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就是专业，拥有专业的知识，就能迅速，而拥有丰富的经验，则可以轻松解决旁人一筹莫展的问题，在参观了匠人们的对冶铁锻刀的尝试之后，费潜不得不心生感叹。他见识过机床流水生产出的刀具有多精致，却更因如此，对这些凭借双手打造出精致兵刃的手艺人更加佩服了。

之前费潜指挥学员们捣鼓的铁刀做法粗糙，就是用粗暴的反复烧锻来去除铁矿中的杂质，然后勉强砸出一个长条来，而工匠们却将冶炼铜矿的经验运用到了铁矿上，用陶制坩埚来熔炼矿石，在烧融的过程中时刻关注，剔除掉分离出来的浮渣，剩下的炽红铁水冷却后就变成了一坨铁锭。

有了铁之后，他们最先准备出来的是铁砧和锤子，而对打造兵器的方法工匠们进行了两种尝试，一种是模仿费潜那柄铁刀的成功案例，抡着铁锤敲打，一种则是凭着青铜铸造的经验来制范浇铸，得到一柄铁剑的坯子。

“可惜皆是脆弱不堪啊，我等从前并非没有尝试过用铁石造兵器，却都被这一道关难住了，真不知大人是如何成功的。”

柴师傅抱着一堆断剑，满脸惆怅地叹道，这些都是失败品，其中还有不少是他亲自进行制作的。虽然柴师傅对自己的手艺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就连举世无双的君王之剑也有他的心血熔铸其中，可出自己手的这些铁剑却没有一个是合格的，轻轻一掰就断了，让他十分沮丧。

你想知道，我也想知道啊！鬼神之事咱上哪儿琢磨去？费潜揉揉鼻子，心里嘀咕着。她拿过一柄折断的剑，仔细观察，发现折断的这些剑清一色都是和青铜剑相似的造型，两面刃，纤细的剑身不过两指宽，脊背最宽处也只有不到一分厚度。

“脆弱可能和结构有些关系……”

费潜又将断面对着阳光，眯着眼睛细瞧，发现这些铁剑折断之处都有共同的特征，就是存在细小的颗粒物夹杂在剑身中，而且铁的表面有细细的红色纹路。

“是火的温度不够还是什么缘故？还是有杂质啊，而且有氧化铁，不脆就怪了……”

“大人似乎已明了缘故，不置可否指教？”眼巴巴看着的柴师傅见费潜在哪嘀咕，小心翼翼问道，其他匠人也纷纷望来，眼含求知渴望。

“这个……我倒是大概猜到问题所在，一是结构问题，二就是火温不够，剑中杂质太多”费潜皱着眉头沉吟道，“虽然我知道有几种去除杂质的法子存在，可惜却不知那些事物如何打造……”

什么水排高炉之类的，只在书上看到过一幅潦草的图画，根本不知道如何制作，什么原理，费潜暗自苦恼，这些东西知道有用，却做不出来，就很头疼。

要是懂怎么制出硼砂就好了，有那东西在，冶炼金属就容易多了。真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怕的是咱压根不懂……哎？会不会有天然硼砂？费潜眼珠一转，重新有了指望。

“各位师傅，不知是否见过一种白色的沙子，叫做硼砂的？”

“白色的沙子？硼砂？”一种匠人面面相觑，皆是挠头。

“就是那种像玻——像雪花一样的沙子，很白，熔炼金石

只要放进一点就可以让金更纯粹的？”

“小人似乎见过这样的沙子，却不知是否如大人说的那般，于淬炼金石有奇效。”柴师傅揪着胡子，犹犹豫豫的说道。

“哦？柴师傅见过？在哪里，是什么样的？”费潜连忙追问，虽然不知道他见过的白沙子是不是硼砂，不过找来试试效果不就清楚了？

“那样的沙子，小人曾经在大巫手中见过，去岁小儿被吓掉了魂，请来一位大巫施法，见他所用之物中就有白色的沙子，混在诸多事物中烧了，和水给灌下，叫了两声，小儿便回了魂。”

“那应该就是硼砂！”费潜大喜，他听说过硼砂在中医里是可入药的，就是用来安神的，那巫师拿来叫魂的很可能是硼砂，“那位大巫是哪一位？你可知他从何处得来的硼砂？”

“这个……大人，那位名为冈风，是城里有名的大巫，倒是容易找到，不过想找他要那硼砂的话，可就不不容易了。”

“嗯？这是何故？莫非很贵重？”

“是否贵重小人不知，但他实是格外重视，小人当时曾好奇问过，想取来一观，却被其斥责，称那白沙乃是事关君王社稷的神物，非是挽救人命根本不该拿出来，不允旁人触碰的。”

神物？还关系到君王社稷？什么鬼？费潜一脸的莫名其妙，一把沙子而已，就是颜色特别一点，有什么好宝贝的？

“冈风，知道了，我择日便去找他问个明白……至于现在，各位师傅，我们能否尝试一下改变兵刃的结构来提升强度呢？”

“结构？强度？”工匠们一头雾水，不知道费潜在说什么？

“就是，嗯……你们看这些剑是不是太薄了些，这样不是更容易折断吗？何不将其改换个模样？”

三角是最稳固的结构了，以前看过图片上的军刀，要么是三棱状，要么横截面也是三角形的，肯定有其道理。想着凭现在的技术恐怕打造不出来三棱锋刃那么复杂的结构，费潜决定让工匠们尝试一下，将剑刃搞成三角体。

虽然不够锋利，却肯定足够结实，前端有尖可以刺人，逼急了更是可以当成钢鞭抡起来砸人，说不定反倒好用。

工匠们开始还想不通，剑不打造成双刃狭长的形状，那还叫剑吗？可在费潜形容了一下想法，并提出在剑柄和剑身中间加上一个剑格的建议之后，大伙在脑海中构想了一下，似乎还真的能打造出一件厉害的兵刃来——虽然不能称作剑就是了。

于是匠人们再次手痒起来，跃跃欲试，立刻忙碌起来，添柴鼓火，熔炼铁石，而制范的高手则开始按照费潜的描述，用木头削出各种模子来。

“辛苦各位师傅了，等新的尝试有进展，我与诸位共赴宴享，然后去城外开设咱们自己的工坊！”见众人干劲十足，费潜满意一笑，给工匠们加油助威，“现在，我就去找那个叫冈风的，给师傅们要硼砂来！”

“无疾哥哥！”

费潜正意气风发，后腰上却被轻轻拧了一把，回头一看，却见子宁皱着鼻子，气鼓鼓地盯着他。

“子宁妹妹，嘿嘿，你掐我作甚嘛……”

“方才还说看一眼就回房休息，如今又想到哪里去！？”子宁娇叱道，揪住费潜的腰带不放，好像怕他跑了似的。

“啊，哦，我就是随口一说，又不是什么急事，哪会现在就出门？”费潜讪笑着，靠在子宁身上，“哎呦，适才一心喜，把劳累都忘记了，说了这么多话，现在可撑不住了，妹妹快快扶我回房歇息去！”

“哼！”子宁嘟着嘴，娇嗔地白了费潜一眼，小心地搀扶起他来，回房去了。

费潜靠在榻上，看着子宁给他烧水，目光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转移，胡思乱想。头重脚轻的感觉不那么厉害了，鼻子却还是有点堵，总是忍不住去揉鼻子，费潜怀疑自己要多出个习惯动作来。

“水烧好了，”子宁撅着嘴把一杯热气腾腾的水递过来，“非要喝烧过的水，真麻烦，还逼着我也要喝，一点都不解渴。”

本来家里所有人都不喝热水，贵人也不过是喝井水泉水，仆役们干脆就和牲口一起在水槽里猛灌。费潜却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太脏了，以前“那个”小时候，他喝脏水没少喝出毛病，导致现在不是烧开了的水费潜根本不敢喝，成了家里的特例，每每忍着干渴也要等水烧开，总会被众人窃窃指点，就连两位母亲也不理解，多次劝费潜不要这么“矫情”。

费潜不乐意了，不知道这些人喝脏水是怎么喝出优越感来的，万一喝出来什么能传染的病，自己也要跟着遭殃，干脆就仗着自己是块宝，说话没人不依，逼所有人都和他一起喝开水。

虽然不好解释微生物、病菌之类的东西，费潜却可以将生水和瘟神挂上钩，在听到他“喝生水会被瘟神偏爱，喝烧过的水则会被瘟神厌恶”的说法之后，费伯开始大力贯彻这一制度，全家上下除了牲口都必须喝开水，引来一片怨声载道。

“嘿嘿，好妹妹，都说了喝生水容易染上疫病，这不是关切你的身子吗？要是看到你病容憔悴的模样，我可要心疼死了！”费潜接过角杯，水太烫，喝不下去，便一边吹着，一边嬉笑着子宁。

“我依你就是了……平时不见你说好听的……”子宁小脸一红，扭过身去倒在床头不动弹了。

边轻轻吹着，边小口抿着热水，一杯水还没喝完，身旁就传来了细细的鼾声，子宁已经睡着了。

“看来她也累了……也是，虽然没漫山跑去，可我走丢了，她一定也慌急得身心俱疲了吧。”

费潜小心翼翼地起身放好杯子，把子宁抱到床里去盖好被褥，看着她浮现红霞的恬静睡脸，他一时心动，生出以后就一起睡的念头……不过却又过不去那个坎，总觉得别扭，更何况现在还伤风感冒的，还是算了。

费潜转身出去，走到了学员们的小院，他们刚结束训练，吃过午饭在休息。

“现在有一个入门任务要交给你们，”费潜阻止了学员们大声问好的意图，轻声说道，“给你们一天半的假，去给我找一个名为冈风的大巫，不要动他，也不要被他察觉，但是要给我探听到他家住何方，有何亲友，性情如何，喜好何物，回来之后，哪个探查的最详细周全，教官我有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