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顾妍已是睡下。

于奕站在府邸前庭，身前跪了三人。

竹安站在于奕后方，面带疑惑，隐约觉得此事与师妹有关。

昭风与大叔对视眼，倒是易铭先开口说话。

“我和妹……悦儿，其实是唐门造的武器。”

易铭目无焦距，似失去了所有活力。

竹安皱眉，

“唐门？当年因拐卖小孩而被北朝灭门的唐门？”

易铭麻木点头，

“小孩会被强迫修炼各种奇奇怪怪的自创功法，为唐门之人试出可以修炼的功法。”

竹安眉头皱得更深了。

没想到当年唐门拐小孩一事，竟然还有更深一层的阴谋！

“我和悦儿是龙凤胎，被强迫修炼了一种名为千机散的恶毒功法。”

易铭神色黯然，

“我的血与悦儿的血融合后，能成为无色无味的散功水，服下后无药可解。”

竹安双目微张，

“你们……”

大叔在地上不断磕头，

“都是我做的。他们什么都不知情。与梁山无关。求求你不要怪罪梁山！我昭成该死！”

易铭淡淡撇了大叔眼，

“服此散功水后，会在七日内渐渐武功尽失，丧失所有神智，成为彻头彻尾的傻子。”

大叔身形一僵，嗑得更加用力。

昭风艰难开口，

“散功水，被下入了你们府邸的水井之中……”

“什么？你说什么？！”

竹安彻底炸了，狠狠地揪住昭风衣领将他拽了起来。

昭风也不反抗，视线穿过竹安落在了于奕身上。

于奕正好也注视着昭风，眼眸冰冷，却没有怒意。

有两名暗卫在前庭现身，毫无怜香惜玉地将悦儿推倒在地。

悦儿手中包裹散开，银两金锭滚落满地。

很明显，她是在跑路途中被暗卫抓回。

悦儿狼狈爬起，扫过于奕时眼中充满了惧意，声音哆嗦，

“出卖我，你们竟然出卖我，啊——”

悦儿还想跑，直接被暗卫打断腿丢了回来。

昭风目露不忍，却不敢出声。

易铭一直没有回头看，整个人失魂落魄。

悦儿神情痛苦，心中怨恨更甚。

自唐朝覆灭，悦儿知道于奕是宇文家的人后，这个恨意便不断地生根发芽，止也止不住。

不出片刻，有暗卫端了两碗凉水现身。

悦儿被掰开下巴，灌入了一大碗凉水。

“不！咳咳，咳咳咳，呕——”

悦儿惊恐万分，因为呛到不小心将凉水咽了下去。

她不断扣喉，想要将凉水都吐出来，甚至扣出了血。

“不，不要，没有解药的，会和仇人一样变成生不如死的白痴的……”

悦儿抬头，怨恨地看向于奕，

“都怪你们宇文家，若是你们早点灭了唐门，我全家就不会死，都是你们的错，全都要怪你们。”

“你……”

昭风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根本不相信眼前此人是与他朝夕相处的悦儿。

就连大叔也错愕到停下了磕头的动作，完全没有料到悦儿对宇文家有如此强烈的怨念。

当初他与悦儿谋策时，只是打算让顾梨开一人散去武功而已啊……

一步错，满盘皆错。

“我们早就发现水源被动了手脚。”

暗卫看向悦儿，面具下嘴巴微动，

“会变成白痴的就只有你一人而已。”

“什么……”

悦儿傻了，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眼中有悔又有恨。

“啊！”

悦儿手中匕首被竹安打落，阻止了她自我了断的意图。

与此同时，易铭也亮出了匕首。

“易铭！”

昭风眼睁睁看着易铭蓦地利落割喉自尽。

“不……”

悦儿眼睁睁看着易铭倒下，鲜血漫了一地。

悦儿张嘴，却哽咽到说不出话，泪水转瞬模糊双目。

如果……

如果她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她定不会，定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可……

一切都晚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悦儿匍匐捡起匕首。

刹那，平地上又空染了一抹嫣红。

暗卫捡起匕首，与另一碗凉水一齐放在大叔跟前。

“昭成……”

昭风眼睁睁看着大叔拾起碗一饮而尽。

“谢皇上不杀之恩。”

大叔最后重重磕了个响头，额头上已隐约露出了白骨。

大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从竹安手中拽走了昭风。

昭风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大叔带出了府邸。

“昭成！你疯了？你为何要喝！”

大叔没有回头，依旧拽着昭风闷头就走。

“放手！昭成你快给我说清楚！”

昭风终于从大叔手上挣脱掉。

大叔身形一顿，整个人似苍老了十几岁。

“小风子。”

大叔终于肯回头看昭风，神情酸楚，

“凡事都是有代价的……”

昭风看着大叔额头血洞，硬生生红了眼眶。

大叔终究还是昭风生父，深知自己就算变成了傻子也不能死。

小风子他受不住啊。

他承受不住……

承受不住一日内失去两个最亲密的同伴后，又失去刚失而复得的世上唯一剩下的亲人。

前庭。

于奕淡淡扫了眼地面，

“送回梁山。”

话落，暗卫立刻开始行动，将现场处理了个干净。

于奕缓转身，路过竹安时脚步顿了下，

“明日启程回清水寺。”

竹安神情微愣。

这么快？

竹安蓦地又回忆起萧玉对他说的话。

‘还没有结束。我在他眼中，看了血色燕庭湖，看见血湖上漂了顾梨开的尸体……’

竹安轻咬下唇，强压下内心忐忑。

或许远离燕都燕庭湖，那个可怕的未来就不会到来……

于奕无声推开房门又关上，房内是一片黑暗与寂静。

“师父……”

于奕只觉腰间一紧，被本该熟睡的人儿从身后抱住。

于奕缓转身，轻抱起光着脚丫的顾妍。

顾妍睡眼惺忪，小脸上却满是笑意，

“师父，床超级暖哟。”

于奕勾唇浅笑，在被塌上轻柔将顾妍放下。

顾妍往被塌里边缩了缩，给师父留了好大一片暖呼呼的空位。

于奕无声脱下外衣与鞋履，掀开被褥坐了进去。

被窝果然很温暖……

于奕缓躺下，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顾妍蜷缩成团子，在被窝里窃窃欢喜。

于奕偏过头，伸手将小团子搂入怀中。

顾妍枕在师父臂弯里，觉世间最美好的时刻就是此时此刻。

二人合上眼眸，均对彼此卸下所有心防地安心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