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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腊月，天空是冷冷的白色，纷纷扬扬地下着雪，重重地压在花园里的梅树上，沉甸甸地坠在枝头。

皑皑的白雪团团堆在房檐上，耀眼的雪光可以刺痛人的双眼。

正院里，上好的银丝炭放在了屋里的个个角落。木炭燃烧产生的温暖把深冬里的寒意生生轰出去了，在屋子里待着就好像春天一样暖融融的。

院子里静悄悄的，好像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万物都陷入了沉睡，只听到炉子里的酒嘟嘟地响着。

吱呀！

沉睡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开窗的声音。

从窗外迅速吹进来一股冷风，使室内混浊的木炭的气味突然一清。太子妃睁开假寐的双眼，随意朝窗口看去。

大皇妃半个身子倚在窗边，端着一杯温好的秋露白自饮自酌，海棠红地织锦冰裂梅衬衣被北风吹起，艳丽又张扬。见太子妃朝她看了过来，冲太子妃露出了一个肆意灿烂的笑。

这段时间大皇妃时常过来坐坐，美其名曰和闺中的手帕交叙旧。她和赵梅仙从小就认识，她有什么小九九，太子妃心知肚明。

“还有两个多月。”大皇妃突然开口道。

太子妃被她吵醒，干脆从榻上坐起来。玉手掩住檀口，优雅地打了一个哈欠。

“那又如何？”

大皇妃快步走过来，坐在榻边。冷风和着她身上幽幽的酒香，吹进太子妃的鼻尖。

“你难道一点都不着急？若是这个孩子生下来，他就是东宫里的第一个孩子。到时候母凭子贵，看你怎么办！”她沉不住气地质问，神色真诚，好像真的在为太子妃考虑。

“本宫着急有什么用？要是我着急孩子就生不下来了？”太子妃依然神情淡淡，不为所动。

“你明知道——我可以帮你。”大皇妃低声说完就咯咯笑起来，妩媚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

太子妃睨了她一眼，哼笑一声，不客气地说：“你打什么主意，本宫清楚得很。东宫的事，用不着你越俎代庖。”

“你说的什么话？我关心你而已。”大皇妃现在一点也不为她毫不留情的话恼怒，笑意盈盈的。

太子妃定定地看了大皇妃一眼，好像在确定她的话是不是真心实意。大皇妃见好像有戏，一对含情美目也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笑了，“梅仙，你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大皇妃附耳过去，听太子妃在她耳边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听完后大皇妃信誓旦旦向她保证一定帮她，只差拍着心口说，一切包在我身上了。

听雪阁里，程妤穿着粉红镶边肉粉色撒花出风毛圆领长袄，月白忍冬纹刺绣百褶裙，圆滚滚地坐在临窗的软榻上，看外面飘飘洒洒的雪花。

屋里暖气融融，太子坐在她的旁边，锲而不舍地拿着一本《论语》在读。他的声音清朗悦耳，像是潺潺的清泉。

程妤现在的动作已经很笨拙了，下腹部的隆起非常明显，站起来的时候连自己的脚尖都看不见。宝宝现在可以听见她的声音，她有事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对着她的肚子说说话。

孙太医经常过来给她把脉，前些日子他告诉太子说这是个男孩，太子当天高兴得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晚上。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不仅是对于他，对整个东宫来说都有重大的意义。

太子放下书，“小鱼，再有两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产婆我会亲自挑好的。”

程妤点点头，笑道：“有殿下看着，妾自然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神色有点紧张，摸着肚子怯怯地说：“殿下，到时候可不可以让妾的娘亲过来陪陪我？我有点怕。”

太子本来就担心，哪里会不应？立刻点头应允了。

程妤听到母亲到时候可以来，脸上笑开了花，正想谢谢太子，突然哎哟一声抱着肚子叫了起来。太子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问她怎么了。

“孩子，孩子踢我！”她倒吸一口气，满脸痛苦。

太子这才放下半口气，他往手里吹了热气，呵了呵手让手没那么冷，再放在程妤隆起的肚子上。故作严厉地责备道：“好孩子不可以这么调皮。”语气虽然严格，但是看着程妤肚子的眼神却相当柔和。

这一会儿他又没动静了，仿佛宝宝真的听懂了爹爹的话，乖乖不捣乱了。缓了一会儿，见外面雪停了，太子就把程妤扶起来，要拖着她一同到外面的院子里走一走，保持一定的运动量。

几个小内侍正在卖力地打扫院子里的积雪。因为手上没有东西挡风，冻得红彤彤的。见到太子两人出来，他们连忙放下扫把下跪行礼。他们年龄不过十四五岁，身上穿着单薄的内侍服，薄薄的一层衣服根本不保暖，以至于几个人瘦削的脸都被冻得发青。

程妤见了心生不忍，都是半大的孩子，放在现代，这个年纪还是家里的小霸王，掌中宝呢，在这里却要冒着刺骨的寒风，穿着单衣在冰天雪地里扫雪。

“殿下，那边的积雪已经扫开了，咱们就去那边散步吧。”

她又吩咐忍冬，“忍冬，你去端一大壶姜汤来，分给他们喝。大冷天儿的，让他们也暖暖身子。等他们走了多给他们一些赏钱吧。”

忍冬知道这是她们主子动了恻隐之心，她看着这几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也觉得不忍，听到程妤吩咐她，连忙应了声就走开了。

几个人听了程妤的话，连忙拜谢她，跪在地上给她磕头。

程妤更加不忍，连忙让他们不用磕了，扭头对太子说：“殿下，咱们走吧。”

太子没有阻止或干预她，全程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等她说要走了，太子才用温柔的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

太子披着玄色麒麟天青色滚边披风，程妤穿着米汤娇秋海棠刺绣兔毛镶边斗篷。一高一矮，一深一浅。慢慢腾腾、稳稳当当地在覆盖了薄薄一片雪的雪地上留下一个个相依相偎的脚印。

两个人携手到花园的另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