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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笛声又起,却已经不同于先前的调子。牧也从窗格间望去,满眼落花随风飘渺。
他一个人,凭栏而立,孑然一身。
牧也不知道是什么在吸引着自己起身,走到夜色中去,就那样的和他并肩而立,站在栏杆之前。
曲调在这回往间终了,可她仍是这般的站在那里,没有言语,也没有应和。
和则见她这样,笑着唤道:“玖玖,这是想什么呢?这样的出神。”
牧也闻言微微转了头,看着他的面容隐在夜色之下,只留下完美的轮廓,为这单调的夜色增添了一份不一样的色彩,敛眸笑了笑:“听着王爷的曲调里情感丰富,回想着自己方才的那一首,恐怕只能用肤浅来形容。”
和则看着她的眸光闪了闪,语气低转,就好像写在文章中总结终了的词句:“玖玖,无论什么样的情感都会表达出来的。”
牧也偏转了脸颊,背在光影里,只有长长的睫毛上下颤动,消去不自觉地对他言语中深刻含义的探寻,语调里是没有感情的平静:“你从内城过来,还没用晚膳呢吧,我到厨房那边去瞧瞧,给你弄点吃的过来。”
这总是她的借口,用来打破两人间的相处。
和则的语气听起来似叹非叹,道:“才和你说上几句话,就要找机会溜走了。”
牧也眸光寡淡,轻声笑道:“那你就跟过来啊。”
和则闻言微怔,听着她难得有的玩笑。
这样的夜里,星月寂寥,只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木鱼似乎还在证实着寺中僧人的存在。牧也经常到这里的寺院中来,对寺院中的布局也甚是熟悉,三步并作两步就向前奔走,却听身后的人一声轻叹道:“哎,你走慢些,我可不认得路。”
牧也闻言低低的一笑,脚下却是比先前更快了,和则见她这般,就想从后面拉住她的手,却不想牧也感受到了背后的动作,下意识的将手一收,只听“呲”的一声,和则的指尖从她的腕间滑过,勾断了绑在手腕上的宽带子,露出了其下白皙的近乎于异常的肌肤,淡淡的药香散落在空气之中,自然的程度就好像它早已渗透到了肌理之中。
牧也心下愣了愣,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拉了拉衣袖。
和则苦笑道:“我就是拉你一下,干什么躲的这样快?”他俯身拉起落在地上的宽带子,指尖一挑,取出附在内部的小药包。
一扬手,就让那片破碎的快带子化作细碎的布片纷纷下落,他解下系在颈间的彩绳,又和那药包一起,重新系在了牧也的腕间。
半旧的彩绳用独特的编法将五根不同颜色的细绳拧在一起。
牧也怔怔的看着,知道是在戈达尔布雪峰上跨年时她一定要依着当地部落的习俗而挽来送给他的。如今就要以这样的方式由他再还给她吗?
牧也心中不愿,一抽手,就见那根彩绳飘飘然地落到了地上。
和则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俯身将它捡起,想要再次敷上时,却听她笑道:“都是不长久的东西,王爷何必这样坚持?”
她的语调清冷,就好像这夜空下悬挂的孤月,穿越千年而来,诉说着人世间不想干的温情。
却听和则认真的道:“玖玖,若真的是你想要的,它就会天长地久。”
这一瞬间,牧也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这样的落在了时空的缝隙间,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蹦蹦跳跳的姑娘,围着那个放在心尖尖儿上的男孩,缠着他,听他唤自己“玖玖”,天真的以为这样,他们就真的能天长地久。
手腕间丝丝凉凉的磨挫感,迫使她收回了放纵的思绪,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腕间移动,指腹上的薄茧轻轻滑过她的肌肤,他的动作极是轻缓,就好像生怕因为自己不甚的动作弄疼了她。
他的动作极为认真,就好像生怕错过了哪一条细微的疤痕。
牧也微微的别开脸,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情绪却在他一句“还疼么?”时甭涌而出,这一瞬间,她将牙齿咬在了下唇上,极力的稳住声音:“早就不疼了……”
他终究是不由分说的拉紧了她的手,月光静谧,万物映照,微微吹起的风让他的发与她的交缠,他感受着两人的气息在无声无息中不着痕迹的交映,偏过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这禁锢般的京城,他竟是第一次觉得这样拘束的建筑间也能体会这样的痛快,唯叹时间太短,原想不过是他与她之间相处的一小部分,却不知何时,她搭在掌中的手竟也如这风,渐渐的抓握不住了。
然而,下一瞬,他便转过脸去,目光遥遥的望向广布的山海……他要的终将是这疆土,而她,不过恰在其上罢了。
牧也顺势将手从他的桎梏间抽出,轻声道:“这里就是了。”
这不过就是转山后的几间小矮房,破旧的桌上杂陈着时令的蔬菜,一盏被灯油熏的灰漆漆的灯伫立其间,借着油灯散发而出的昏黄且不均匀的光线,牧也在远看只是一堆绿中挑挑拣拣,道:“看样子只能煎个菜饼子了,好像这儿也没什么别的食材。”
和则上半身趴在桌上,将手垫在下颚处,笑嘻嘻的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想吃这个?”
牧也白了他一眼,道:“你想吃不想吃,也都只有这个,实在是也没什么选择。”
和则低头笑了笑,没再说些什么,只将油灯移了过来,让它正照着自己的面容。
牧也尝了一口做好的饼子,颇为不满意的撇了撇嘴道:“做的有点不好了,王爷若是嫌弃,就不要吃了。”
和则并没有回她的话,精细的取了一小块,放在口中反复的品尝。良久,方听他道:“玖玖,这味道此生最好。”
初生的朝阳再一次悄然的笼罩在京城的上空,一切仍如往日一般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所有人紧绷着的心弦都已经有所放松,因为他们都明白——那位高高在上的人早已就在万千的仪程中离开了京城,只是这样轻松而祥和的气氛并没有蔓延到户部——
牧裕靠在椅上查看着账务部送来的一张张报表,他素来习武,打熬出得一幅好筋骨,即便是彻夜未眠,也未觉的有多么疲惫。
但被他请到堂中喝茶的官吏们可就没有这么好的精神头了,一杯杯冷茶下肚,仍是没能阻止他们筋骨松散的瘫在椅上。
不过这正是符合了牧裕的心意,只见有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官吏睁着他那双鼠贼般的眼睛,盯着从格窗外走过的一个个身影,终于是憋不住心中的言语,贴近身侧的官吏道:“喂,你看这人来人往的,不会真的查出点什么吧?”
旁侧的人不耐烦的瞥了一眼,冷嘲道:“就那么几个没见过市面的书生,怕是账务薄都看不明白。”说完他挪动了一下浑圆的身子,就又将脸转到了另一边睡去了。
先前说话的中年人似乎是觉得这个回答并不能使他满意,又转脸看向后侧的人,那人似乎更是懒得听他的言语,还没等他说出话语,就含糊的应道:“管那个呢,即便是出了事,不也有宜王殿下给咱们担保……怕什么?”
转眼间,偌大的堂中又恢复到了前时的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下的脚步声不时响起,然而每一次细微的声响都会牵动着那个中年人的思绪,使他的精神一次又一次的走向紧绷。
————
绵长而又恢宏的依仗终于抵达了它的第一个目的地,精简了仪程的队伍也终于可以提高了它的速度,轮辙压过,黄沙漫卷。
牧也半倚在榻上,听着唐济在车轿之间有序地安排着,她一向都对这个位居高位的人臣没有太多的赞赏,至少在她看来他并没有什么出奇的资历与能力来持久的处在这个位置上,可就是在刚才,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因为他事无巨细的处事态度着实证明了作为一个朝阁中的副手,他还是很称职的。
这大概就如同世间凡事中的因果吧,没有什么是空头来的,也没有什么是空头去的。
正在思索间,却听唐济隔着帘子道:“殿下,前头有几个闹事的,这车驾怕是要停一会儿了。您别着急,下官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牧也闻言心中一惊,通过唐济简单的言语,她已经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径自起身就下了轿来。
没向前走几步,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官吏的呵斥声,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拉扯声以及拦道之人不住的哭喊声,大概有十来个人吧,也不是其中的哪一个,处在相互纠缠间仍是眼尖的看到了牧也过来,引导着其他的人也挣扎着向牧也这边冲来。
唐济一个箭步,挡在牧也身前,将她与沸腾中的人群隔离开来。
牧也并没有理会这些,朗声道:“给本宫搬把椅子来……在场的诸位也都不要闹了,安静下来,本宫好听听你们的事情。”
“你是哪里派来的官?别又过来搪塞我们。”不知是谁,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引来的是一阵的骚动:“就是……就是……我们要见皇帝……我们要让皇帝给我们做主。”
牧也淡淡的一笑,道:“我是哪里派来的不重要,你们要将自己的事情说清楚,这才是首要的事情。”
“你真的可以?”
“看她的样子,还挺年轻的。”
“谁知道呢,不如就听她说说吧。”
唐济见状,忙上前一步,高声道:“诸位素静,这一位是凤翊少翎长公主——少翊殿下!”
一句话,惹得在场的人怔了怔,而后还是在其中一人的带领下,过来向牧也施行了拜见的礼仪。
牧也虚手相抚,笑道:“诸位都起来吧,也不用拘谨,还是处理好你们的事情要紧。”
原来这领头的人曾是开崇十七年的进士,受到过开崇帝亲自接见,更是派任过京城要吏,却因为看不惯官场上的虚与尾蛇而回到了纯县,以著书教学为生。
他整理衣服,上前说道:“殿下,草民不过是乡野之人,不懂得礼数,冲撞了您的车架还请您降罪。”
牧也并没有理会他这一番客套的言语,将身子靠坐在椅中,问道:“你领着人到这里来闹事,是何缘故?”
那人听她这样问,一揖道:“殿下,桂峄城的杨太爷剥削钱粮,压迫百姓,如今又抓走了这几家的孩子。”
牧也顺着他示意的目光看向那些凄苦无倚的父母们,又听他继续说道:“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更是没有地方能够让我们申辩,听说万岁爷的车架要从这里过去,就想到的这个法子,希望万岁爷能够给我们洗清冤屈。”
“杨太爷为什么要派人来抓走这几家的孩子?”
“如今边界不平,连着这几年都会从十八岁的男孩中挑选一些送到边界服役,我听说今年是轮到了杨太爷和几个桂峄城长官家的孩子了,他们心中不忍,就动用权势从纯县抓走百姓的孩子去代替他们的孩子。”
说到这里,他忽然跪地朗声道:“请少翊殿下为我们做主。”
旁侧的同行者见他如此,亦是紧跟着也是跪地高呼,道:“请少翊殿下为我们做主。”
牧也连忙起身相抚,道:“大家都先起来,这件事情,我一定会为大家处理好的。”
她又和领头的人说,希望他安抚跟过来的人,让他们先回去,以便更好的按照规矩处理事情。
领头的人也知道这样拦截圣驾不合于礼法,这时见牧也并没有要怪罪的意思,又是真的要替他们处理事情,心中乐意,也就愿意去做这份差事。
牧也看着他三言两语就劝走了跟过来的人们,心中不由惊叹于当地人对他的听信程度,更是惊叹这样的偏僻乡野,竟还有这样的人,不过心中更叹,这样的人不能为皇朝所用,实在是可惜,可留心啊。
这样想着,就又派人让他回来,说是请了杨太爷过来,让他跟着,也好说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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