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汇阁是苍梧城有名的茶馆，各色糕点做得十分细致，茶具大小八件，缸炉、酥皮、和各种点心，都颇有名气。 不过这等规模和档次的茶馆，可从来没指望过普通平民百姓来支撑。

天汇阁的固定客户是在苍梧王城地安门地区的富商、贵族，这里不仅有多家将军、贵族的府邸，就连离苍梧国陆军后勤总部的距离也不远，所以天天都有官员和差役到天汇阁喝早茶，吃早点，其名气甚至传到了王宫之中，就连有点地位的太监、内侍们也时常光临。

“服务生，先上一碗牛肉面，再上一壶龙井。”李太监显然跟问话的人很熟，所以先跟一楼的服务生招呼一声，这才转头回答道。“连轴转了三天，上面总算开恩让休息一天，这不，待着无聊，戏也不想听，所以便到这来听你们说说宫外面的新鲜事。”

“新鲜事？我们在外面哪有您老在王宫里消息灵通呢。”说话的人先捧了李太监一句，然后仔细回想了一下，慢慢开口道。“不过这王宫之外的事嘛，还别说，好像是有一桩。”

“服务生，再来一碟小菜，”一旁的男侍者应了一声，同时把牛肉面和茶水端上了桌，李太监于是指了指面。“谢六是吧，这碗面算是我请的，吃完了仔细说来听听。”

谢六也不客气，端起面，稀里哗啦的吃了起来，不一会便把吃的干干净净的碗搁下桌上，也不掏手巾，只是用手背抹了抹嘴，便开口向李太监讲述起来： “前几日，有个南疆来的商人带着行李进了北城的广和居吃饭，广和居您老是知道的，飞龙汤那是驰名已久，可是吃完之后，南疆商人居然点了道清水白菜。”

谢六的话不单吸引了李太监，就连边上其他几桌也听进去了，于是便有人插嘴道：“清水白菜，难道是用白菜放在清水里煮一下吗？”

谢六笑道：“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人家广和居的大厨一听，就知道不简单，所以琢磨了半天端上一道菜来，打底的是嫩黄的白菜心，然后菜心上配了切片的皮蛋、切丝的火腿、剁碎的干贝、晒干的虾仁，这卖相，一看就让人垂涎欲滴。”

“结果呢，菜端到南疆商人面前，人家用调羹勺了一口菜汤，尝了一下，摇了摇头，丢下勺子转身就要结账走人，那广和居的大厨知道以后不干了，丢了勺子跑出来问客人这是什么意思，哪做的不好了？你们猜，南方客人怎么说？”

众人都非常好奇，当下就有人接口道：“那南方客人说什么了？”

“四个字，”谢六也没有卖关子，顺势就说了出来。“寡淡无味”，可广和居的厨子一听就急了，清水煮的白菜，那能有什么滋味啊，你这不是闹事来的吗？”

大厨这边不依不饶，广和居的老板也面露不愉之色，要跟南疆商人要个说法，还说什么，只要有合理的解释，这桌菜就算广和居请了，如果没有，那么这南疆商人就得当着在场的客人，给广和居赔礼道歉，结果事情就闹大了，把在场吃饭的客人都给惊动了。”说到这，谢六评价道。“也别怪广和居这边气急败坏，这可是砸招牌啊，大家也知道，在苍梧王城混口饭吃，口碑那可是第一位的，没了口碑，再

好的生意也得亏了。”

边上人纷纷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倒是李太监在边上冷笑道：“只怕这事还有反转的可能吧。”

旁人就问了：“公公您何以见得？”

李太监指着谢六道：“要是广和居能把面子要回来，这小子也不会当做新鲜事说出来了。”

谢六笑道：“还是公公您机智，还真是如此，这不，听了广和居掌柜和厨子的话，南疆商人立马让广和居的人准备了一个新碗和一把新勺子，然后当众将白菜汤汁倒了一半到新碗里，接着又从伴当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瓶子不大，也就是平时女士们装香水的那种，打开瓶封，里面装满了细粉状的东西，南疆商人挑了三小茶勺在新碗里，再用新汤勺和匀了，指名道姓让广和居的老板和大厨自己去尝。”

有人紧张的问道：“那尝下来怎么说？”

谢六叹了口气：“害，还能怎么说呢，大厨也是要面子的人，自己技不如人，只好当下就跟老板辞工了。”

聚在周围听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这也太神了，什么东西居然能把清汤寡水变了滋味，令大厨自个辞职。”

就听谢六继续道：“广和居的老板也是明白人，知道关键就是那小瓶里的东西，于是便请那客人留步，饭钱自然是全免了，就求南疆商人把小瓶子的干粉卖给他，而且张口就是五个银币。”

围在边上听的人越来越多了，其中就有人算了笔账，惊得脱口而去：“三两的干粉，开价五个银币的价钱，那不是一两干粉就得一个银币的价钱了吧？”

“什么一个，快两个银币了。”

谢六也没顾得上指责此人算术不佳，只是摇了摇头：“人家南疆商人却说不卖，还说了一番话后连瓶带粉都送给了广和居算是抵了饭钱。”

“什么话？”这回连李太监都追问起来。

“南疆来的商人说了，这道清水白菜最正宗的做法是用鸡、鸭、猪肉等大荤之物和白菜放在一起用文火炖煮，炖上一天一夜后，再将肉、油撇去，这样汤色如水，但滋味全在其中，你们一时半会做不出来才是正常现象。

人家也说了：“不过呢，正经的做法实在太慢了，成本太大，所以一般用一种相对简便的方法，做出相近的滋味，那就是他手中的小瓶粉末了，不过既然是吊鲜之用，这小瓶干粉便不能用在做海鲜、鸡汤、羊羹等本身味较重的菜色上。”

李太监点了点头：“这南疆商人，倒也诚实，确实是这个道理。”

谢六噗嗤一声：“什么实诚人啊，就是一做买卖的商人罢了，那南疆商人还说了，小瓶子里的东西送给广和居试用，用得好，想要，可以去东区大街上的广盛源南货商行进货，量大便宜，十斤起卖，每斤才要十八个银币。要是一斤以下，那不好意思，一斤一两，概不优惠······”

伯爵府邸，会客大厅。

海肠子干粉一万八千斤，鲜肠的进价，除了干粉炮制时用掉的柴火费

、器具费、人工费，运费，海东驻防、几位官员以及路上关卡的打点费用统加起来一共是三白六十八个银币又七十八个铜币，取整算是三百个银币；”

“货物进了王都之后，干粉分装倒换的人工是九个银币又八十个铜板，取整算是十个银币。”

“包装上弃大用小，一共用去十斤装小号陶瓷坛子一千件，每件购价十七个铜币，一斤装大号瓷瓶五千件，每件购价八个铜币，三两装小号瓷瓶一万件，每件购价两个铜币，三项统加后取整，老板给了个八八折的优惠，算下是三百二十个银币。”

“再，印制南风记味精标贴纸三万张用了七十个银币”

“雇了二十个帮闲在各处红炉馆、饭店菜馆里传播消息，这一笔是一百八十个银币；”

“找人扮南疆十城那边来的南货商人，连行头在内一共花了五个银币”

“另外和广盛源南货铺那头议定下来的酬金是逢百抽三，若按大部批发、少量零售来计，差不多是四百五十多到五百个银币的样子；”

“因为让广盛源代为转销的，所以借广盛源的库房就不要钱，同样，分装时借了广盛源的场地租铂金，如今租铂金也一并抹去了。”

一边和大家汇报着，疾风自己心里也在默算，总成本绝不超过一千四百个银币。

“哇，疾风，这事办得太漂亮了！”

“嘿嘿，不用谢我”

售卖海肠子干粉这等天然味精的利润实在太高了，高到连疾风都害怕的程度。

海肠子大约全身百分之九十五都是水分，蒸熟晒干之后20斤能出1斤的干粉，再加上其他的成本，一斤干粉不过是90个铜币，而售价差不多一斤干粉1400个铜币，折算下来就是16倍的利润。

而且除了苍梧王城里的各家餐馆饭庄，王公贵胄高门显宦乃至苍梧王宫都是现成的客源，加起来一年消耗十几、二十几万斤干粉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就算后者卖不到一点八个银币一斤的高价，甚至还要给经手人一定的回扣，但妥妥也是三十几万银币的收益。三千七百铂金币的债，一趟就还清了。

这种暴利，要说没人上心绝对是不可能的。一旦有更强有力的势力盯上这门生意，疾风甚至艾娜女伯爵除了退出几乎别无其他选择。

也许苍梧王城里的权贵们确搞不清楚海肠子干粉的真正出处，事情却从源头出了岔子----不要把海东当地人都当成愚昧无知的傻瓜，如此大张旗鼓收购货源、就地制作，少不得就有人会发现海肠子干粉的真正价值。

因此疾风只准备把这门生意做上两、三年，甚至他还做好了做不足三年就得主动退出的准备，即便三年后这门生意还没有曝光，他也会主动把这门生意让出去，以换取在其他方面的利益。

不过现在，疾风暂时还不用担心有人会窥视自己的财路，所以已经财务自由的疾风可以办一些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