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夏盯着这纸告示，有些踌躇。

不是说上面写的条件不适合，只是太过于契合他们如今的处境，仿似他们的窘态都被人看在眼中，这不知是太过于巧合，还是里边藏着什么猫腻，很难不让人心生怀疑。再加上这字里行间分外跳脱的语气，都不知道这委托人是不是真的想去找人作为打手，如果到时候发现只是一个无聊的恶作剧，又会白白浪费许多时间。

苏半熟倒是没有想南夏这般想得复杂，看着文字不断点头，神色显得相当满意：“怎样，南夏，咱们要不要去试试？反正咋俩就两个身无分文的外乡人，再怎么被诓骗也整不到哪里去，万一是个大好机会，不就正好可以解决今晚的着落？”

“话是这个道理……”南夏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找不到理由去反驳什么，况且远眺天色已经日上三竿，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然不多，确实不能因为过于小心翼翼就错过这般机遇。

稍微思考了得失利弊后，南夏还是点头答应了苏半熟的意见，边一同走进一旁的小巷一边跟苏半熟说道：“不过事先讲好啊，如果这委托人是要去做缺德事，比如打劫啊，勒索啊，或者类似于这样以势压人的事情，我们再怎么窘迫也不能去做。我师兄曾经跟我说过一个道理，人落魄时偷鸡摸狗，那么以后一辈子都再也改不过来，哪怕别人不知道，但也会成为缠绕自己一生的污点，活着就不再自由。”

“嘛，这个自然。”苏半熟咧咧嘴，拍了拍南夏的肩膀让他安心下来：“你跟我认识都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我苏半熟是个怎样的人？这类的抉择我当年一个人闯荡江湖的时候做得多了，但你看，我至今还不是问心无愧。”

“是哦。”南夏肩膀被苏半熟拍得生疼，一脸嫌弃地回道。

小巷并不长，以两人的脚程，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不知道是那纸告示贴了太长时间，还是此时都是吃饭时候，两人一路走来，并没其他要抢这个饭碗的人，只有巷道两旁的砖瓦房屋之中传出油烟与饭菜的香气，有父母亲制止住小孩的嬉闹将他们拉回到饭桌之上，碗筷相撞发出稀里哗啦的细响。这些家常里短的声音随着两人的深入逐渐消退，慢慢就只剩一片寂然。

巷道的尽头是一处被封闭了的水井，已经多年无人使用，井旁放置的盆栽早已枯黄，只剩长势狂野的草叶喧宾夺主，细长的藤蔓从地面攀沿到不远处的墙上。一个穿着着黑色劲装的男人躺在压住水井的石板上，用一张不知那捡来的小报遮住侧漏下来的天光，旁若无人地酣然大睡，就连南夏两人到来也没有任何反应，唯一庆幸的是睡姿不错，没有呼噜声遥遥作响。

“是他吗？”苏半熟在南夏耳边小声嘀咕道。

南夏也不确定，但是放眼四周，除了这人以外再也看不到别的活人，前面又是死路，也不会有其他的人再来踏足。既然如此，这个睡死过去的男子应该就是写出那张告示的委托人。

虽说打扰他人睡觉并不是南夏的本意，但他们所剩时间不多，不容许在这继续耗费，南夏心底歉意地告罪一声后，走到熟睡的男人身旁，轻轻摘去了盖在男人脸上的纸张，露出下方的面容。

那是一个长相很普通的中年男子，与走在外边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大叔没有任何不同。或许是感受到纸张被抽去，阳光重新遍布整张脸庞，男人勉强睁开半边眼睛，呢喃

着根本听不清楚的梦话，不耐烦地歪过头，想去看看是哪阵风不识好歹吹落了难得的阴凉。

当他看到站在一旁盯着他的两个大男人，身子一僵后猛然跳起，身子迅速往后边踏出几步，满脸怀疑地望向两人，说道：“卧槽，你们是什么人？打扰我睡觉是想干嘛？”

南夏与苏半熟对视一眼，彼此眼光交错，最后还是南夏败下阵来，上前说道：“你好，我们俩是看到了贴在外边公告栏的告示，想进来找工作的。不知这位仁兄是否就是你要征募打手？”

“哦哦，那个啊。”男人睡得大脑有些发懵，回神了好久才想起自己先前贴了一张告示，恍然大悟道：“既然看到了我的说明，还有自信进来找我，这么说你俩很会打架咯？”

“不过啊，就看你们这小身板，不是说腰间配着把剑，就可以装作刀尖舔血的江湖中人了。也不是说吓你们，只是我这告示都贴了一上午了，也来了不少像你们这样好事的人，看上去有几两肌肉的，但是叫他们耍两招，全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花拳绣腿，说不够格还骂咧咧地上来找打。你们俩不会也是这样的人吧？”

男人上下打量着两人，不太满意地砸了咂嘴，像是勉为其难地说道：“算了，这么以貌取人不好，要不你俩露两手？”

南夏没有说话，转头看向苏半熟。

苏半熟读懂了南夏眼神里蕴含的意思，分明就是这种要上台面表演的事情交由他来，于是只好唉声叹气地走上前，手指微曲，大拇指按在并拢起来的食指和中指上，调动灵力，往男人脚边随意一弹。

一声沉闷的炸响，男人脚边一个堆起来的小土块炸裂开来。不过苏半熟出力不大，方向也相当能把握住分寸，迸射出来的泥土丝毫没有触及男人的裤脚。

男人看得一惊一乍，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眸里流光溢彩，兴奋地看向两人：“灵力离体，弹指似箭，你们难道是那二境以上的修行者？”

“他是，我不是。”南夏很实诚地回答道。

“没事没事，一个二境的修行者就抵得上十个壮汉，已经远远超出我的预期了。”男人按捺不住地搓搓手，语气与先前截然不同地炽热：“而且我刚才突然有了个不错的想法，不会让这位暂且没修为的小兄弟闲着。这般看来，真是天助我也啊。”

“稍等。”南夏打断了正兴致上头的男人的话，跟他抛出了一开始就相当疑惑的问题：“在正式谈生意之前，老兄你是不是要说明一下我们当打手是要去做什么？如果是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恕我们不能奉陪。”

“伤天害理的事？那怎么会呢？”男人热络地凑到南夏身边，搭住了两人的肩膀，缓缓说道：“其实呢，事情是这样的，我等一会儿要去参加东陵城里的一个拍卖会，不远，就在隔几条街道那边的乾臻行，想去那里正正当当夺得些小玩意。”

“不过你也听说过这类的事吧，有些人，财力不够别人深厚，但暗地里的手段却是不少。在正经的场合斗不过别人，就找个没人看见的角落，直接用武力夺取，最坏的还会夺人性命，除了拍卖行争抢不到的，就连内裤都给你搜刮干净，丝毫不把这公平法治的社会当一回事。”

“然后啊，像我这种一个人的，身后又没有唬得住的背景，正是那种最好下手的目标

啦。我可不想我耗费一堆钱财，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宝贝就这么白送给人家，于是就想雇佣几个保镖，帮我处理一下这些祸患，至少也要护送我安全回家是不。”

“两位怎样？我这情况没你们想的那么伤天害理吧？”

“嘛，确实。”南夏点点头，从这男人的叙述中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些龌龊，让他不禁心安，也就有了想好好谈谈这一笔交易的想法：“那我们的报酬是多少？毕竟听起来就挺危险的事，我们还是要考虑再三的。”

“可以嘛小兄弟，很熟练啊。”男人撑起身，从两人身上离开，一番思考后，向南夏比出一根手指。

南夏狐疑地报了个数。

“往上。”男人语气淡然。

南夏嘴唇微微翁动，但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这个数字，在他和别诀共同生活的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但这只是在东陵城随便碰到的一个人，就能一脸轻松写意地报出来。

太可怕了。

这就是大城市吗？

南夏回头望向苏半熟，看到他跟自己一个神色，心底瞬时了然。

“如何？你们要商量下吗？”男人双手插进裤兜口袋，问道。

“不用了，就这数吧，成交！”

南夏暗中握拳，压抑住自己语气中的喜悦，试图平静说道。

苏半熟摊了摊手，表示这些事情全交给南夏处理。

听到两人肯定的答复，男人脸庞上的表情生动起来，走到南夏身前，环绕着他转了几圈，最后满意说道：“对了，我先前不是说哪怕小兄弟你不是修行者，也能有事可干，对吧？”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南夏诧异地说道。

“我想过了，我这种有钱人，保镖还是其次，身旁怎么能没有个看得顺眼的秘书？那些大户人家的老爷还有仆从和侍女，游学的才子身边还会跟着背书箱的书童咧，我不带个岂不是很跌份？”

“正好这位小兄弟仪表堂堂，看着就招女孩子喜欢，由他开口讲话怎么都比我这相貌更让人服气。有这么好的随从，岂不是更能让别人认为我身份地位都很高？”

“当然，这位小兄弟，不会让你帮我做什么过分的事的，也就喊喊价，别人过来跟我寒暄就随便上前应付一下。就这么一些条件，少年你感觉如何？”

“小事而已。”南夏在大额的金钱前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男人拍拍手掌，似乎是要为这一场生意的达成庆贺：“既然咱们都谈妥了，那就不如先坐下来，大家互相了解下？那场拍卖会今天下午四点才会开始，可是还有不少的时间嘞。”

南夏和苏半熟都没有意见。

你是金主，你说了算。

“那我就先来个自我介绍吧。”

男人回到水井处的石板重新坐下，翘着个二郎腿，优哉游哉地说道：“我，金填坊，请多指教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