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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入夜上灯,敬奉祝融——”
窗外,天色渐晚,喧闹了一天的费家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有飘忽的梆子声时有时无,似乎与往日一般,是一个安宁祥和的寻常夜晚。
然而在书房里,气氛却压抑得可怕,空气好像凝固了似的,让人呼吸困难,跪在地上的人额头上汗流如雨,伏在地上,如一块石头似的,不言语,也不动。
费潜坐在一旁,看看费伯坐在上首冷眼俯视跪地不起的夷,又看看夷只知龟缩一团,也不做辩解,不由莫名其妙,这是闹哪样,该打就打,该罚就罚,在这搞什么冷战啊?
该不会一个等着主动交代,一个在等着主子质问吧?
“咳——夷,不肯主动道出实情,莫非等着主上垂询?你也不怕罪加一等!”费潜实在受不了两个闷葫芦较劲,出言打破了平静,随手捡起案头一根木简甩过去,落在夷脑袋上。
“啊!”夷哆嗦了一下,好像才回神似的,伏地叩首,偷瞄了费伯一眼,期期艾艾地开口了,“属,属下有罪,探听得那蠃身份特殊,或许与,与夷同族,且为族长属意培,培养的后继之……夷,夷一时浑噩,动手犹豫,遭弟兄质疑,被缚来此……夷知罪,请主人责罚。”
费伯目光幽深,冷漠地看着夷,手中把弄着一根竹笔,手指不时捏的作响。
“夷有罪,请主人赐杖责!”主子不发话,夷瞄着此等情状,心下惶惶,开口求罚。
费潜瞅瞅费伯,还是阴着个脸,盯着夷不说话。
“夷,夷请以一耳赎罪!”
加码呢这是,嘴皮子一张就要舍了一只耳朵?费潜目瞪口呆。然而费伯却还是不动声色。
“夷,夷自请溺毙,以偿罪责!”
“无需要你性命,自割一耳以作小惩,足以。”
这就要跳河了!?费潜懵了,不就是犹豫了一下,多大点事,至于吗?而且更诡异的是费伯好像因此而满意了,还“大度”的降了一等,只要夷一只耳朵来抵罪?
“慢着!慢着!父亲,夷并未犯下何等不赦之罪,如何使得施以这般重刑!?”费潜眼看着夷爬起来,伸出被绑着的手请主人赐剑,真有要履行的意思,不由急了,慌忙叫停。
“食禄而心怀故主,是为不忠,领命而犹豫不前,是为背主,如此叛逆之罪,岂非不赦?”费伯扭过头来,古怪的看了费潜一眼,“无疾,今日亲事既定,我已命人将布置搬到大屋,快回去陪伴我的儿媳,莫要在此耗时了。”
“那啥……呃,父亲,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同草木,怎能无情?夷若因食我费氏粱肉,便忘了故土故人,同宗之人也杀之不豫,岂不是心如铁石,六亲不认?那样的属下倒是不会犯错,可一旦变了心,远比这有血有肉的人危险多了!”
费潜如此劝说,让费伯面色有些异样,不知想起了什么。夷感激地望着费潜,咚咚捣蒜。
“夷正有着如此缺点,才可放心授命与他,只占了同族二字的人,他尚且心软,费氏施恩与他,莫非他还能背叛不成?父亲以为如何?”
费伯揉着胡茬,沉吟一阵,轻笑一声,抽出一柄短剑,掷到了夷面前。
“自己割开绳索,退下吧,你的统领之权暂交
出来,待有功勋建立,再行考虑。”
夷说不出话来,只顾叩首谢恩。
“父亲,既然撤了夷统领之责,不妨交于孩儿一段时日,如今诸事繁杂,正需人手。”
那两个小子心怀不轨,想偷学手艺回去壮大自家,夷既然是同族人,想必知晓根底,费潜决定将他要来,敲打那两个小子的时候好有个顾问。
“可。”费伯随口答应了,看看费潜,有些关切,“无疾,你年纪尚轻,时光富裕,好些事不必急于一时,莫要太过烦劳。”
“谢父亲关切,无疾有分寸的——孩儿要去盘问那两人,需夷作陪,这便告退了,父亲请早些安歇。”
费潜在前,夷抓耳挠腮地跟在后面。夷口齿不灵,这时候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更加说不出囫囵话来,嘟嘟囔囔。
“嘟囔啥呢,还不把知道的说出来?你与那两人出身同族,是哪一族哪一部,人口多少,实力如何,那两个小子又是什么身份?”费潜扭头瞅一眼憋着话说不清楚的夷,没好气批道。
“是,是,公子……夷出自淮水之中的白獐部,那两人亦是。如今不知如何,只知夷被俘来殷地之前,族中有千余人,实力在淮夷诸部中当称中上,有勇士五百余……”
“千人部落,一半都是战士?这岂不是全族上下都要省吃俭用来供养战士?”费潜奇道,这样的人口结构,除非是靠着杀人越货来钱,不然早晚饿死。
“殷人……我国屡次对淮夷用兵,不堪征伐,为免族灭,唯有全族皆兵,不止五百余勇士,便是老弱妇孺也尽担负猎人、战士职责。”
听了夷的解释,费潜突然有些于心难安,明年又要动兵了,不知道全民皆兵的淮夷部族又会死伤多少,而这一次正是因为他的建议,挑起战火。
“这么想想,我还真是个奸贼啊……总比连年打仗好,一两次解决了问题,就不用再动刀动枪了,若能提前天下一统,或许能少死很多人。”费潜揉揉脸,如此宽慰自己,示意夷继续说下去。
“我族后继族长皆是从少年中挑选出众者,自幼培养,听那二人交谈言辞,蠃当是其中一人。只是夷离开多年,不知是否与之见过,那乞儿也不曾吐露身份,不过当有印记在身,夷可为公子寻得。”
“那还等什么?走,去看看那两个小贼。”
……
一间柴房里,蠃一声不吭的躺在角落里,不做挣扎,也不咒骂。他被捆得严严实实,就算想磨开绳子,也要能动弹才行。面如死灰,蠃暗自恼恨自己的愚蠢,怎么会轻易放松下来,说出底细,身边怎么就会藏着人偷听,那费无疾又怎么会怀疑自己有问题?
“吱呀——”门开了,夷托着灯火入内,在前警惕扫视屋中一圈,而后请费潜进门。
“听说你图谋我的练兵法?怎么样,学会多少了?”费潜蹲在蠃身前,伸手拿下他口中布团,面带促狭笑道。
“公子如何猜疑小人?”蠃目光闪烁道。
“并未猜疑,只是奇异你一介贱人,谈吐却不合身份,命人打探一番罢了,却不想有意外收获……能让你如此轻易说出藏在心里的隐秘,我猜那乞儿身份不凡吧?”
蠃神色微变,在昏暗之中借着阴影掩饰,微
微侧过头去。
“既已知晓小人心中隐秘,请公子赐罪。”蠃面无表情地说道,对费潜的戏谑置之不理。
“赐罪?还早,我现在好奇的是那乞儿是何身份,称未来族长人选为大兄,莫非也是人选之一?”费潜捡根草棍,捅着蠃的脑门,一脸阴险。
“……公子所言何意,什么族长人选,蠃不知。”
夷上前来,径直脱掉了蠃的鞋子,解开裤脚,把他脚踝扳过来,暴露在灯火之下,上有羊角一样的刺青,下面连着半个鹿头,好像没完成的纹身。
“公子,此为白獐部少族长标记,每猎杀一只猛兽,可添一笔,如此年纪完成了一半,此人不仅是族长人选,而且是其中佼佼者。”
“夷!”蠃顿时又惊又怒,拼命蹬腿去踢开夷,瞪着他咬牙切齿,“我闻你亦是淮夷部族之人,为何出卖我!?”
“我不仅出身淮夷,我亦是白獐部人。”夷眼神复杂,沉声说道。
“你——那你为何!?”蠃愣住了。
“既已为臣属,食君禄,自当效忠公子,无有隐瞒。”夷看看费潜,语气坚决。
“呵,呵呵……叛贼,我诅咒你!”蠃阴毒地盯着夷,咬在自己舌头上,将一口鲜血喷向他,“你必将被殷人的战车碾成肉糜,尸骨无存,不得安葬,死后不得魂归故土,被一切的先灵唾弃,被殷人的鬼撕碎!”
夷满面血沫,脸色大变,踉跄后退。费潜见此惊异不已,含血喷人?把夷吓成这样,莫非这是什么恶毒的咒术不成?
“不让进坟?这便是你最恶毒的诅咒了?嘿,夷,无需惊恐,你本也回不去故土,你是要留在费氏,日后入我费氏陵墓的!”
费潜所说,不是要让夷进自家宗庙,而是钦点他殉葬守陵之意。或许听上去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于臣下,能得到主人点名日后陪葬,这却是莫大的荣宠与器重了,夷闻听此言,神色稍霁,恭敬对费潜下拜谢恩。
蠃讥笑着斜睨夷,口中啧啧以示不耻。
“既已如此,费氏小儿还等什么?杀了我也是一件功勋。”
“急什么?比起你,我更好奇那乞儿的身份啊,夷,带我去看看,那小子脚上是否也有印记。”费潜嘿嘿一笑,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哼,他并非少族长,何来印记,他不过是一个低贱族人罢了!”蠃大声叫道,说的轻蔑,音量却暴露了他的慌张。
“不看看怎么知道,就算身上没有印记,我还不会拷打一番,叫他自己开口?夷,去把那人带到隔壁,先挖了他肋骨,抽了他手脚筋再说。”
费潜冷笑着,带着夷出了门。
不一会,柴房隔壁传来吵闹声,打骂声,紧接着,有锐器割肉声,惨叫嚎哭不绝于耳。
“恶贼住手!费无疾,你有何手段冲我来!”蠃大急,挣扎着高呼。
“我正玩的兴起,为何要住手?”隔壁传来费潜邪笑着回应,“夷,把他指甲拔下来,用竹针扎!”
立时,隔壁的嚎叫更高一调,凄厉可怖,而后戛然而止,似乎已在折磨之下疼得昏厥。蠃眼中涌出泪来,如同痛在己身,再也承受不住了。
“你这妖孽!莫伤我弟,尽说出要求,我什么都答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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