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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慵懒月光照在白玉蜘蛛身上，它像是睡着了，许久没有动静。

其中闪烁着银白色光芒，部曲觉得很好看。

却并不期待。

无论死亡如何美丽，她都不愿意看到。

用头发担心地触碰白玉蜘蛛的身体，部曲看到它缓慢睁开眼睛。

眼神里充满疑惑。

沉默。

回忆起状况，白玉蜘蛛停顿片刻，继续讲故事。

故事有些重复，冗长的片段太多太杂乱，而且白玉蜘蛛经常忘记前文，所以会再讲一遍。

即使是这样沉闷的讲述，部曲却是听得津津有味。

完全沉浸于故事当中，为其中遇到的每个人物担忧。

只是因为情感，强烈的情感。

故事有起起伏伏，剧情精彩万分之时，部曲欢呼雀跃。

或是平铺直叙，她也不觉得无聊。

只是因为情感，强烈的情感。

因为其中蕴含的情感是如此强烈，让部曲忍不住为故事中的魔女和蜘蛛担忧。

理智在这里没有插手的余地，只有情感主宰她的身心。

所以尽管知道故事里的蜘蛛不会有危险，可部曲还是忍不住会担忧。

故事很长，很长。

活过太长时间，白玉蜘蛛有许许多多能讲述的故事，若是要全部讲完，几个月的时间也是不够。

可它剩下的时间没有那么多。

是以，白玉蜘蛛开始跳过些不重要，却很快乐的回忆。

不舍是肯定的，但它首先要将故事讲完。

面对沉默，部曲没有开口询问。

尽管她能看出来，白玉蜘蛛身上的腐朽气味越发浓烈，但部曲还是没有开口。

白玉蜘蛛就要死去，不用任何人提醒，都是明知的事实。

想要拯救它，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需一点血液和光点辅助，部曲就能做到延长其生命。

说是她从光点那里学到的知识，也不太正确。

更像是部曲突然回忆到的知识，本来就知道这种事情。

可是白玉蜘蛛的意志很强烈，部曲不觉得能阻止它死去。

期待死亡。

语速越来越慢，白玉蜘蛛停顿的间隔也越来越长。

耐心等待着，部曲没有催促。

等待。

故事继续前行，蜘蛛和魔女几乎走遍全世界，留下许多传说与痕迹。

等待。

白玉蜘蛛的声音越来越低，部曲需要仔细去听才能听清楚。

它一定是十分想念魔女。

每段故事，每个旅程里，白玉蜘蛛总是说魔女怎么说，怎么做。

关于蜘蛛怎么想，它却是不怎么提及。

故事继续前行。

部曲看到白玉蜘蛛突然恢复精神，不只声音变得响亮，甚至能够站起来。

看着远方。

远方月亮落下，该是太阳升起的时刻。

可太阳还没有升起，天边只有黑暗，深沉的黑暗。

知道的，白玉蜘蛛知道太阳就在那里，总是会照常升起。

黑暗终究是短暂，阳光终是会照亮大地，可它却有些等不及。

生命，它能感觉到生命终结，此时正是余烬最后的光辉。

短暂又短暂的时间过后，它就会死去。

看着浓烈深邃的黑暗，白玉蜘蛛加快速度说：“那一天…”

那一天，也是同样的黎明。

黑暗，魔女看着蜘蛛，笑着不舍地说：“到达终点了呢。”

再漫长的旅行终于是会到达终点。

她的身体很早就已经恢复。

站立在世界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魔女看到海洋如瀑布般飞落。

蜘蛛看着魔女，试探地说：“我们可以走回去。”

“回不去了。”魔女坐在世界边缘，任凭水流濡湿裙摆。

是啊，回不去了。

世界因她而起战火，而无论胜利者还是失败者都对她恨之入骨。

如此憎恨。

真是失败的人生。

没有回头，魔女平静地说：“你走吧。”

蜘蛛没有仇敌更不会引人注意，能够很好地生活在新世界中。

而且以蜘蛛的能力，肯定能生活得很好。

不想让蜘蛛看到她脆弱的表情，魔女硬下心始终没有回头。

可是蜘蛛没有走。

蜘蛛丑陋巨大的身体依偎在魔女身旁，眷恋地说：“我也回不去了。”

见识过光辉绚烂，它又怎么能忍受独自生活在狭窄阴暗角落。

蜘蛛和魔女依偎在一起。

许久。

没有等到太阳升起，魔女看着深渊，笑着说。“走吧。”

欣然点头，蜘蛛与魔女坠入世界尽头。

见到白玉蜘蛛许久没有动静，部曲轻声地问：“然后呢？”

可已经没有回答。

故事停留在这一刻，她不会再知道后面的事情。

沉默的，安静的，白玉蜘蛛就像是沉眠。

没有回应。

金色长发轻轻触碰它的身体，白玉蜘蛛迅速失去光泽，如同灰白色的石雕。

故事没有结局，可现实终究是要继续。

看着石雕随风腐朽崩坏，散落成一地粉末。

伤感，部曲沉默地看着石粉，觉得不该如此。

生命本就如此无常，她觉得很是迷惘。

它死了，如愿以偿。

不知道为何执着于死亡，可部曲还是没有阻止，或是自以为是的拯救。

正不正确，她不知道。

就这样于世界角落，默默无闻死去。

遗憾，惋惜，融汇成复杂情绪。

不知如何描述，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沉默地看着远处的黑暗，部曲觉得不该如此。

尝试着打开宝藏门，任凭她使出所有力气，还是推不开门。

做不到让白玉蜘蛛遗骸埋葬于宝藏中，与魔女相伴。

挖开宝藏门前的地面，部曲将遗骸埋藏于门前。

门前立着土堆。

离得近一些，总归更好。

落在地面，部曲看着远方的黑暗，看着有鱼肚白渐渐浮现。

黎明还是要降临。

莫名放下心事，紧迫感也不再驱使着她。

慢悠悠地飞下去，部曲没有看到身后有一粒光点悄悄落进土堆里。

颤动，有只小蜘蛛艰难地爬出土堆。

看上去是那么小，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小蜘蛛。

虚弱，小蜘蛛慢悠悠爬下土堆，跋涉到宝藏门前。

连微风都抵抗不得，小蜘蛛紧紧抓住门框才没有被吹跑。

黎明终是到来。

朝阳蓬勃，投下第一缕阳光，照在小蜘蛛身上。

近乎琉璃的身体，晶莹剔透，分外美丽。

感觉到光芒的温暖，小蜘蛛愣愣神，有些熟悉又温暖。

当然它分不清这些感觉，只是本能地想要做些什么。

爬到门框上，小蜘蛛吐出一根蛛丝，又荡到另一边。

悠悠闲闲地结网。

未来自有未来定夺，而未来谁都无法确定。

不知道为什么要结网，也不知道未来如何变幻，小蜘蛛只是单纯地结网。

结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