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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染到崇轩殿时，太监正准备唱礼退朝。

众大臣见蓦染突然出现，齐齐下跪高呼：“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蓦染言语淡漠的说了句平身。

“朕许久不上朝，不知太子这国监的如何？”

“太子殿下一向克勤克勉，体恤百姓，监国期间更是谨小慎微，事事亲为，将来定会同皇上一般，是位恩泽百姓的明君。”某大臣出列，跪拜道。

“朕要一位明君继国是不错，可不是要一位同朕一般弑兄夺天下，同朕一般荒唐做派的君主。”虽然蓦染弑兄夺皇位，可君臣之道早已在他心中三十余载根深蒂固，君即君，臣归臣。他一直也觉得自己弑兄夺位大逆不道，将朝堂之事丢给安耿处理日日守着顾倾荒唐之至，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老臣惶恐。”那个马屁拍到马蹄上的大臣忙伏首道。

蓦染淡漠的瞥了一眼那人，也不知他是在哪里当差，他这个皇帝做的，真是不合格。

“近来可有什么大事，朕今日空闲，说来听听。”蓦染坐在龙椅上，问。

“漠北又换了一位新主，新主一上任就给我们递了求和的国书，实乃百姓之福……”

“本就是手下败将，告诉他，要么从此漠北做我大晋之臣，要么大晋便踏贱他漠北民不聊生。”蓦染冷笑，求和？他可不答应。

“这……”

“不妥吧……”

“就是……”

底下传来一小阵喧哗。

“还有什么事，一道说来听听。”蓦染直接无视了底下的声音。

“有一事，齐州突发大水，毁坏良田万顷，房屋不计其数，百姓流离失所，死在其天灾之中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逃荒路上浮尸遍野，此间更是瘟疫横行，更有甚者，一些带了病的灾民涌入都城，城中已有人也染上了疫病。”微生磐出列，禀报道。

“齐州的瘟疫都传到都城来了，太子监国不好好在京中待着，倒是有兴致，跑到百里外的军营赏玩？”蓦染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本来他今日就是来废太子的，管他什么借口，有借口就是了，玩忽职守的罪名可比造反要好听多了。

“皇叔，此事是侄儿失职……”安耿忙下跪，任凭处置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一侍卫匆匆跑进来，在蓦染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那人立即起身离去。

那背影，可比那侍卫来时匆忙多了。

安耿长舒一口气，今日算是躲过一劫，没想到他去军中找秦子航的消息他竟然知道了，分明，他做的这般隐晦。

能让蓦染如此慌张的，怕只有顾倾了，也不知是顾倾出了什么事。

……

“院长，穴位错了。”袁太医扶额，没想到他们顶礼膜拜的顾院长竟然不通中医。

“你以为我是在给她针灸吗？我只是想试试她身体还有没有知觉。”顾冬笋不悦，这家伙就不能闭嘴，说好的神医人设都要被他说吹了。

“那您脱顾小姐衣服做什么，这大冬天的。”脱衣服不是为了找穴位？想要看人有没有知觉，穿着衣服也能扎的吧，再说，试知觉的办法多得是，也不一定非得用扎的吧。

“我就是想看看她会不会觉得冷。”顾冬笋狡辩。

“冷，给，我，穿，回，去。”顾倾突然一字一顿开口，她就说不要这具身体的吧，说话都不利索了。司蓦染都不在，他摆什么人设谱。

“……”

“你放心，手脚都还有知觉，有我在，复健个一年半载的就能和以前一样了。”顾冬笋一边帮顾倾穿衣服一边道。

活了二十几年，顾冬笋还是头一回自己像个哥哥样。

“嗯。”虽是瘫痪在床，瘦的不成人样，顾倾却还是高冷的嗯了一声。

“我会给你制定一个最合理的康复计划，一定不会让你受太多委屈。”顾冬笋说着，竟有些飘飘然了。

“……”

顾倾记得这家伙是脑科专家吧？

扎针都找不着穴位的家伙，他指定的非脑科恢复，顾倾便是怀疑。

“皇上驾到。”

突然，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传礼声。

顾倾这才想起来，蓦染方才上朝，不是去治罪安耿的吧。

来人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慌乱，顾倾微微侧目，蓦染面容亦如脚步声那般，些许慌乱，十年未见，他倒是清减不少，只是脸色看着更是细致白皙了，像是常年不曾见光一般。

“月儿……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蓦染冲到顾倾身旁，压抑着声音问。

顾倾现在是哪里都觉得不舒服，可是她却凉凉的只说了一个字——“没。”

“你如何醒来的？”蓦染握住顾倾的手，问。

“他。”顾倾的视线看向顾冬笋。

“我是阿倾的师兄，叫顾冬笋，我救醒她的。”顾冬笋像个讨要表扬的孩子。

蓦染只是浅浅瞥了他一眼，这位看着只有十余岁的少年，说是顾倾的师兄？

“不知顾公子贵庚？”蓦染问。

“回皇上，他是吏使邹文静的幼子，今年十七，他从小不受家里待见，所以不识规矩，还望皇上不要见怪。”袁太医暗暗捏了一把汗，院子大人，您是来治病的，不是来炫耀您和顾倾的关系的好吗？

“十七？邹吏使的公子姓顾？”蓦染冷笑，这是个什么道理？

顾冬笋无言以对，他千算万算，给自己设了一个神医人设，却忘记自己这副身体的原主了。

“顾姓是我师父的姓。”正当顾冬笋不知该如何解释时，顾倾突然一字一顿开口道。

“对，名字也是他起的，他说我出生在冬天，就给我起了一个新名字，叫冬笋，他还说如果我哪天可以救顾倾了就让我做师哥的。”顾冬笋忙点头，天呐，好险，差点就穿帮了。

“你救的？”蓦染冷眼看着他，这些年他请遍天下名医，也不见顾倾有半分要苏醒的迹象，如今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说他救了顾倾，蓦染自是不信的。

“当然，放眼天下，也只有我能救她。”顾冬笋毫不谦逊道。

“你救了皇后，功不可没，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是朕能做到的，朕都允了。”蓦染这才淡漠开口。

“这个嘛，我还真没想过，你容我好好想想。”听蓦染这么一说，顾冬笋有些不好意思，说的好像他救顾倾就是为了赏赐一样，但人家要给他也不能不要是不是。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有事我会找你。”顾倾头大，这个顾冬笋还真是敢要。

“那好吧，我先回去，有事情你就让人找我去。”顾冬笋道，反正他要的也只是在蓦染面前博个好感，让他知道是他救了顾倾。

“顾公子还是住在宫中，这样也方便。”顾冬笋想出宫，也得看蓦染同意不同意，顾倾这才刚醒，他巴不得把这个顾冬笋留下做陪护，又怎么会让他出宫去？

于是蓦染便强硬的将顾冬笋安排在了太医院，还贴心的派了一队人去，美名其曰——保护他。

……

蓦染倒水的动作微微颤抖，方才在大殿上下人来说顾倾醒了，蓦染的一颗心就悬着，又惊又喜。

所有人都说顾倾不可能醒了，他也觉得他的月儿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如今听说她醒来，怎能不喜。

可是一想到还有另一种可能——回光返照。

他不是没见过，人死前大多都会异常清醒，他生怕顾倾便会如此，所以大惊。

若是顾倾出了什么事，他只怕是没心思去培养另一个储君了，所以方才要处置安耿的事，他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这会儿确认顾倾是真的醒了，蓦染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他的月儿，是真的醒了。

“月儿，来，喝点水。”蓦染端着水杯的手稳了稳，才走过去。

顾倾原本就不好看的眉目此刻更不好看了，这才一个时辰不到，她都喝了三杯水了，这个顾冬笋，走就走，偏偏要说什么多喝热水。

“不渴。”顾倾说话已经不似刚醒来时那般迟钝了。

“方才顾公子说了，让你多喝热水。”果然，蓦染搬出了顾冬笋的话。

“蓦染，孩子呢？”顾倾突然问道。

蓦染闻言，正如顾倾心中所想那般，愧疚，慌乱，不知所措。

“等你好些，我们再说这个，你这样她见了也会担心的。”许久，蓦染才哑着声音对顾倾说道。

“嗯。”顾倾有些艰涩的抬起手，轻轻扣住蓦染那个没有端着杯子的手，道：“安耿可还在都城，我想见见他。”

“你现在才刚醒，要多休息，这些事来日再说。”蓦染反握住顾倾的手，道。

“以前东西落在他那儿了，很重要，我就想现在见他。”顾倾摇头，好不容易让蓦染起了一丝丝的愧疚，若不抓住这次机会，只怕便来不及了。

“是什么东西，你与我说，我让人去帮你取回来。”蓦染还是没有松口。

“你不愿意帮我便算了。”顾倾轻轻将自己的手抽出，没有过多的强求。

“月儿，我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们再说其他的，可好？”蓦染解释。

“嗯。”顾倾勉强自己动了动下巴，点头，不再说话，正想着一会儿该怎么说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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