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圣楼的风波被前来平安镇凑热闹的江湖人第一时间传向了平安镇以外的江湖。

昨日还人满为患的小镇像是经历了一场屠镇的大战。

躲在柜台后面咧着嘴数钱的掌柜们都有些意犹未尽。

今年的人潮去比往年快的多。

而这次的双圣楼风波势必会被演绎成各种不同的版本把药山推向更高的层次。

而那位已经以女子身份独占武林鳌首的药圣也将彻彻底底的被神话。

直到有人把圣人再分出个三六九等，这样的江湖才跑的欢快。

小巷深处有家饺子铺。

因为位置实在难找，一直以来都没有沾到双圣楼的光，平时也就几个街坊四邻会关照一二。

此时，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百无聊赖的扇着他爷爷的破蒲扇。

“咳！今年还是这样，我都已经拉着隔壁二牛，赛九去街上拉人了，可人家嫌弃我们一家饺子铺还躲躲藏藏的，怕咱们有啥猫腻呢”

正把一碗热腾腾的薄皮馅满的水饺端给客人的老人笑眯眯的对客人尴尬一笑。

“那你下次就跑到镇子口上去拉客，准行”

老人抚摸着小孙子的脑袋笑容和蔼的说道。

小男孩唉声叹气道：

“哎，算了吧，生意没拉着还亏了几碗水饺，我说拉不着人不用请他们吃的，你非要”

老人轻轻抢过孩子手里的破扇子，咧嘴道：

“那人家赛九家上次烤羊肉饼不也给你送来了一大块吗，二牛家的黄瓜你还吃的少了？”

“那我下次少吃一些总行了吧”

孩子朝自己爷爷做了个鬼脸，然后跑到铺子里唯一的一个客人面前，提高声音说道：

“水饺五文，糖蒜一文，辣子油可以随便吃，不过我家的辣子可是远近出了名的辣死人，加多了怕是进不了口”

老人看到那个模样极俊确衣着破败的男人投来的目光，有些尴尬的笑道：

“小孩子不懂事，客人只管多加些，这辣子油是我亲手炸的，香着呢”

男子笑意温柔。

“不打紧的，小本生意，计较一些是好的”

男孩白了一眼，一边往巷子外跑一边胡乱应着老人的嘱咐。

老人独自坐到旁边的一张小桌子上扇的扇子打起盹。

男人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那孩子还真没说假，这辣子确实够味道。

“老人家，再给我来两碗水饺”

男人寻声看去，一个样貌看起来与店家差不多的驼背老头站在他面前。

驼背老人自顾坐下，轻声道：

“我要是不来，那不是还真让那个孩子猜中了？”

正是黄玉的男子不以为然的耸耸肩道：

“老远就闻到仙踪林的桂花酿啦，薛老，赏我一口？”

薛钦晃了晃腰间的空酒壶。

没了。

不一会，店家老头又端上来两碗分量十足的水饺和一碟糖蒜。

“蒜是送的”

薛钦笑着点头。

薛钦与黄玉一人一碗吃的津津有味。

薛钦似乎不太能吃辣，加了一点辣子油，已经嘴唇发红，额头冒汗。

“你就不怕她找到你？瑶瑶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黄玉一口水饺一口饺子汤不一会就碗里就见底了。

“不会的，这会她还不会让瑶瑶他们跟我见面的，她要不想，这点事情还是很容易的”

黄玉把碗筷整齐的放在桌上，吐出一口火辣。

“她真是那里的人？”

薛钦实在是受不住这辣子，夹起一颗糖蒜丢进嘴里。

“我与她见过了，她默认了”

“哦”

两人都没话了。

过了一会，等那碟糖蒜全给薛钦一个人吃光了。

黄玉看着桌上的空碗说道：

“你可后悔过？”

“后悔？肯定后悔啊，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了后悔的事情多着呢，就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

黄玉点点头，好像知道薛钦会这么回他。

“无有乡”

黄玉平静道。

“你后悔吗？”

薛钦反问道。

黄玉仰起头，像是在想自己是不是后悔了。

这个问题他确实答不上来。

不后悔？

好像是个人都应该后悔，从最有前途的江湖后起之秀到一无所知，还能像现在这样安静的吃着五文钱一碗的水饺已经不是常人能及了。

可要说后悔，确实是自己放弃的，要悔也是悔自己不争而已。

薛钦没有继续追问，安静等着这位宛风。

“我与你不一样，我是做不到，你是不想做，整个仙踪林都知道，你甚至比师傅更有机会，咳！你一定也很不容易吧”

薛钦等了半天发现话又给黄玉扯到自己身上来了，笑骂道：

“你小子，平时看着恭谦礼貌，肚子里坏水也是一洼洼的，我当年啊，确实有些能耐，可要说跟丹泉相比，你是太大看我还是太小看他了，他跟你一样，总是想的太多，确总不为自己着想，你们这样的人，一辈子都过不痛快的。”

“说的好像你多潇洒自在似的，这江湖上装孙子的高手都一个德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里装着事，恨不得遇上个人就好奇心泛滥，问他些过去啊，有啥难言之隐啊”

黄玉难得的不分尊长的玩笑道。

离开仙踪林的日子让他轻松了不少，也许

现在才是他黄玉本来的心性，以前他只是扮演着黄宛风的角色而已。

“离开这里我要去趟北燕道，回银壶城看看，你呢，有什么打算，要跟我一起去吗，银壶城可比这平安镇有意思的多”

薛钦挑挑眉毛说道。

谁都知道这银壶城的富贵温柔地不输神玄城。

“算了，我想去苍平道看看，也许到了那归雁入胡天，长河落日圆的大漠黄沙之地我能真正的想通吧”

黄玉看似说的不轻不重，实则薛钦已经听出了话中的不可动摇。

薛钦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放在桌上。

“可别死在我前头”

黄玉笑着点头。

两人同属仙踪林，同一天出仙踪林，同样都放弃了无有乡。

按岁数两人隔着一个辈分。

一个要去银壶城。那里有南宫家，还有七圣宗之一的无象剑冢，和那茫茫无际的万里冰川。

一个要去苍平道。那里马贼肆虐，杀人舔血，开颅饮酒。那里有个吉祥酒铺。有个叫红庙的风韵女子。那里万里黄沙，无穷无尽。

黄玉在桌上留下了一粒足以买下整个饺子摊的碎银子。

他见老人已经睡着，就又回到位置上拿起银子放到了老人搭在桌上的破扇下面。

他依旧公子如玉，宛风如风。

他很想告诉薛钦，他后悔了，但不是因为自己放弃了御风铃的馈赠，而是因为他的放弃，而失去了那段最无聊最迷茫的往事。

平安镇的一家客栈里。

叶泽坐在床上打坐调气。他刚刚喝下神农浆。

神农浆与御风铃纠缠在一起，慢慢的一起消失了。

而那颗十绝之首的轮回珠确异常的活跃起来。

顾瑶在叶泽隔壁的房间。她回想起潆泓白芷那一眼。

绝不是因为看到自己还算不错的容貌而多看了这一眼，在她面前世间其他女子都显得俗气了。

可她那一眼是要告诉自己什么呢。

秦思鹿独坐屋内。紫色的眼眸越发的朦胧。

她摊开手心，看着自己剩下的最后一枚铜钱，笑意醉人。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夜梦输。

宋奎认出我了吗?

与这个旗兆王只在神玄城远远见过几次，应该不会注意到他吧。

今后呢？

隔壁的女人又会把他带到哪里。

四个人，四间房。

此时没人会去想茅屋里的烤红薯，也没人去想那坛注定不能五人同饮的春间。

平安镇。

平平安安。平平静静。

这份暴风雨前的平静，像极了那年杌陧山上的那声巨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