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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就做，王昊忽然放弃了全身的防御，闭上双目，将泰阿神剑奉于胸前，将全身的法力与精神力，全都灌注在了剑中，努力地提升着剑中所蕴藏的威势。

崩山之威。

还不够……

剑阵中有数道剑光朝着王昊斩了过来，但是王昊仍旧在全力地提升着自身的威势，并没有采取任何的应对手段。最终，响起几声令人发寒的钝响，王昊的身上多处了几个血窟窿。由于没有利用威道妙义的剑法去抵抗，因此这一次所受的伤，甚至远比王昊第一日进入秘境时还要重的多。

带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信念，王昊破釜沉舟一般地坚持了下去。他咬着牙，强迫自己想象这些痛苦都与自己无关，然后依旧是全神贯注地提升自身的威势。

王者之威。

还不够……

又有十数道剑光劈在了王昊的身上。

天地之威。

还不够……

这一次打在王昊身上的，足有数十道剑光。

六道之威。

“还不够！”

为了积蓄这等骇人的威势，王昊的身上又挨了上百道剑光。然而他却好似根本不满足一般，大吼了一声，再次极具野心地尝试着，积蓄提升自己的威势。

终于，当王昊足足挨了两百零七剑之后，他睁开了双眼，凝视着剑阵中的最后一柄利剑，状若癫狂地大笑道：“力虽不足，但威势已够！你砍了我这么多剑，也是时候吃我一剑了！灭世之威，尽在一剑！”

泰阿神剑朴实无华地平刺而出，携带着一股灭世之威，点在了剑阵中那柄即将向王昊发动攻击的利剑之上！

威力威力，光有力，没有威，所取得的效果往往就会事倍功半，而若是光有威，没有力，那么也不过是狐假虎威，徒有其表。说是灭世之威，也仅仅就是灭世之威，单论王昊所发出的力，还远远无法造成灭世这样的效果，因此这一剑就算看上去恐怖了些，也是根本无法灭世的。否则泰阿神剑历经了这么多的主人，那六道三界岂不是早就被这些人给毁灭的差不多了？

不过王昊的力虽然无法灭世，但想要对付一柄利剑，那还是绰绰有余的。在这股灭世之威的加持下，泰阿神剑方一触到利剑，那柄利剑竟然瞬间就炸毁，变成了无数的铁屑，四散激射！

王昊自己都是吃了一惊。按照他的想法，他本想只是凭借着这一剑，略微突破一下剑阵对于诸剑的保护，只要他能稍稍打乱一下最后这柄利剑的运行规律，那么势必就能影响整座剑阵的平衡，进而伺机破坏剑阵的“内部世界”。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剑竟然直接将最后这柄利剑给炸毁了！这世间的剑阵，大都是经过千百年来无数人的锤炼和智慧，方才成型的，其内部运行的规律早就达到了一个极为微妙的平衡点，形成了一个自成体系的“小世界”。这突然损毁了一柄剑，对整个体系的影响而言，无异于是毁灭性的。

就拿蜀山派的天河剑阵来说，此剑阵本是基于天上的二十八星宿所创，当凑齐了二十八名炼师长老之后，威力就会达到最大，能够以炼师之力，威胁道天师之体。而当初苍雪道人叛乱之时，蜀山上下凑不出这么多长老，虽勉力结成天河剑阵，但威势却大减，无法真正地威胁到苍雪道人。且若是一个照应不及，也极有可能落得阵毁人亡的下场。后来蜀山弟子脱困，与众长老结成星河剑阵，这才算是真正地威胁到了苍雪道人，逼得血天师和影天师不得不提前动手。

不过天河剑阵是由人持剑所组成的剑阵，缺失了那么一两个，尚且能够经由人力去弥补，但是像眼前的这座无人操控、自行运转的剑阵，一旦缺失了一柄剑，所造成的后果往往就是无法弥补的。

不仅如此，眼前这座剑阵所面临的问题，还不仅仅只是缺失了一柄剑。那些最后炸裂的铁屑，也都携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击打在了其他的剑身之上！一时间，所有剑的运行规律全都被打乱，整座剑阵也立时崩溃，向王昊露出了通往第二座剑阵的入口。

乒乒乓乓，失去了阵法的力量，利剑随即掉落了一地。

看着满地的狼藉，王昊的脸上露出一抹惨然的笑容，擦了擦鼻子，笑道：“虽然我无法灭世，但要灭你一个小小的剑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只可惜玄元法会的时候，我还发不出这一剑，不然的话，也能与晁笙和梧崖，争上一争了……”

王昊说着，然后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人说：“子时已到，任务完成。”

……

如愿的密室。

在最初经过晁笙的提点，而有所顿悟之后，这一个月来，如愿除了向两位菩萨的意志分身请安之外，就始终打着坐，不再尝试去倾听世间的疾苦。他知道这样会浪费掉茅山大量的灵材，也劝过茅山先行请两位菩萨的分身回去。但两位菩萨却不同意，每天就这么脸含慈悲地看着如愿，仿佛看如愿在这里打坐也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

当然，如愿也知道，唯有自己真的能够领悟慈悲真谛，方才不算辜负菩萨与茅山的期望。因此在经过早先的几日忐忑之后，如愿终于成功入定。

与佛门以往的打坐不同，以往的打坐，是摒弃心中杂念，寻求空无本我之境，以观色欲真我之实，但在秘境中打坐的如愿，却是拼尽全力地去回想他早些年四处游历时所见到的人间疾苦。

他见过遍地饿殍的惨状。那似乎是一群逃难的妇人和孩子，家里的顶梁柱全被山匪砍死，一些女人也被抓去消遣。只有极少的一部分女人，带着自己的孩子逃了出来。然而山匪为了尽可能地控制他们，自是不会填饱他们的肚子。他们一路逃来，已是大都饿死在了路上。等如愿顺着尸体，找到最后存活的一个小男孩的时候，小男孩也已经奄奄一息。如愿撸起袖子，正要效仿佛祖割肉给他吃，他却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如愿思考。如果自己就是那个小男孩，在生命即将终止的那一刹那，除了想吃一口东西填饱肚子之外，他会不会想念自己的母亲呢？他会不会想替自己的父亲报仇呢？又或者在那样的境遇之下，他只是单纯地奢望着能够活下去？

他还见过，有人仗着官微，仅因一时不忿，就让人打死了手下的一个官差，家里人来闹，他便连人家的家里人也给全都打死了。

如愿想，如果自己就是那个被打死的官差，他死后如果有灵，他又会想什么呢？他是想要化作厉鬼，替自己和家人报仇？还是也杀了这个大官的家人，让他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又或者，他其实会后悔，若是自己当初肯服软，说一些好话，那么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许多事了？

如愿每天都这么思索着，那些他所经历过的事，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再现。他没有经历秦尤的那种三生三世的幻境，却又仿佛真的已经活过了三生三世。

不经、不思、不懂、不愿，便不闻。

我经，我思，我懂，我愿！

我欲闻！

这一天，如愿豁然睁开双眼！

他的脑海中突然多出了许多的嘈杂之声，他听到有人在呼天，他听到有人在喊娘，他听到有人明明在笑，但是声音里却充满了悲伤……

无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远比他手持众愿禅杖的时候听到的多，也远比众愿禅杖中的那些祈愿更加悲怆！

如愿感到头疼欲裂，难受得就连他有着这么多年的修行，也忍不住想要大喊。

但他强迫自己尽快地去适应，强迫自己尽快地守住自己的佛心。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如愿的面色终于平静了下来。一股慈悲之色浮现而出，一如寺庙中的佛像。在他的身后，甚至还隐隐浮现出一尊虚影，那不是千手千眼的观音，倒更像是如愿以后成佛的模样。

如愿缓缓地向两位菩萨行了一礼。

观音菩萨问道：“何为大慈大悲？一母，为救爱子，身死，可算大慈大悲？”

如愿答：“慈悲，乃四无量心之基。慈爱众生并给与快乐，为慈；同感其苦，怜悯众生，并拔除其苦，为悲。唯有为众生故，方为大慈大悲。是以此母虽为慈悲，但因其局限性，不算大慈大悲。”

地藏菩萨问：“耳听心听，与杖听有何区别。”

如愿答：“众愿禅杖只能倾听世间众生祈愿，心耳方能听到世间苦难。祈愿者，未必苦，或由贪念而祈。”

地藏菩萨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观音菩萨则说：“明日，开始传法。”

如愿恭敬地行礼，而后身形自秘境中消失。

耳中传来狄炻的声音：“子时已到，任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