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来得太过于突然，花颜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心中暖暖的蔓延着些什么，说不出来的滋味。

“我真的没想到……还能见到……”积累在心中多年的酸楚来势迅速，逼着佟艺鼻间敏感一酸，掉下泪，压在喉间的话讲得断续

寻找花颜下落这三年，佟艺并不害怕面对一次一次接连而来的失败，只是每每深夜之时，那黑漆漆的暗沉像是一张恶意满盈的大网，笼掩起所有真相。她一颗心不由自主的悬在当中，想着颜颜此刻是在哪里，可吃得好，穿得暖，可否平安？了无音讯似乎渐渐变成撑住她心理最的防线的双刃剑，驱使她越发积极的使尽各种手段寻找花颜的下落，却发现越发胆怯的害怕听到关于颜颜的任何细微的消息。

她怕噩耗再次传来，她承受不起那噬血的疼……像心脏被强行扯开，流尽血液的皮囊苍白冰冷，连害怕的力气也没有。

颜颜七岁那一年，冬天来得特别早，一场连着一场的大暴雪让赫城异常冷枭阴沉。那么个娇弱的小不点儿毫不惧怕的扑在满是猩红的白瓷浴缸里，拼尽所有力气按住母亲不断渗着血的白皙手腕……

母亲的葬礼上，花颜穿着漆黑的高领长长裙，小脸儿白惨惨的让人可怜，本来清亮的漂亮眸子被染得猩红，踮着小脚儿僵直着纤细身体，稚嫩的纤细手掌死死扳住棺木，不许任何人靠近。

未出半月，那个笑容啄着冰冷的妖艳女人搬入了花家出堂入室。睡在母亲深爱了半世的男人身边，用着母亲生前最爱的青瓷小碗，代替母亲成为花家女主人……

花颜没办法接受，那夜花颜睡眠很轻，刻意压低着声音讲电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她耳蜗，她拉开房门，那女人穿着白色丝质睡裙站在二楼梯阶边，背向着她的方向悄声讲着电话。

深夜走廊只开着盏白色壁灯，被磨砂灯罩减弱了许多光明，在花颜眼里却明亮无比，像是刻意为她较准着方向……她卯着力量冲向那个比她高出许多的女人，完全和她估计的一样，力量迅速的撞击扑实女人，连带着她自己一起滚下十几级梯阶。

……

面颊镶入温暖让佟艺从过往回忆中遽然清醒，花颜攒着纸巾轻轻帮她试着泪。

早谷老太太从沙发里缓缓起身，烁然双眸凝着几不可查的情绪，朝着佳芹轻抬下颌，“佳芹呀，我这坐了这么一会儿，腰间酸疼，你扶着我去楼上休息一会儿。”

佳芹上前扶着老太太来到佟艺跟前，微微向旁侧了下身，老太太有事要吩咐，她会意。

“小艺呀，按理应该南家先到时你佟家拜访的，可是文景还在医院，习凛又是小辈，你们结婚的大事情他去也不合规矩。等文景身子强些，我一定让他亲自备着厚礼去拜会你父亲双亲。”早谷老太太仔细拉着佟艺白皙的手，越看越喜欢。

南文景的婚事总是不顺利，当年与贺家那丫头的婚事两家已经定下了好日子，却没料到一场意外的车祸无情夺去一个年轻生命，也让南文景痛失挚爱，痛苦不堪。

老太太担心了好一阵子，差点已经在南文景的婚姻上决意放弃了。却想不到在她有生之年还能看见文景娶媳妇，还是个这么大方得体，举止娴雅的姑娘。

老人家总是要在婚姻大事上讲究个礼数得宜，佟家并不是市井小户人家，这样的道理佟艺哪里会不懂得？！

只是今天在医院，当文景告诉她颜颜在南家的消息时，她只觉得喜悦在心底倏然蔓延，情急想亲眼看见颜颜，也没顾得上这些礼数。此时被未来婆婆这样一讲，她才觉着自己突然来到南家，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佟艺垂眸轻轻婉了下耳后的头发，“呃……实在对不起，老夫人！我听见文景和我说颜颜在南家，我就高兴得什么也顾不得，只想亲眼看见她……”

早谷老太太微微凝眸在花颜与佟艺之间比较，眉目清秀的模样倒是真有几分相似，细白的皮肤也都是一样的清透精致。只是花颜的眼中隐隐凝着倔强……

佟艺气质温柔娴静的样子，老太太很喜欢，“你今天去医院看文景了？”

老太太言语温暖，却让佟艺更加慌张无绪。早谷家向来礼数严谨，她生怕在老太太眼中将她看成是殷勤随便的女人。

“我听说文景病了，去看了看。您……别误会……我和文景之间并没有……”话没讲完整，佟艺羞赧垂低眸色。她爱南文景，爱他斯文英俊，爱他的温柔专情，愿意守着这份爱永远不嫁他人。

早谷老太太晃然一怔，与身边的佳芹相视浅笑，

“老太太，我说习凛性子成熟稳重了您还骂我替他打掩护呢。您看看，他给文景二爷保的这桩媒可不很好嘛？！连您自己都喜欢得笑不扰嘴！”佳芹逗着老太太开心，连带着又对习凛夸奖了一翻。

老太太转身嗔怪“嗯？！就你会说嘴！”浅淡细纹的手拉着佟艺近了些，“小艺呀，你别多心，我不是老古董，何况文景这个年纪还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妻子，是他的福气。我这老太太还有什么可挑剔的！你能来我很高兴，不必拘谨。你和颜颜这么久也没见面，一定有很多话想讲，我这也坐着乏了，先回房间歇歇，你呀，到了这儿就是自己家里一样，需要什么就和他们讲，佣人们不明白，就找佳芹。”

佟艺娴雅的笑笑，“嗯，”

佳芹边扶着老太太边轻转过头叮嘱花颜，“颜颜你陪着你表姨说会儿话，我先扶老太太回房间。”跟着示意站在一边的南子怡“子怡呀，老太太有事问你呢。”

花颜微微向芹姨点头，看着她们上了楼才转头盯着佟艺笑了笑，秀气的双眸越发灿然清亮。

“你呀，和小时候一点儿也没变。”佟艺抬起手在花颜俏皮的鼻子尖轻刮了下，宠溺的看向她，深深舒了一口气，拉起她的手满目温柔的仔细端详起来，“颜颜……”

佟艺指尖肌肤细腻柔暖，轻轻触及她的掌心处，让她倍感安心，她轻应了声“嗯？”偏着清秀小脸儿等着佟艺继续说，

“颜颜……习凛……他对你好吗？”

不知为何，花颜在恍惚的倏尔一瞬，似乎觉着佟艺平坦眉间轻轻拧了一下，

但这个问题，她还是不加思忖就脱口回答，

“嗯！”提及习凛哥哥，唇角总会不自觉就弯起暖意满盈的笑，“习凛哥哥对我很好呀。”

佟艺见花颜笑容开朗温暖，悬了半日的心终于放松。抬眸时正对上花颜那黑白清明的瞳眸盯在她脸上细细打量着，

“表姨……”这个称谓花颜讲得颇为顺口，似乎平日里叫习惯了一般，“您拧这一下，我有点不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吗？！”

娇痴痴的小脸儿逗得佟艺哑然一笑，“噗……你呀，这小脑袋总是想这些乱七八糟。”佟艺倏然眸色一喜，“对了，我刚来的时候佳宝还没睡觉，还扑在我怀里腻了一会儿功夫。小家伙太漂亮了，那大眼睛和扑闪的长睫毛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小时候……

花颜听着这词，悄然了神，笑意微微收敛，漂亮眸子里面写满疑问“表姨……你能和我讲讲我的以前吗？从前的我是个什么样子？还有……我爸爸、妈妈……他们？”

她失踪这么久，他们有没有在找她？

剩下的话囫囵噎在喉间，花颜指尖收紧。怕追问过多会有些让人难堪的答案。

每每向习凛哥哥问及类似的问题，他总能寻些貌似合理的缘由搪塞过去。花颜并不傻，隐约的能察觉，习凛哥哥似乎不愿提及她的过去，甚至不想让她记起。

“颜颜，我听文景说，当年习凛救起你的时候，是你出了场严重的意外，害你记不起从前的事情。”佟艺眸色凝重，满满盈爱怜“你……真的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花颜颓然垂眸，像敛去全世界的光明美好，“我醒来的时候……就只记得习凛哥哥一个人。”

只记得南习凛……南家的人怎么会愿意谈及颜颜的过去……

佟艺从医院过来之前，南文景也提醒她，在颜颜面前不要过多提及从前……她眼中的南文景从来都是儒雅的谦谦君子，可刚刚讲这话时看向她的深沉眸色中却罕见透着凌厉

对颜颜的怜惜排山倒海般，在心底翻涌，

纤长手臂微微伸长，将颜颜揽在怀里，轻抚着她墨黑长发，“都怪我，当年菲婉表姐不在之后，我应该坚持把你带在我身边照顾的，那样你就不会遭遇这么多事情。”

什么样的“严重意外”？害得颜颜竟失去所有记忆？纷乱内心不由自主猜测，搅得佟艺越发内疚

“菲婉？”从佟艺口中轻轻说出的名字，引得花颜心头一紧，额间的太阳穴浅浅跳动几下，速度极快……

“……菲婉！是你的妈妈呀，颜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