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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他的鹰一样，鹰王也是立在一颗低矮的树上，与众人的身高比起来并高不了多少。看它的样子，显然受伤不轻。

听到众人的脚步声，鹰王抬了一下头，有些惊讶地道：“你们来了。想不到竟是一些年轻人，方才感受到你们身上的气息，本王还以为怎么也该是一些中年的修行者呢。这般天赋，若是死在了此处，不觉得可惜么？”

众人渐次行礼。

晁笙笑道：“鹰王前辈尚且不惜为了这商州的百姓，赌上全族的性命。我们这些做人的，又怎好意思惜命？”

鹰王笑了起来，笑声也像是一个和蔼的老者，只是笑着笑着，就剧烈地咳起了血来：“你们这些小家伙，倒是有几分胆魄，也算配得上这鱼肠剑了。”

秦尤上前一步，举起手中的鱼肠剑，一连串地问道：“前辈认得这鱼肠剑？前辈不惜拼上全族的性命，也要在此与蛇族抗争到底，可是与蛇族有着什么深仇大恨？方才这鱼肠剑有所感应，想必也是因前辈的英勇果决而受到了些许感召罢？”

鹰王缓缓地摇了摇头：“我鹰族对蛇族并无多大的仇视，要说有，也是蛇族对我鹰族有所仇视。至于鱼肠剑方才所起的变化，应该也不是因本王而起。”

秦尤困惑，问道：“此话何解？”

“在蛇族开始不要脸地向人类讨封之前，它们一直都是我鹰族的口粮，要说大仇大恨，也是蛇族对我鹰族有所仇恨。至于鱼肠剑的变化，”鹰王答道，“并非是因为本王，而是因为本王体内的内丹。这颗内丹并非是我们妖类自行结成的妖丹，而是，来自于一个人……”

“一个人？”众人均是吃了一惊。

鹰王点头：“事情还要从千年前说起。那时，本王才结丹不久，还只是前任鹰王最小的一子。一日，本王瞧见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观察了一些时日后，便主动上前与之接触。那人也很开心，并没有因为本王的修为不如他便有任何的轻视。时日一久，本王与他也日渐默契，渐渐地，就心生了结交之意，想要与他缔结本命灵兽契约。奈何父王及时出现，阻止了我们。父王斥责我，说我居然甘愿成为一个人类的奴仆，简直丢尽了鹰族的脸，随后便将本王带回鹰族封印了起来，不准本王再见他。后来，当时的蛇皇趁着父王外出，亲自摸到了本王被封印的巢穴，解开封印，将本王强行带了回去，想要依次作为威胁，逼迫父王让步。”

霍函怒道：“这蛇族的阴狠不要脸难道是祖传的么？打不过就用这种手段？”

鹰王接着道：“高傲尊贵如父王那般，自然是不会为了本王而做出任何低头的决定，因此当时的蛇皇在恼怒之下，就要一口将本王给吞了，以此泄愤。”

虽然明知道鹰王如今就好好地活在众人的眼前，但众人仍是不免捂住了嘴，不难想象，当时的情况一定是危急到了极点。

“就在本王已经认命的时候，那个人手持着鱼肠剑杀到了蛇窝，一人一剑，是那么地一往无前！”说到此处，鹰王的声音中都仿佛充满了热血与活力，不由自主地高亢了许多，“当时，他虽已是炼师巅峰的修为，却仍未修成天师，可面对一个千年的大妖和数位数百年的老妖，他丝毫不惧！虽然本王并未与他缔结契约，可他还是来救本王了！”

众人心中感慨，此人有着如此气魄，也难怪眼前的鹰王会甘愿与之缔结契约。他们彼此都没有信错人。

鹰王忽然招了招爪子，示意秦尤过来：“孩子，你且过来一些，将你手中的鱼肠剑贴于本王的腹部。本王带你们去看……”

秦尤依言照做，将鱼肠剑贴在了鹰王的腹部，随即一道磅礴的妖力涌出，与鱼肠剑相互缠绕在一起，如同两个许久不见的好友一般，有着说不完的话。

一股浓烈的白雾自鱼肠剑中散发而出，不多时便将众人尽数笼罩在了其中。随后，一段回忆以画面的形式，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只见一人手持鱼肠剑，挽着剑花，自远处飞掠而至，所过之处，蛇族抛洒的鲜血简直比晁笙等人今日联手所留下鲜血还要多上一些。数条老蛇妖或咬、或缠绕、或甩尾，集体向着这人拦截而去。但这人除了躲避一些能够对他生命造成威胁的攻击之外，其余的攻击竟是尽数咬牙抗下！

左臂骨折了，他还在往前冲。

腿上中毒了，他还在往前冲。

胸口因为被蛇尾抽中，而塌陷了一块，他还在往前冲……

一往无前的英勇果决，在这人的身上得到了完美体现。

终于，他冲到了蛇皇的面前。

蛇皇足有十丈来长，眼见来人如此猖狂，一口毒雾迎面喷出。这人毕竟尚未修得天师之体，张开的守护结界也完全抵挡不住一只千年大妖的毒雾侵蚀。当他从毒雾中蹿出的时候，浑身的皮肉几乎都被腐蚀掉了一层。

但他笑意不减，仍是大笑着说道：“小鹰，我来救你了！”

蛇皇大怒，一口咬下，他侧身一让，让蛇皇咬在了自己已经骨折的左臂之上。而后他微微一笑，右手鱼肠剑快速地一砍，顿时就将蛇皇巨大的毒牙给斩断了下来！

蛇皇吃痛，暴怒之下就用自己的身子将来人缠绕了起来。

这人趁着蛇皇的身躯尚未完全合拢，猛地用右手同时握着鱼肠剑和蛇皇断裂的毒牙，朝着蛇皇的眼睛刺了下去！

伴随着一阵惊天的痛吼，蛇皇被自己的毒牙给注入了大量剧毒。稍微有一些常识的人都知道，毒蛇其实都是能被自己毒死的。它们之所以能够在毒杀猎物之后，吃下而完好无损，是因为毒素能够在它们胃液与胆汁的共同作用下，失去毒性。而若是这般直接被自己的毒注入到自己的血液中，那么它们自己也会难逃一死。

以蛇皇的修为，它的毒已然到达了一种非常恐怖的地步，可以说，不论是被它毒雾喷中、又紧接着被它咬中的来人，还是它自己，眼下是都活不了太长的时间了。

这人微微松了一口气，正欲伺机蹿出，救走小鹰，却不曾想，剧痛之下，蛇皇收紧的身躯也是变快了许多，伴随着蛇皇浑身肌肉猛地一缩，一阵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咔咔传出，他瞬间被蛇皇缠在了中间，浑身的骨头除了头部和有鱼肠剑护持的右臂之外，几乎全部碎裂！

但是他并没有就此放弃，就此绝望！

他大笑了起来，高呼着：“头可断，骨可断，杀气不能断！你既然敢招惹我的朋友，那么你今日，算是死定了！”

说罢，也不知从何奋起的神力，他将自己的右臂拔了出来，而后携着鱼肠剑，猛地向蛇皇的心脏刺了进去。

又是一声惊天的痛吼，只不过这一次，蛇皇的身躯缓缓地松懈了开来。

鱼肠剑的剑灵在这一刻终于彻底苏醒，可以看到一只庞大无比的飞鹰虚影自鱼肠剑中飞出，托住了他疲软的身体。

他向着已经看傻的小鹰说了一句：“快来吧，我带你回去。”

小鹰先是呆了呆，不知为何，它看着眼前的飞鹰虚影，只觉得对方比自己更像是一只真正的鹰。随即小鹰反应了过来，欢啼着朝他飞去。

却在这时，气息已经极度虚弱的蛇皇突然奋起了最后一丝余力，不甘地嘶吼道：“本皇要死，你们也休想活！”

而后蛇尾拍出，打在了小鹰的背部。

小鹰顿时如同一只残魄的风筝，口中溢出大量的鲜血，在空中翻转着，最后跌入到了他的怀中。他勉力用神识探查了一番，脸上闪过一丝心疼，却依旧温言安慰道：“不怕，只是妖丹碎了，这还难不倒我，我不会让你死的。”

飞鹰虚影猛地振动翅膀，带着一人一剑一鹰离开了此处，直到到了鹰族的领地，方才将他和小鹰放下，自己则重新没入到鱼肠剑中，再度陷入沉睡。

小鹰眼睁睁地看着他，看他挣扎着举起了鱼肠剑，而后猛地朝自己的丹田剖了下去！

他略一皱眉，而后就笑呵呵地取出了自己的内丹，并为小鹰吃了下去。

小鹰想抗拒，但奈何太过虚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

“你是高贵的鹰，又怎能流泪呢？我反正中了剧毒，也活不了太久，倒不如趁着剧毒尚未侵蚀内丹，拿来换你一命。你若好好地活下去，我也算是无憾了……”

他就这么笑着，笑着，然后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画面缓缓消失，白雾也缓缓散去。不起眼的小山包再次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众人却仿佛依旧沉浸在那股一往无前、只为救出自己挚友的气势当中。

不少人的眼中都泛起了泪光，这样感人的一段过往，他们平日里在各自的门派中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秦尤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来，我也想起了我们不周山在创派之初，确实有着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前辈。他是开山祖师的亲传弟子，据说也是最有希望成为第二任掌门的人，只是后来在一次回乡探亲中莫名仙逝，为此，我们不周山可着实沉寂了许多年。不想，他竟是与前辈有着这般的缘分！而且，而且传闻说，他是商州生人……”

众人朝着鹰王看去，见鹰王点了点头，这才终于恍然，为何鹰王宁肯冒着灭族的危险，也要誓死守卫商州！

“当年本王将鱼肠剑和他的遗体送回不周山后，就回到了这里。修炼天赋提升了一大截，虽不至于修炼人身得成大道，却也将本王的那些哥哥姐姐逐渐比了下去，并最终成了一族之王。”鹰王看向秦尤，一如看向当年的挚友，“想不到如今还能得见不周山的后人，让本王再次看上一眼这鱼肠剑。上苍，也算是待本王不薄了。”

秦尤的心中忽地生出一抹豪情，猛地举起鱼肠剑，行了一个剑礼，沉声道：“前辈放心！既然上苍指引弟子来到了这里，弟子便定如不周山前辈那般，拼死护卫前辈和鹰族的安全！”

一直以来，秦尤虽比晁笙等人年长几岁，但在众人之中却总显得有些少年意气，如今当着鹰王的面许下这般诺言，倒显得成熟高大了不少。

鹰王也乐呵呵地笑着，越看这秦尤越觉得喜欢。

晁笙等鹰王和秦尤说完、笑完，这才开口问道：“敢问前辈，约莫在十九年前，可曾见到有一抹五彩虹光，携着六道之威，落于此处？”

众人听晁笙终于问出了关键的问题，此刻也都安静下来，屏气凝神地等待着鹰王的答案。

鹰王抬起眼皮，看向晁笙，笃定地回答道：“见过。”

晁笙和众人的心全都提了起来，问道：“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