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选哪条路？”方云生六神无主地问。

柳愉想了想，说：“关掉手电筒，金老板你爬上去把长明灯给熄了。”

金老板满头雾水，但还是顺从地攀爬上去熄灯，很快这里就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阵凄厉的鬼哭声响起，听得柳愉他们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骨骼摩擦的声音和脚步声交错，这里的尸骨都“活”了过来，离我们越来越近，最后擦肩而过。

等到最后一具尸骨从身边经过，柳愉顺着声音来源，把之前抠下来的五帝钱扬手扔了出去，同时把手电筒的光开到最大。当看清眼前的一切，方云生忍不住尖叫出声。

只见那些尸骨排成了一支歪歪扭扭的队伍，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僵在原地。领头的骷髅半只手已经伸进了槐树洞里，柳愉扔出去的五帝钱以三才两仪位落在它的脚边。

“走吧，它们已经帮我们选好了。”柳愉捡起五帝钱，笑了起来。

这就是柳愉的办法：通往主墓室的那个洞是为了吸收阴气，自然会吸引阴魂和活尸，在这方面死人的本能可要比我们准确得多。

柳愉三人陆续地钻进了树洞里，这是一条低矮的甬道，柳愉几人连腰都不能挺直，只能像虫子一样爬行。好不容易看到眼前出现光亮，柳愉一骨碌滚了过去。

落地处是石砖砌成的地面，石室宽度只有两米不到，长度却好像一条走廊，像条蛇一样蜿蜒向前。顶部吊着几盏长明灯，把这里照得十分亮堂。

柳愉往前走了十多米，两边青灰色的石壁渐渐地呈现出暗红色，还有许多贴上去的人形图案。柳愉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图案”竟然是一张张完整的人皮。

柳愉想起暗河里那些无皮骸骨，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前方的方云生和金老板却还恍若未觉地走着。我叫了几声不见他们回头，反而是墙壁里伸出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了柳愉的肩膀上。我回头一看，是那个水老板的人皮。

他的嘴巴部位不断张合，似乎是要说什么。柳愉鬼迷心窍般凑上前去，不料又伸出几只手把柳愉用力地按在了墙壁上。一股灼烧的痛感传来，柳愉胸前的外套已经被腐蚀了。

反酸！柳愉顿时明白这墙上的暗红色是什么了，趁着还没烧到皮肉前用了个巧劲儿脱身出来，却撞在了金老板怀里，这才惊觉他们竟然就站在我的身边。

“你怎么了？”金老板皱着眉，“突然就停了下来，叫你也不答应，还自己往墙上贴！”

柳愉指着那些人皮说：“墙上有反酸，最外层涂了一层薄蜡。这些人皮应该是被禁婆扒下来的，不知怎么被封在了这夹层里，我刚刚……”

“是骨香吧！”方云生恍然大悟地说，“你之前闻过禁婆骨香，所以看到这些人皮才会陷入迷障，不如闭着眼睛走吧。”

现下也别无它法，柳愉依言闭上了眼睛。下一刻，一股大力束缚住了柳愉的双手……

“还当你有多聪明！”金老板脸上的柔弱已经不见了，他得意洋洋地摊开手，露出一小截禁婆的骨头。

原来他一直带着这个，难怪自己离开暗河那么久还能被迷惑。

“兄弟，不好意思了，虽然咱们是同行，可是面对连命尸这样的宝贝，同行就是仇人！”金老板笑了起来，“没想到我们都是混进献祭队里的土夫子，原本我还想着怎么灭口，你就帮我下手了。为了报答你的帮助，我现在不杀你。”

“你要拿我做祭品？！”柳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因为这也正是柳愉心里的想法：找到连命尸之后，牺牲他们来夺宝。

“既然知道，你就识相点儿！”金老板走到柳愉的身后，推搡着柳愉继续前进。

拐了一个弯，前面出现了一扇石门，右下角用铁链禁锢着一具男尸。男尸头部被铁水浇铸，身穿符布衣，双手指甲都有寸长，里面陷满了腐烂的血肉。

“守门尸！”金老板脸色凝重地说，“这东西凶戾得很，谁敢触碰墓门就会遭到疯狂的攻击！柳兄弟，你有什么办法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威胁，柳愉暗自咬牙，又怕他直接把自己推过去当诱饵，只好说：“它只会对触碰墓门的人有反应，所以只要你不碰门就不会有事。我裤兜里有五帝钱，把这东西拿红绳串了挂在守门尸的脖子上。”

“很好！”金老板十分满意柳愉的见识，找出五帝钱后就用从衣兜里摸出一根红头绳串起来，然后小心地给守门尸挂上。守门尸颤动了几下，像是掉进蜘蛛网的飞蛾一样只能在原位挣扎。

得此机会，方云生赶紧用双手按下了石门上凸起的两块浮雕。只听一声闷响，石门缓缓地升了起来。

柳愉终于进入了主墓室。主墓室四面墙壁就像蜂巢一样被凿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孔，或明或暗的光线在墓室中央的八角祭坛上汇聚，把摆放在上面的石棺照得发亮。

柳愉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座古墓以“连命”为名，不仅是因为它藏匿着连命尸，而是墓里每一个地方都与主墓室有一线相连。也就是说，在这里面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连命尸“看”在眼中。整口石棺竟然是由石精雕成，几乎严密无缝，表层上甚至覆盖着一层薄霜。

“石精鬼棺！”我喃喃道。石精阴气极重，虽然能极其完好地保存尸体原貌，但也是不祥之物。除此之外，棺盖上还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篆文字。

柳愉迅速地看了一遍，原来，这座连命冢修建于秦朝末年：秦二世胡亥昏庸无能，由赵高把持朝政。赵高野心勃勃，可他没有后代香火，就想从旁门左道里求个长生之法，即为连命养尸术——将一个血脉相关或者八字相合的人于阴月阴日活葬入阴地，在石精鬼棺里以巫蛊术残杀做成连命尸，然后修建聚阴墓，成就“四阴”局，就相当于打开了阴命阳寿的互通甬道。只要墓里有足够的尸体支撑阴气不减，每年阴月阴日又有活人来给连命尸献祭使之血气充盈，那么与它契约的活人就能延长至少五年的寿命。

可惜秦朝二世则国亡，赵高虽然身体康健能得长生，却也逃不过子婴的利剑。

剩下的字已经模糊不清，就在这个时候，棺盖突然移动开来，在露出的缝隙里我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被扒了皮的水老板。

就在这时，一股劲风从脑后袭来……

“呼——”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额头上满是冷汗。

瞬间松开的绳索牢牢地绞住了“金老板”的双手，柳愉的刀划破他的喉咙，从破开的人皮下流出了发黑的尸浆。

“金老板”咧嘴笑了起来，耷拉着半个脖子，声音沙哑刺耳：“你们什么时候猜到的？”

“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尸臭味！”方云生笑了起来。

“可是骨香……”

柳愉话未说完，就见方云生解开了衣领。他的肩井穴上有一枚短针。那是人体最痛的穴位之一，难怪他能一直保持清醒。

话音未落，“金老板”身上的皮突然垮了下来，露出里面脸孔青白的连命尸。连命尸竟然和活人没什么两样，只是身上血管暴突，看起来诡异、可怕。许多白色小虫爬到它的身上，顺着皮肤破口钻了进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啃噬声。

“金老板是诱饵，身上有我事先放下的食尸虫卵。你披上它的皮，虫卵就会在你身上飞快地繁衍。”方云生笑得有些病态。

“你杀不了我！”连命尸的喉咙已经被咬开一个洞，说话很艰难，带着浓浓的悲哀，“只要我的血脉一日不绝，我就永远死不了！”

眼看着连命尸被食尸虫蚕食殆尽，这恶心的场面柳愉可欣赏不来，拉着边上的方云生朝着那一方明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