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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娇儿这话无异于当头旱雷，包括远至，众人无不深感振聋发聩，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白发少女，下巴都掉到脚背上了。

见众人各个挂着吃惊表情，娇儿还以为是自己讲得不好，忙朝远至投去求救目光。

远至最先反应过来，看了陶艺一眼，额头上满是冷汗，低声问道：“陶大哥，第六种感觉叫预感，可以预测未来。第七种感觉叫我感，可以让神识脱离肉身，且可以利用轮回给自己找新的身体。我原以为敖太岁的第七种感觉就已经不可思议了，但现在冒出个第八种感觉，那这第八种感觉叫什么？又有什么作用？”

陶艺捏着下巴，心有余悸的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蹙眉道：“我的眼界不够啊，否则当初遇上乔正德的时候，也不至于无从拿捏、一筹莫展。”

远至又看了一眼李稚鹿，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对此也是一窍不通。

远至就问娇儿：“丫头，你对第八种感觉知道多少？”

娇儿想了想，说道：“虽然不明白第八种感觉究竟有什么作用，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名字，嗯。。。但是我知道，爹爹已经‘活’了很多年很多年了。”

远至接着问：“很多年是多少年？”

娇儿说道：“应该有几万年，甚至十几万年吧？”

“啊！？”远至只觉得这个说法过于不切实际：“怎么可能呢？人怎么可能活那么久呢？何况干爹他步入武道已经臻于化境，如此推算下来，不应该早就飞升了吗？”

娇儿埋头走着，或许是觉得远至不够信任自己，整个人显得很失落，碍于围观的人不少，她的声音变得更小了：“爹爹也是会老死的，但是他很早就练出了第八种感觉，所以每次衰老死去以后，他都会让神识进入轮回，再由婴儿之身来到人世，只要长到十八岁，第八种感觉就会复苏，那时他就会记起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的经历，这种记忆往上追。。。追。。。那个词叫什么。。。”

远至忙补充道：“追溯。”

娇儿点了点头：“嗯，追溯，这种记忆可以一直往上追溯，一直抵达领悟第八种感觉的那一世。”

远至愣了一下：“敖太岁的第七感不正是这样吗？照丫头你这么说，第八感和第七感是没有区别的，是吗？”

娇儿摇头：“区别是很大的，第七种感觉，可以让人的思想得到永生，并且能获取前世所有的记忆，再加上第六种感觉，就可以预知未来很多事情，而第八种感觉，是可以通过思想去创造一些东西，至于创造出来的那种东西究竟是什么，我说不好，但是爹爹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远至疑问道：“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我们看不见鬼，他能看见，也就是说，干爹开了阴阳眼，是吧？”

娇儿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但是，我。。。我说不好。”

“那还是让老朽来说吧。”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惹得众人纷纷朝那边看去，只见刘趣摘了瓜皮帽在身前甩来甩去，像一位执扇祛暑的翩翩公子哥。

娇儿忙朝刘趣投以感激目光，如释重负的喊了一声：“刘爷爷！”

刘趣冲娇儿慈祥的笑了笑，走到远至等人跟前，做了一个请姿：“远至阁下，我们边走边说，如何？”

一众人就像鸡仔儿跟在母鸡身后，听老先生娓娓道来：“娇儿姑娘所说的，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诸位的确可以理解为能看见鬼，但是这鬼也是有区分的。”

李稚鹿恰似那顽劣到与夫子顶嘴的学生，说道：“能看见鬼不是很正常么？我早已开了阴阳眼，鬼怪妖气之类的东西也早就司空见惯，不仅是我，想必陶掌教早在茅山地肺中见过鬼门里的十万恶鬼了。”

陶艺先是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一脸高深莫测的刘趣，说道：“虽说鬼怪早已见惯，但我相信刘先生所说应该没那么简单。”

刘趣嘿嘿一笑：“李稚鹿，看见没有，你不及陶掌教谦逊啊，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还不清楚老朽究竟要说什么，就把脸伸过来让老朽给耳刮子，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李稚鹿有些愤懑，你了一声，却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埋头生闷气，或许又在考虑该怎么抬杠。

刘趣借着学问报了刚才的仇，却也不是那趁口舌之快痛打落水狗的人，哼哼笑过之后，这才接茬再讲：“这么和你们说吧，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们看见的鬼，未必就是真正的鬼，它的模样一开始就被你想象好了，所以你在看见它的时候，就会凭着想象认定它就是这个样子，实则，是想象蒙蔽了双眼，看到的模样，自然不是真实的模样。老朽给你们打个深邃的比方吧。”说着，拿着那顶瓜皮帽，问远至：“远至阁下，你说这瓜皮帽是什么颜色？”

看着刘趣手里那顶黑色的瓜皮帽，远至想也没想，直接顺着他的思路走：“是黑色的。”

刘趣又问陶艺：“陶掌教，你看这瓜皮帽是什么颜色？”

陶艺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黑色。”

刘趣遂看向李稚鹿，李稚鹿忙摆手：“别，你可千万别问我，我不想回答这么幼稚的问题。”

刘趣疑惑的嗯了一声：“你是说，远至阁下和陶掌教都很幼稚吗？”

“我！”李稚鹿一下就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这帽子是黑色的。”

“好，你们都说这帽子是黑色的。”刘趣笑了笑，抬手指向远至：“可老朽偏说远至阁下看到的其实不是黑色，而是红色。”又指向陶艺：“陶掌教看到的也不是黑色，而是白色。李道长看到的同样不是黑色，而是绿色。”

李稚鹿十分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三个看到的都是黑色，你凭什么说我们看到的其实是红色、白色和绿色？你老眼昏花啦！？不，不是老眼昏花，而是脑子出问题了！那你说这帽子是什么颜色的？”

被骂了也满不在乎，刘趣有十足的把握让李稚鹿对他刮目相看，成竹在胸的笑了笑，说道：“老朽看到的同样不是黑色，而是蓝色。”

李稚鹿问道：“你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刘趣说道：“每个人所看到的世界都是不同的，正如同我看见的树，或许在你看来是一条河，而我看见的一条河，或许在你看来是一座大山。老朽当然不是有意想把你们绕乱，只是想表达一个意思，我们看到的东西在实质上是相同的，比如我们看见一块石头，但是经过自己那独一无二的脑海之后，这块石头在远至阁下那儿就变成了一座山，在陶掌教那里就变成了一条河，我们虽然会通过触碰去感知他的形状，但是视觉、触觉、听觉、嗅觉、味觉都是可以被误导的，被什么误导呢？被独一无二的脑海误导。也就是说，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不真实的，而领悟第八种感觉之后，人就能看到一切的本质，看清一切的真实。”

远至皱起眉头：“先生，可以说得更通俗点吗？”

刘趣点了点头：“说通俗点，就是我们看见的东西，因人而异，在你认为的红色的东西，别人会认为是黑色，而在拥有第八感的人看来，这样东西就是五颜六色的。你一直把五颜六色看成红色，别人一直把五颜六色看成黑色，然而，在实质上，这样东西的真正颜色的确是五颜六色，然后，你把你看到的红色，说成白色，别人把看到的黑色也说成白色。”

远至突然觉得毛骨悚然：“这。。。没这么诡异吧？”

刘趣嘿嘿一笑：“看来远至阁下明白老朽的意思了。”

远至解释道：“因为大仙曾和我说过，他说每个人看到的地府都是不一样的，他下到阴曹之后，看见孟婆并不是一个老太婆，而是一个长得莫名其妙的怪物，奈何桥也不是桥，也是一个让人找不到形容词的怪物。”

刘趣点了点头：“真正领会第八种感觉的人，他能看见所有东西最真实的一面，远至阁下，你能想象一幅场景吗？每天十二个时辰，你能看见这些时辰从眼前流过，你还能看见空气的形状，看见灵气的形状。”

远至呆了一下，喃喃自道：“看见时辰从眼前流过。。。这。。。时辰在哪？”

刘趣说道：“在我们身后。刚才我们一路从山上走下来，如果能看见时辰的流逝，那么此时此刻你回头去看，就能看见我们刚才下来的一路上，有无数个我们。他们不再属于我们，而是属于过去，也属于时辰。所谓时光，有时，就有光，不仅我们身后有无数个我们，就连那些照在我们身上的光里，也全是我们，阳光从我们身上反弹开去，导致天上也有无数个我们，那是一副很怪诞的画面，我们看不到，但是拥有第八种感觉的人，就能看见。”说着，他扭头回去看来时的路，耸了耸肩：“的确什么都没有。”

远至一脸茫然：“先生。。。这也太过怪谲了吧？那。。。有第八种感觉的人为什么能看见时辰呢？”

刘趣踩了踩地面，又伸手指了指头顶：“在我们看来，上为天父，下为地母，这就是我们的容身之处，身在天地之中，能感受到的东西也是有限的，尤其像我们这种普通人，能感受到的东西也是非常有限的。但是像王磻溪那种人就不同，他所容身的地方不再是这方天地，而是自己捏造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站在他自己的天地中，时辰就有了形状，阳光也有了形状，很多我们看不见的东西，他都能在这方天地中看见。远至阁下，你还记得臭眸吗？就是那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远至点头：“当然记得，这人于我来讲太深刻了。”

刘趣点了点头：“王磻溪站在自己的天地中，不仅能看见时辰和阳光的形状，或许还能看见臭眸的那个世界，那个与我们这里大相径庭的世界。换而言之，臭眸那个世界是一方天地，我们所在的世界也是一方天地，而王磻溪能自创一方天地，然后来回穿行于我们的世界和臭眸的世界，不仅这两个世界，或许还有其他世界，王磻溪都能穿行自如，这就是领会第八种感觉的独到之处。”

远至愕然：“这。。。这和神仙还有区别吗？我的天，我干爹是神仙吗！？照这样说的话，我在干爹眼里很有可能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怪物？这也太玄奇了吧？这第八种感觉他是怎么领悟的？也是通过蜃妖的宝珠吗？”

刘趣摇了摇头：“王磻溪和乔正德敖太岁不同，乔正德和敖太岁都是借蜃妖宝珠之力获取预感和我感，蜃妖宝珠的力量顶多让人觉醒到第七感，我在蓬莱仙境里看到蜃妖和东海共主交缠的壁画，那是有寓意的，东海共主象征着‘力量’，蜃妖则象征着‘想象’，也可以说，东海共主象征着‘躯壳’，而蜃妖象征着‘思想’。但是，他们的力量和想象都是有限的，所以，东海共主会被敖太岁收服，蜃妖也不能觉醒第八种感觉。王磻溪的第八种感觉，据他所说，是他自己修炼出来的。”

远至频频点头：“原来先生曾和干爹有过交际，难怪懂得第八种感觉的玄妙。”

“哈哈，为了让他说出这些，老朽可是煞费苦心呐。”刘趣笑道：“远至阁下别觉得奇怪，你在王磻溪眼里，或许真的是莫名其妙的怪物，就连老朽，在他眼里也不过是。。。。。。”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干脆缄口不言了。

远至好奇，问道：“先生，你在干爹眼里是什么？”

刘趣吞了口口水，依然没有回答。

他记得那天和王磻溪在茶肆品茗，指着往来于茶肆门前的路人，王磻溪说那体态婀娜的佳人其实是身形肥硕的怪物，又说那佝偻老人是个比蚂蚁还小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

刘趣当时好奇，就问王磻溪，说老朽在你眼里是什么？

王磻溪狰狞的笑了笑，说了一句话：“在老子眼里，你就是一头猪。”

刘趣当然知道他是开玩笑的，所有人在王磻溪看来都是怪物，据这位契丹大汉所说，他刚领悟第八种感觉，上街看到第一个人的时候就吐了，后来看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