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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太上皇一起用过早膳之后，南宫夜就领着秦未央退下了。

没有南宫夜的应允，秦未央也不敢擅自告退，就只好跟在他的身后，漫无目的地走着。

刚刚在金殿内顾及着太上皇和森严的宫规，秦未央并没有细细看他。现在，南宫夜就走在她前头，秦未央终于能好好瞧上一眼了。

只见南宫夜今天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宫袍，袍子上隐隐约约透出银线缝制的繁复花纹，低调而奢华。脖颈之间围着油光水滑的锦毛围披，大半的黑发只用了一根月白色发带系住，脑后泻着无数青丝，顺着冬日的风轻轻飘动着……

这个男人……无论是什么样子，都这样引人注目。他就像是天际的太阳，无限璀璨，光芒刺目却又让人舍不得挪开眼。

真不知道喜欢上他，是幸运还是不幸……

“参见宁王殿下。”

秦未央正低头暗暗想着，一声如娇莺婉转般的细语从身前不远处响起，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

秦未央迅疾抬首，见来人正是霍长歌。

南宫夜随之停步，淡淡道：“郡主请起。”

“咦？”

秦未央愣了愣，问道：“这么早，你怎么进宫来了？”

“昨夜太皇太后传召长歌入宫，因着宫门下钥，太皇太后就留长歌在宫中休息了。这不，刚请了安正准备出宫去呢。”说着，霍长歌福了一礼，俏皮乐道：“还没有恭喜宁王殿下与宁王妃呢！”

“啊？”

秦未央更是不解了。

恭喜？恭喜什么呀？

霍长歌一脸八卦道：“太上皇都已经请钦天监给你们挑选大婚的日子了！怎么？宁王殿下还要瞒着这件喜事不成？”

“既定的事情，算不上是喜事，更没有什么好恭喜的。”南宫夜凤眸深沉，单手负在身后，漠然说道。

霍长歌何等聪明如？早已经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连霍长歌都听出来了，更别提秦未央了。

只不过，秦未央没有生气的感觉。

她早就习惯了南宫夜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她也懒得和他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做斗争。

不过……南宫夜一脸不高兴，秦未央她还郁闷呢！又不是她上赶着要嫁给他的呀！

臭冰山！

“长歌，这大婚的日子还没定呢，也确实没什么好恭喜的……”秦未央倒也不是怕被人发现南宫夜与自己没有感情，也不是故意为此掩饰什么，只是单纯地害怕霍长歌尴尬，这才连忙出声解释。

“早晚都要大婚的，我早恭喜晚恭喜都一样！”霍长歌作势挥了挥手，示意秦未央不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本王还有事要准备，你们自便。”

一听说南宫夜要走，秦未央连忙正色道：“恭送宁王殿下。”

目送着南宫夜离开，霍长歌和秦未央各看一眼，忽然心有灵犀一般地扑哧一笑。

“哎！未央！”

霍长歌一把搂过秦未央的胳膊，牵着她一起往宫门口走去，乐道：“今天在金殿里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啊……这消息传得这么快呀？”

“是啊！估计眼下帝京都传遍了呢！”霍长歌满眼是笑，“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今天太上皇申斥秦府，怎么不见你说话？”

“两家人的恩怨，我怎么好插嘴？”秦未央耸了耸肩，道：“何况，我是秦府的人，无论说什么，相国大人都会觉得不公平，还不如不说。”

“胡说！”

霍长歌眨眼一笑，“你明明是宁王府的人呀！”

“长歌……”秦未央打断她，倒也不是她开不起玩笑，而是这种玩笑秦未央没法开呀！

虽然她名义上是宁王妃，可是，她没有取得如太妃的认可，也没有得到南宫夜任何正面的肯定，秦未央是在担不起这么一个玩笑话。

“你不知道，在别人看来，我这个宁王妃是呼风唤雨、富贵双全了。可是呢，我这个宁王妃只是表面风光而已。没有宁王殿下这个丈夫的宠爱，也没有如太妃这个婆婆的喜欢，我嫁进宁王府，无非是给自己添堵。”

“唉……”霍长歌作势一叹，“我不也是吗？”

“什么？”

“我和你一样，从小就被定了娃娃亲。可是呢，我连未婚夫的面都没有见过，更别提将来能有什么感情了。等来日我嫁人了，未来的公婆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谁都觉得我们指腹为婚的对象位高权重、完美无瑕，可其中的心酸和委屈谁又能理解和体会呢……”

“原来你和我一样，在婚姻大事上都是做不了主的。”秦未央看着霍长歌一脸淡然，像是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一样，就不觉释然了一些。

“未央，女人有身为女人的身不由己，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就只能尽自己可能去改变不利于自己的劣势了。”

“没错！”

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就这样聊了一路。

……

周姨娘忙了一整夜，一晚没睡，现在勉强得了空闲，便坐在桌前红了眼眶，默默流泪，就这样垂着泪，等来了秦怀义前来吊唁的身影。

这会儿，他总算抽了空，急急赶回府中，可满眼看到的都是白绸缎和纸灯香烛……

即使秦怀义对穆夫人已经忍无可忍，对秦云菲也是恨铁不成钢，然而，她们母女俩，终归是他的亲人。

想想秦怀义在一夜之间就痛失了与他相守二十余年的夫人，又痛失了最为疼爱的娇女，他怎么会不难受？可是，再难受，他也必须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任何人都可以伤心，他不可以；任何人都可以崩溃，他不可以。

他是秦府的天，天不能塌。

即使是十六年前明珠夫人仙逝那时，他也没有任何超出理智之外的悲痛壮举。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时候，秦怀义更不会有任何不妥的表示。

“老爷……还请节哀……”

周姨娘取来一件毛领披风为秦怀义披上，劝道：“生死有命，这是谁都无法阻止的……即使是咱们这种医学世家，空有一身好医术，可面对生离死别，也是无可奈何。”

“嗯。”秦怀义淡淡地应了。

眼下，相国府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可秦府自家的事情还需要好好整顿。家宅平安，他这个当家的，才能安心呀！

秦怀义静立片刻，忽地转首看了眼周姨娘。时光匆匆，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曾经陪伴他的明珠夫人和穆夫人都已经离世。没想到，最后留在他身边的，居然会是毫不起眼的她……

饶是秦怀义对周姨娘已无爱情，心里却有了深深的亲情。看着周姨娘满是疲惫的眼神，他终是叹了一声。

“这段日子来，你辛苦了。”

“老爷，你这话见外了。夫人卧病在床，我照顾她是应该的。”周姨娘怅然道：“只是，妾身没做好应做的本分，没能把夫人和云菲照顾好，以致老爷终生抱憾……”

“我知道，她不会领你的情，你必然受了不少委屈。”

“即使夫人不领我的情，我也要尽职尽责地照顾她呀！”周姨娘微微笑了，因秦怀义这一句关怀，因秦怀义知道她曾受过的委屈，周姨娘就觉得她不委屈了。

“还好有你在。”

秦怀义朝她点了点头，似是肯定一般，“她既已经离世，秦府不能没有人做主。这府中的事务，就先由你代为操办吧。”

“是，老爷！”周姨娘很能理解秦怀义的难处，当下也不拒绝。

“尤其是未央的婚事，该好好打点起来了。”

“嘣——”的一声，长明灯的灯花爆了出来，惹得秦怀义循着声响抬眼看了看屋中的白幡。长明灯彻夜不灭，把白幡白绸映得发黯，如同海上掀翻航船的白色巨浪……

这场景恍如当年明珠夫人仙逝时一样，令他只觉得刺目刺心。

“是啊。”周姨娘顺之一叹，“明珠夫人若还在世，能亲眼看着未央出嫁，那该有多好啊……”

乍得听到周姨娘提起明珠夫人，秦怀义只有更深更重的叹息。

“她会很高兴的。”

“未央的生辰转眼要到了，明珠夫人的忌日也已不远。老爷，今年还是与往年一样，不办未央的生辰吗？”周姨娘忽然提起秦未央的生日，关于要不要给秦未央过生辰礼，她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决定，这件事还是需要秦怀义作主。

秦怀义有多喜欢明珠夫人，就有多厌恶秦未央，于是，秦未央的生日渐渐地也就成了秦府的一个禁忌。

往年，秦未央的生日是一概不过的。秦怀义和整个秦府都很忌讳这个日子，因为生辰不久之后，就是明珠夫人的忌日了……

“补上吧。”

秦怀义点了点头，“去年，她满十五岁，及笄礼也没有办。今年的生辰，一并补上吧。明珠的祭奠典礼也该准备着了。”

“知道了。”

“太上皇不日就要定下未央与宁王殿下的大婚日子，你也要好好准备未央的嫁妆，丰厚些，省得来日她嫁进宁王府惹人闲话不说，还要受气……”

“老爷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