不湿，不紧不慢冲了杯奶，一偏头，仿佛这才看见来人。

单亲妈妈生活不易，她难得有时间照顾孩子，就算天塌下也镇定自若。就在她给孩子穿衣的空档，艾莎终于找到机会插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李雯并没看她，专心致志忙着手头的事。

艾莎神情幽怨：知道你还故意晾着我？

“这次机会难得，”李雯转过头，看着她语重心长，“出演综艺又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演员是靠综艺节目成功出圈、被观众认识的？我知道你只想演戏，但好的剧本不会凭空出现，即使你觉得投机取巧也应该去尝试。”

原本心里憋了一长段话来反驳，但此刻的艾莎却并没想象中那么理直气壮。

她气馁说：“但节目的时间跟我下部剧的档期有冲突。”

“那就推了。”李雯言简意赅。

艾莎乌黑的眼一下瞪圆了。

李雯笑：“你觉得多演几部那种没营养的剧，对你的发展真有好处？”

艾莎沉默一瞬，转而低头逗弄她怀里的小胖孩。

没回话，但李雯知道她默认了。

她不愿打击她，看了人一阵，蓦地感慨。“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人多蛋糕小，好的资源永远不缺人抢。早几年的繁橙或许能给你抢那么一星半点，但现在……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

繁橙娱乐是一家集音乐、影视、综艺业务为一体的文娱公司，规模中等但口碑向来不错。前几年高层变动，公司借鉴海外模式培养了一大批所谓的偶像，原本强劲的影视制作遭到冷遇，业务倾斜的瞬间注定了衰败的结局。

李雯和艾莎共事时间不长，但见到她的瞬间，她就发觉出她的可塑性。事实证明她并没看走眼，一个人有那样干净纯粹的眼神很平常，但纳罕的就是她从始至终就没动摇，尽管迫于现实也有妥协的时候。

这些年，李雯带过的艺人不少，有一直处在三四线的，也有一夜爆红后却因过往黑料一蹶不振的，摸爬滚打久了看待什么都不再新鲜。

公司目前的经营状况差，连个像样的团队也没有，举步维艰的情况下，哪怕机会再小也得牢牢把握，至于能激起多大水花，就看命了。

“我说过，当你还不够强大的时候，永远是市场在选择你，我们不能不屈服。”

相比其他经纪人，她的耐心已经是破天荒了。

艾莎已经放弃抵抗，垂下头，半晌后才问了句：“你在电话里跟我说，这个综艺是一档什么节目？”

“明星恋爱真人秀。”

她哦了声，想到要虚与委蛇背台本、对着陌生异性傻笑，什么兴致都没了。

半个月后艾莎的戏份正式杀青，一份策划案正式发到她手上。

《初次见面》。她看了眼封面，再翻内容，眉头渐渐皱起。

这……怎么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初次见面》的节目定位是以陌生人之间的相处为主题的观察类真人秀，重点探索当代人的交友模式。

技术发达的今天，互联网将大家连接在一起，但与此同时个体与个体之间愈加封闭、独立，疏远的距离导致了精神世界的匮乏，这个节目提出了这样一种思路：如果把两个陌生人凑到一起，会发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艾莎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一问才知，原来临时调整了行程安排。

公司出于利益考量，权衡之下弃掉了先前的节目，转而为艾莎挑选了新的一档真人秀。

娄毅导演的节目一般人根本上不了，比较之下当然是最优选。

“那为什么是我？”艾莎的疑惑在见过主创团队之后得到了解答。

《初次见面》参考了六度分离理论，大概意思是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间隔的人不会超过五个，最多通过五个人你就能认识一个远在天边且跟你毫无交集的人。

创作团队首先精心挑选了三位不同年龄不同行业的出演者，然后根据他们的人际圈分别跨越五人寻找到对应者。

很幸运，艾莎就是被顺藤摸瓜挑到的三人之一。

听过了节目的创作理念，艾莎心头的排斥感降了不少。在她眼里，这还算是一个正常的节目，有新意，也有意义。

事情已成定局，她不再纠结。

不过……“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对方是谁吗？”

编剧神秘地笑：“等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当天，艾莎接受了节目组的事前采访，和导演见过面，简单地回答了几个问题，这才结束一天的工作。

乘坐电梯抵达电视台一楼，她正站在门边等车，不一会儿周围涌现几名工作人员，原本安静的环境响起些微的熙攘声。她扭头看了看，身后并无异常。

车辆停在门边，艾莎坐进车内，离开了。

……

徐羿白刚进电梯，一小撮人便小跑着跟进来。大约早就认出他来，所以打量的目光愈发刻意明显。

几个人就差没蹦起来，起初还保持矜持，渐渐沉不住气，互相推搡。

“你去你去！”其中一名圆脸的女生悄声道。

“要个签名有那么难吗？”短发女生一脸纠结。

最终还是一位勇气可嘉的男生站了出来。“你、你好。”不过说话仍有些哆嗦。

“我是电视台的实习生，我、我叫吴冕。”说着就被身后的人狠推了一把。

他大脑待机，这会儿终于清醒，“能帮我签名吗？我真的很喜欢你……你的歌。”

垂下眼睑，大略扫了人一眼，徐羿白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有纸和笔吗？”

男生狂喜，身边的朋友也慌乱地从包里翻找。

“这儿！”他虔诚地递来。

“白纸？”徐羿白微一皱眉。

他一拍脑门，迅速转过身，扯了扯衣领。“在我t恤上签也一样。”

徐羿白扯开笔帽，立即动了几笔。

“喏，你的笔。”他原物返回。

下了电梯，几个人原形毕露，疯狂抢夺签字笔的所有权。

“我的！”“是我的！”“eve给了我就是我的！”

高高在上的世界级明星出现在身边，没想到会这么好说话。他身上没有刻意的光环，应该说大多数时候，徐羿白都是一个随和的人。

此刻面对工作人员，也丝毫不摆架子。

“哥！”黎邵波在进场前赶到，“抱歉，在车库里耽误了时间。”

“进去吧。”徐羿白把门推开。

“来啦？这么准时？”娄烨起身招呼，等人入座，又一一向他介绍自己的搭档。

对他的提问和先前几位录像者几乎大同小异，只是另外针对他的职业和生活状态进行了深入了解。

采访顺利结束后，娄烨单独和他聊了几句。

走廊上，两道背影伫立在边上，从一旁的玻璃窗眺望下去，城市风光一览无余。

“羿白，接下来的几个月还望你多多配合我工作。”娄烨客气道。

他笑着应了声“当然”。

“说实话，你能答应录制节目，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这可不一定。”他弯了弯唇，故意调侃，“娄导如果没把握说服我，就不会轻易把我列入嘉宾名单了吧。”

娄烨捋了捋胡须，呵呵笑道：“我心里是有想法，不过底气是因为你重情义。”

“没你说得那么高尚。”徐羿白淡淡道。

他看了他一眼，“刚才我也说了，你就当是来节目里交朋友，不用有任何心理包袱。”

徐羿白望向窗外，有意无意道：“老娄，我认识朋友不需要通过节目，更何况，这里头的情谊几分真几分假，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他打从心底仍然抵触综艺，即使节目组做得再好。

作为创作者，娄烨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只说：“没期待也好，指不定会出现令人意外的惊喜呢？”

徐羿白没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