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你已经透支过身体，不适宜再出门拖累李我先，如果你想要保护白白必须全副武装，必须按照本座说的做。”

这两句话，并不是从白白的口中吐出，而是被打在了那三米开外，白白曾为他修理手机的工作台显示器上。

“那就快，”莫澜还未收拾好这脸上复杂的表情，“李经理坚持不住的！”

——“不，他可以牺牲。”本就冰冷的话打在了冰冷的屏幕上。

莫澜以为自己听错了。

此时脚下的血泊已经从门下涌了进来，就像装了泵似的，而门外手枪的转子和弹夹机栝仍在运作，火药也还在员工通道嘶吼，李我先再也没说过一个字，只是无言地扛着这些疯狂的敌人在屠戮，也许他脚下已经尸横遍野了，更有可能下一秒便是尸山上最后一片瓦。

“牺牲？”莫澜诧异不已，“这就是你的办法？”

——“没有办法的办法，本座的机身不能受到任何玷污。”

“这是你的属下嘛？我果然没看错你……简直无义透顶了！”

——“敌人的目的是本座的主机，而本座的主机仓不在这里，李我先先生作为诱饵，他的拖延可以为本座的防火墙重启提供时间，本座更加安全，意味着接下来的禅城会相对安全。”

“这他妈的很奇怪啊你，”莫澜狠厉十足，他感觉受到了欺骗，“你所谓的诱饵就不能再多些？只派遣了一个猎人来这里守卫？”

——“除了你，我只信任他，更复杂的情况现在没有时间对你细说。”

“放屁，”莫澜已经变得将信将疑，“你能骗李经理有援兵，我如果怀疑白白是被你强改的也不过分吧。”

——“李我先守住这里是为了在虚拟机架构期间绝对无人侵入，而如今架构完成，小姐的大脑正在冷却，我会使用机械臂将她装入外骨骼中保护，本座会交与你一副猎具执行守卫任务，人形病毒伤不了你。”显示器重新开始填充弹窗和文字。

“那你为什么不事先交给李经理用武装，或者你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非得让他死，再带上意外闯进来的我？”

——“剑豪，你有这样的猜测很好，你不是个盲目的人，但最好也有把他们藏好的本事，这是个容易让你早夭的幼稚毛病，所幸本座并不存在这样的意图，而且本座希望接下来你能放下这无稽之谈，暂时放下你对我的偏见。”

——“李我先两天前为了对付骇客的线下偷袭已负重伤，而且国家安全局十分钟前才解锁本座打开军事设施的权限，李我先陷入苦战中无法着戴，这是事实，你已经浪费战机了，现在戴上它。”

包裹白白的金属丛林中伸出来一簇棱角分明的荆棘丛，短暂的拼接已经足以形成貌似神鸣面盔状的空壳。

莫澜沉默地转过身走向那碗黑色荆棘围起来的空壳，抓起戴上并一屁股坐上办公椅。

“白霸王……”莫澜幽幽问，“李经理知道你要牺牲他吗？”

——“或许吧……李我先和其他一众的受雇猎人已经守住了服务器二十年，与本座防守配合打了不下一千合，我等赴死前不需要慰问，他是本座最自豪的战友和部下。”

“那白白呢？她现在都不知道全家人都把她当小白鼠吧？我没那些中二的猎人这么好骗感情，我看透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利益集团，只不过用些小手段让可怜的正统猎人们感动自己，我的家人们就是牺牲品，我明白！但所幸我不会……”

莫澜看清楚了显示器里白霸王的回答，然后闭上了双眼，“这辈子我只发这一次疯……”

“我当英雄也绝不会为了你们！”

——“祝你胜利。”

空！ong……

突然地分贝骤降，门外门内的所有嘈杂声都顷刻里消失，就像数百米低空头顶掠过的庞大客机突然降成了苍蝇的低吟，最后这苍蝇几近垂死。在接着，陷入这些奇妙宙宇的主角被无故而来的重力拖入深渊。

莫澜又见到了硅板般的漆黑宇宙里那些不规则排布的群星，他如电光般穿梭在空间里，直到被某个象征着输入端口的大地选中。紧接着，颜色和声音被数字一个个圈圈点点，无色无味的宇宙摇身一变，莫澜出现在了白霸王俱乐部的黑夜上空，这栋像是五角大楼般呈中心辐射的建筑。

莫澜张开双臂，面向世界，纵身一跃。

模糊的雨幕后，街道上的交战还未吸引莫澜。他迎面着一层层暴雨再到水泥钢筋，像鬼魂般一丛丛地钻过直到再次出现在白白的房间中。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

莫澜以前从未觉得一场春季夜雨能下得这么撼天动地。

所有感知已经通通回归，本来如同垂死的苍蝇般即将消溺的声迹，眨眼后，伸展出遮天蔽日的羽翼，传说般扶摇直上。

在这种仿佛高铁拂面掠过的瞬间轰鸣里，莫澜震惊地抬起手，他的身上，该是怎么一尊切切实实的盔甲。比起演习里，他甚至听得到一身甲片和雨点的和鸣，嗡嗡作响。

凿穿天花板的机械臂和存放猎具的机床无声地卷曲翻折返回天花板后的黑暗中。

——“猎具本地着装已经完成。”面前冒着荧光的显示器弹出了新的弹窗。

——“剑豪，作为预备猎人，还未考取执照就已经能够触摸独属猎人的凶器，你很幸运。它的名字是，汉阳追猎?凌迟系列?24，汉阳铁厂制造，对付杂草级别的人形病毒，本座已经专配近身刀刃，具体各项参数，将会出现在你的面盔里。”

——“滴滴滴、滴滴、滴……”随着外骨骼的辅助计算机电源适配提示声结束，莫澜的画面里那抬起的手铠上渐渐弹出一长串的文字和数字。

——“适配完成，请切断本地连接。”这串蓝色的字挡住了他所有的视野。

莫澜躬身低头转向白霸王和他对话的显示器，甲片之间发出一连串的脆鸣。

“怎么切断本地连接？”

——“本座还和你连着。”

“什么？”

——“蠢货，摸你的头发。”

莫澜抬头，果然感觉到了那截还连着他脑子的金属脊椎，五米里的半空中像蠕虫一般泳动，这是刚才那些神经索。

——“这就是本地连接，第一个从虚拟中脱胎的白帽黑客依附超级电脑诞生，他是第一名猎人，自他诞生以后，禅城的监狱整整扩建了四十四天。”

“下一步呢？”

——“切开这条脐带，新的猎人就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