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阵非常耳熟的啸声，如果米嗷没有听错，也不是机器自身震动发出的话，那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那声长啸在面前的长筒内不停回荡，又随着内部风扇的推动不断拉长，失真，上升，直到消失在长长竖起的筒子上方。

这声长啸突如其来，尾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内部的风扇似乎卡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发出剧烈的喘振和抖动，那卡入的东西在长筒内来回撞击，筒壁被撞出一些向外鼓起的大包。

内部的风扇继续着它的运转，只是比之前多了些嘈杂，这是一只刚刚苏醒便遭受创伤的庞然大物，它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能抗。

这里不是没有光，整个风洞的壁面都有不影响气体流动的灯管，其实那不是灯管，那是很长的八根发出光亮的长条，安在同样呈现圆柱结构壁面的八个方向，很是对称。

这让米嗷想起了智能无人机开启脉冲激光的炮筒内部，只是现在多了中央的一根圆筒。

外层旋转的风扇照常稳定工作着，似乎内管风扇的事故和它没有什么关系，在米嗷站着的位置，风的压强很大，在门边刮蹭出微弱的尖叫。

他也听见了来自身后那踽踽而行的脚步声。

径直迈入门中，身子刚一进入，米嗷便觉得自己轻了很多，如果不是一身装甲给了他不少的重量，他一定会被这个大风扇吞入其中。

米嗷小心地沿着门一旁只有自己身板厚度的地面横行，他的身体完美消失在那扇门口。

他静静地等待着，像极了一只狡猾的狐狸。

他似乎在笑，没有人看得到他的笑容，这里也没有人。

等待一台程序出错的机会远没有给他制造错误的机会多。

按照固定的步伐和节奏靠近的人形机械已经悄然来到，米嗷知道他们远没有那些轻巧的，空中不断舞动的精灵，智能无人机的那般智谋。

米嗷眼睁睁看着这些程式僵化的机械兵被旋转贪婪的风扇吞噬，它们报废前旋转扬起的钻机右手仍然宣示着冷酷无情，那亮起的红光中只能看见唯一存在的意义，清扫。

但现在米嗷让它们多了一层用处。

机械士兵坚硬和骨骼在涡扇持续的切割中像是一根嚼不碎的骨头，这是抵抗和吞噬的正面战场，米嗷看得津津有味，直到被挤压迸溅出的乳白色液体在这涡扇中被甩的到处都是，而那钢筋铁骨卡在这硬气的风扇上，将扇叶整根打断，掉落声、撞击声在下方的空室内中似乎掉的越来越远。

躲在斗篷后的米嗷将面前银白色的布匹逐渐掀开，面前是两败俱伤的战场，扇叶已经停止了转动，只是偶尔晃动下表示着自己的有心无力，但那内部转机的怒吼仍然表达着它的愤怒，叶片大半已经掉落，露出下方金属薄壁组成的空室。

等了一会，后面再没有金属踩踏地面的声音。

米嗷已经从那大块的破洞中探身下去，自他从通风管道中看到了有着中央筒壁来进行降温时

，他就回想起安娜在教他拆终端时对散热体系的讲解。

像天枢这么庞大的地下通讯基地，它所需要的服务终端只多不少，而数量庞大的它们聚集在一起释放的热量堪称恐怖，虽然有着远离地表热辐射的地下冷却，但也需要持续的降温来保证它们热量的散放。

这些热量一部分供上方大量的人员日常使用，一部分通过转化成混合能源的形式进行储存，剩下一部分不可避免地送入到地表，消散在空气中。

幽暗的风室并不小，在透露的柔和灯光下，金属层能看到在高温下灼烧过后的彩色纹理，不同颜色的纹理意味着高温的持续时间，在那些色块的分布意味着金属的薄弱层。

米嗷看了一下脚下的大洞，这个风室内应该是封闭着的，这个大洞是别人给他的惊喜。

空气中还残留着湿润，腥臭的气息。

他思考着到底是谁给这个风室开了这么大的口子，先前切断主分配室内能量来源的守卫者？米嗷心里默默排除了这个答案，那个进入探索的守卫者目标很明确，迅速摧毁天枢分布的火力，风室并不应该是他的目标，也不应该会在这里耗费精力，这里更没有他的任何毁灭和破坏的痕迹，而这个大洞，向上翘起的金属面，暗示着是来自下方的冲击。

朝着四周看去，右手方的金属壁面上是一个长方形的洞口，扁平，细长，还有层层滤网，看了一眼，米嗷便知道这不是自己能进去的地方。

直接通向终端服务区域的位置被阻断，也该是去见见给自己惊喜的人了。

正上方一滴挂在筒壁的液体，突兀地落了下来，滴在米嗷的脚边，砸出一朵丑陋的花来，米嗷蹲下仔细查看，那一滩蓝色腥臭的液体，确实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底下隐隐传来残暴的吼叫声。

“掠夺者对人类的仇恨就像我们是它们的杀父仇人一样，但它们又想一群贪婪的豺狗，有着灵敏的鼻子，又有着对我们深埋的过去的垂涎。”伊戈在教授自己狙击时，在耳边说了这样一段话。

“所以，攻击它们的头部是最好的选择。”

看着眼前泥质的洞壁，很难想象这是它们留下的痕迹，是什么让它们费劲千辛万苦去挖这么长的隧道，这并不是几天几个月就能凿穿的土质，它们小心地避过一个又一个岩石层，只为探寻通讯区域地里埋葬的科学产物。

米嗷摸了上洞穴顶部的泥土，只有这里是湿润的，它们在向上挖掘时，刚好钻透空室并不厚的蜂窝基层和金属板材，于是被不幸地吸入风室内，被风扇残忍地吞没。

为什么这么凑巧，为什么刚好是自己到达这里的时候，这是不能忍受的疑惑，米嗷只感觉自己掉入了一切未知的迷雾，冥冥之中却有着奇怪的低语。

脚下是一个奇怪的钻孔探头，不幸的起源就是来自这个可以手持的器具，它很是怪异，属于掠夺者的科技，它有着三个尖端螺旋的的钻头，可以同时顺时针旋转，而它们的底板也在同时

转动。

美妙的自转与公转，只是样子很是丑陋，米嗷按动着扳机，看着它旋转的样子，像是一个奇怪的催眠图形，将它收到包中，准备带给安娜去研究。

地上还有一些零落散乱的长矛，看样子持有它们的主人也跟着步入后尘。

掂了掂，略微有些轻，米嗷将它们全部收好，抱在手臂上，他又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很久没有好好地活动开手脚了，除了携带着核桃木战斗的最后一晚，米嗷把那场与掠夺者的友谊赛当作核桃木的临别礼物，那把大部分木质粗糙手艺改装的霰弹枪，是机库中最优秀的霰弹枪了，当然，如果安娜愿意把她所在柜子里的雷鸣借给他玩玩的话，那就另说。机库中，米嗷并没有没有发现一把大师之作的霰弹枪，按照米嗷心中完美的武器库，就应该如游戏中一般敞开了给他拿，什么枪械应有尽有。

也是，真正的守卫者都忙着用引以为傲的能力，直接冲上去轰击，撕裂那些阻碍在身前的任何事物，哪像自己一般，还需要细细挑选趁手的武器，即使手中得到了连守卫者都难以遇到的特性武器，也没有能持续发挥它作用的能力。

除了李梦，他应该是第一个也是这把枪不得不接受的主人。

那就用些寻常的武器吧，也应该给伊戈组建的快速反应小队来点新鲜的素材了。

他将手伸向背后，用力撕下那个带有摄像功能的贴条，认真地按在胸前，同时联系着现在唯一能查看到他的人。

“安娜安娜？”

“想通了？我终于不用再忍受那无聊的天花板了。”

“记得录像。”

米嗷低头望着那光滑微薄的镜片，似乎这样安娜能看到他的表情，又抬起头，闭上眼前，深深地呼入气体。

他一下子向前冲去，在这阴暗的洞穴内奔跑着，像一只在黑暗中欢脱的精灵，跳跃着，躲避面前突然出现的障碍，在他沉重的头盔中，是不断闪动蓝色标记的界面，那些跳动又突然间闪烁到其他位置的聚焦圈不停旋转，看着很是碍事，他心念一动将所有的标记全部取消。

隧道内的回响在他的脑中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画面。

他故意放重了脚步，整个人的踩踏声就是一只追求着速度的高速列车的轰鸣，不断发出的警示，那些还未来得及警戒的蓝色生物，身子却处在反应的状态，这一刻他们没有思考能力，脆弱的头部却已经偏转过来。

一道身后喷射着光芒的黑影疾驰而过，只留下一道逐渐跪下的身影，和坑洞燃烧时抖动的火焰，那投射在洞壁的微弱影子逐渐向前扑倒，它的头颅赫然插着一根长直的黑影。

转过一个弯道，疾驰的双腿略有些减速，但他已经前方看到了前方的一道身影，和那一对齐齐亮起的红光。

它手中矛尖在他飘忽的移动中始终指向他，它在等候着米嗷，也在等待着米嗷自己的终结，这纤细而锋利的矛尖，一定会让他幼嫩的脖子一头撞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