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的确是个相会的好日子，人们刚忙完了年节，心里一派轻松，又是月圆之夜，月色清明，正好给少男少女们释放大把无处安放的情怀。

按照小说话本子的路数，便是拜年走亲访友之时哪个远房亲戚顺口给双方牵了红线，于是闺中男女正借着这个机会出来见一见，如果看对眼了，春天里正好登门说媒下定成亲，顺利的话年底都能抱上大胖小子了

秦念初这么脑洞大开胡思乱想着，不妨小有儿已经大着胆子扯住她的袖子将她一路里引到了护城河边。

柳枝尚未发芽，干枯着一条一条垂下来，却也夹着夜风萦绕出了几分温柔缱绻，她拨开眼前那道柳枝，抬头望着天上明月，蓦地想起去年七夕之夜，落葵问她拜不拜月老。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月老只管牵绳，机会给过了，接下来全靠自己努力，若无缘分，天地无奈。”

是了，机会总是有的，譬如今世的高倾远，叫她回眸遇见了，又譬如身边的骆问笙，也曾两情相悦过，可然后呢当时她便想着“在这里的姻缘，求不来就求不来吧”，一语成谶。

她当然不是非要嫁人，是醒来之后就已经被“嫁”给了晏楚，又在对高倾远求而不得之时对骆问笙这颗稻草动了真心，她不是圣人，做不到凡心不动，爱过就是爱过，她认。

“坊主”小有儿轻唤一声，从袖中掏出个糖人在她面前晃一晃。

秦念初回过神，待看清眼前头的“孙大圣”之后忍不住嗔他“你哄小孩呢”

“捏的好不好瞧这虎皮裙，看着竟真是毛茸茸的一般。”小有儿硬是从大氅里将她缩着的手拖出来，把糖人递到她手心里，“我幼时最爱听孙猴儿的故事，想着自己若是也有这本事”

秦念初只以为他要说什么大闹天宫，不料接下来他说道“我就去东海边上辟一座小岛，像花果山一般，种上四季花树，什么桃啊杏啊枇杷李子的，再娶一位至爱的姑娘，与我生生世世在那岛上生活，那才是我的洞天福地，真真是给神仙都不做。”

“咦”秦念初奇道，“这个愿望与有没有本事有何相干”

小有儿紧着眉头做出一副哀怨的样子来“如今您做了坊主入了凡尘，也该通晓普通百姓的人情世事啊，怎么会想不到呢我若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即便建了花果山娶了美娇娘，也必会被人盯上眼红，到时我如何护的住她”

秦念初促狭一笑“哦那我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好主意”小有儿眼睛一亮。

“你娶个丑的，没人抢。”

“”

秦念初忍不住直笑，小有儿等她笑够了，才说道“反正我现在长大了，也想开了，我既不是神通广大的美猴王，那就不要做逍遥世间的美梦了，安心当个小鼓师，也挺好的，大不了孤身一人。”

秦念初瞧他真有点受打击的样子，于是安慰他“这可是妄自菲薄了，你长得这般好看，又有傍身的好鼓艺，喜欢你的姑娘必不会少，你若担心护不住她，便选一个家世好的，比你强些的，让她来护你就是，又能如何”

小有儿看着秦念初，表情有点怪怪的“那我岂不成了靠女子吃软饭，岳丈家也要看不起我了，何况旁人。再说，我若高攀，人家也会疑心我是冲了她的家世去的，时时疑心，将来又该如何相处”

“这话又不对了，她既肯下嫁于你，那便是看的上你，又何必一边嫁了一边又辱你，若是这样的人家，我们不娶也罢。至于你，你若是真心喜欢她，那便倾心以待，以真心换真心就是。”

小有儿沉默了半晌，低声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秦念初捏着糖人在他面前晃晃，逗他开心“还没满十六岁，就开始想姑娘了，不怕臊着。”

借着月色看，小有儿果真脸红扑扑的，垂了眸子有点无精打采“坊主，像我这样漂泊无依，毫无根基的人，真的会有人喜欢我吗”

“感情的事就只是两个人的事，与身家背景国界性别年龄统统没有关系。”

这里面好几个词是小有儿听不懂的，可他却听懂了这整句话的意思，于是再抬眼起来，那眸子变得十分清明而坚定“那坊主你呢”

“我我自然不在乎这些，我只管喜欢不喜欢。”

“不，不，我是说，如果是坊主你，面对我，这样身份的一个我，会不会会不会”小有儿说得急切又磕磕绊绊，仿佛怕逾越了又仿佛怕没说清楚。

秦念初却完全没想多，把糖人又递还到他手里，郑重其事的安慰这个在自己看来都不算完全成年的孩子“若是我，一个舞伎，面对你，一个鼓师，算得上天作之合。”

“轰”一声，小有儿脑子里那根弦断了，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再记不得后来的事，至于是如何一路被坊主牵着回到邀月坊里，又如何被推回房内休息，在昏睡一夜之后，醒来，就像醉酒喝断了片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