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爱他

清茉已经被许擎赶来拿住，拇指粗的绳子捆了丢在院子里，衣衫散乱，艳粉肚兜上两片藤叶呼之欲出，头发被两个小厮拽着，发际之处可见微红，她也算有些气性，就一声不吭那么跪着，见齐钰过来，面上一闪而过戏谑的笑，一双眼睛很不服气的盯着她看。

齐钰当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只微微扫了扫眸，烟萝狠厉道，“关柴房去，没得脏了主子们的眼睛！”

榻上的人轻声唤道，齐钰猛然回神，习惯性的应一声。

“齐钰——”

搅动着粥碗，齐钰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那么静静坐着，入定一般。

齐钰进入的时候李琛又朦胧睡去了，梦中眉头舒展，唇角甚至还有些笑意，搬了花凳，她坐在床边，轻轻搅动碗里的粥，还温热，既然梦中得一晌贪欢，便不要惊动他了。

墨染脑袋在琛莫进屋门前磕出了血，终于将齐钰请来了李琛身边。

齐钰想错了，李琛懦弱，却也有些自己的坚持，醒来后的书房晨光熹微，那道春光并没有给他多少生的希望，既然这些日子的掩饰都被揭穿，也就不用再做戏了，他不肯服药，不肯吃饭，半日来，只裹着那件大氅躺着，滴水未进。

纵然懦弱，还是要活着不是吗？

痛过死过，他会好的。

既然不爱，便无需给他希望。

琛。

夜幕深深，昏黄的羊角灯照亮的只有须臾之地，不会看到石子路上那一滴滴转瞬不见的水渍，齐钰并未回头，她走的依旧决绝，是，她是只爱自己，她不知自己未来会爱上谁，然而，再不会是李

爱不爱的，最虚妄的屁话！

许擎又狠狠的戳痛她，“你只爱你自己！”

脚步顿住，久久无言。

“王妃，你并不爱他。”

走出几步远，身后传来许擎的声音。

“等他醒了，你大可以问他。”齐钰不想多说，迈步出屋。

“臣自然知道是王爷自己不爱惜自己身子！”许擎横眉，“臣只问王妃，王爷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我方才同徐太医的话，许侍卫没有听到吗？”齐钰回问他，“李琛这幅样子，原因只在他自己。”

许擎倚在门边，将她拦住，“王妃难道不问问王爷为何成这幅模样？”

“王妃——”

东西推脱来回，自然还是要收的，徐太医自去开药，齐钰叮咛了许擎，便准备回房，“以后别由着他性子胡闹，命还是自己的。”

若他服药，便不会此刻呼吸艰难，若他肯好好吃东西，也不至于瘦脱相，若他睡的着，也不至于顶着这样的熊猫眼，若他有好好喝水，嘴唇也不会这般皴裂，毫无血色的脸，唯有此处咧着血口。

就是。”齐钰退下手上的一双玉镯，“大人辛苦，我也没什么好答谢的，还望笑纳。”

“王爷并没有好好养身体，药不肯喝，吃的很少，睡的也不好，连茶水都不进，徐太医尽管开方

晨起用膳，服药，看着气色好些，只是为了应付宫里请平安脉的太医和问安太监，王爷夜夜难眠，只有墨染知道，他不敢说，只好低着头服侍王爷，偷偷抹泪。

因为那次滤药用错了碗，她甚至不许在膳房内煎药，如果不是今夜青萝一番话，她只以为李琛病早就好了，侍棋只好回禀，“王爷日日用药，但是身子只有晨起有些力气，过午便很少吃东西，至于夜里，便只有墨染侍候，奴才不清楚了。”

自那夜后，他们已经许久未见了。

她怎么知道呢？

如何将养？

徐太医诊脉过，掰开李琛的嘴，舌苔下又放了两片红参进去，才起身同齐钰行礼，“臣初诊脉那日，王爷只是受了风寒伤及肺腑，臣的药性虽说温和，但这几日下来总该见效，今夜虽说受了惊吓，但也不至气血虚弱成这般模样，这些日子，王爷是如何将养身子，还请告知一二，臣也好斟酌用药。”

她会拿生命爱的，怕只有她自己，而现在，多了一个李琛。

毕竟这些年，她都告诉自己说，“我爱自己！没有情敌！”

齐钰或许受过许多伤害，或许承担过更多生活重担，可是对于爱情，她较真且迟钝，她的生活阅历使得她不会在这个坑里久久躺着，她会自己跳出来，朝前走，往下一段路口迈，也许那时候背后伤疤还未好，没关系，舔舐伤口也是她深夜里四下无人时的工作，她不会为了谁叫自己这样不堪。

“哭什么！”齐钰瞪她，言语却已哽咽。

青萝别过脸去不忍再看，眼里的泪不争气的又落了下来，糯糯唤一声，“王爷——”

怀里的人，并无回应。

墨染见齐钰进来，终于有了喜色，轻轻抚着李琛的背，“王爷，王妃来了。”

青萝扶着的手，猛的就抓紧了。

仔细想来，才不过七八天的功夫，他何至于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她万万想不到李琛会成今日这样。

屋里灯火通明，徐太医自然在其中，合目诊脉，侍棋墨染扶着李琛一声声的唤，李琛眼眶黝黑牙关紧咬，苍白面色深陷，像是被抽掉了精血的一具枯骨，那双唇，干裂皴皮竟然成白色，齐钰本想做做样子便回房睡觉，李琛体弱她知道，为逼自己见一面做做样子她今日也知道，便是病的重些，那么多补品山参炖着没多久也就好了，可是......

清茉被小厮抓着肩胛骨拖行而去，青萝看着她那媚样，狠狠唾一口，吩咐小厮，“不许给她吃喝，也提防着，别叫她痛快死了。”

她还拿着那只美人风筝，那片草地应该是春和行宫，他提着轮轴远远的跑，等风来了，回头喊她，“齐钰！放——”

回答的声音却响在耳畔，他被这声音惊醒，想要起身看她，周身的疼痛叫他清醒，这不是梦里，他们已经陌路。

满脸死气，唯有这双眸子闪亮，一瞬也都暗淡下去，却还是痴痴看她，他不知道，还可以这样看多久，有一刻，便珍惜一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