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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四十五章路，断了

“在这个世界，鬼究竟算什么？”

这是当罗辑在天枢峰定居了数年之后，在某一天向楚春秋问出的问题。

这是一个很宽泛的问题，宽泛到无论楚春秋从什么角度给出的答案，都能算是正确答案，于是他选择了最标准的那一个。

“太宇之中的众灵之一。

人族吸收的是灵气，魔族吸收的是魔气，神族吸收的是仙气，但三族唯一的共同性就是所消耗的寿元是生命力，不同境界所拥有的寿元基本都是一致的。

但鬼不同，鬼吸收的是尸气，寿元是精神力，精神力的强弱也就代表了寿元的长短。

因此，灵门境得永生这一境界对于鬼并不适用，无论鬼的境界如何，一旦精神力消耗殆尽，也就意味着寿元的终止。”

这是太宇中对鬼类最基本的认知，也是几乎所有具有完整传承的修道者对鬼类的统一理解。

“我问的不是这个。”

楚春秋当然知道罗辑问的不是这个，他也知道罗辑知道他知道罗辑想问的不是这个。

但是楚春秋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太宇虽有众灵，但只有三族。

人族，魔族，神族。

没有生灵知道这一定义究竟是从何而来，上古一战之后，破碎的不仅仅是原本的大世，还有无数的传承和上古隐秘在那一战中彻底消亡。

或许三域之中真正的主事者知道，或许那伫立在天穹上的天庭知道，但是如今看来，划分三族的重要原因，就是如今的太宇众灵之中，只有人魔神三族才能诞生新的【王】阶强者。

这并不是因为功法或是秘籍传承的断代而导致的，在上古一战后的数百万年中，那些不属于三族之中的太宇众灵中也诞生过两三位风华绝代的生灵，他们创造出的法门秘诀即便是放在历史长河之中，也绝对是最顶尖的。

但就是这样的生灵，也依旧无法晋升为【王】阶。

“路断了。”

这是其中一位在无数次冲击【王】阶失败之后，身死道消前留下的最后话语。

路断了。

这一句话解释了一切，也让三族之外的太宇众灵心生悲戚。

修道是一条路，一条太宇规则下制定的路，人神魔三族的路没有断，所以他们能够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听到楚春秋说到这里，罗辑叹了一口。

“我问的也不是这个，不过这个我确实不知道。”

躺在躺椅上看着夜晚的星空，罗辑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楚春秋，而是继续说道：

“我想知道，鬼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楚春秋终于明白了罗辑的意思，也方才醒悟过来罗辑为何会有感而发。

今夜，罗辑第一次离开了天枢峰，但似乎这第一次透透下山的结果并不是很好，想着山下一众杀气腾腾群情激奋的弟子执事，原本有很多话想说的楚春秋沉默了。

……

【任务成功，奖励，替死鬼一只】

感受着怀中的婴儿渐渐消散的精神力，罗辑知道，因为一直维持着【魂殿】化作的归乡县，鬼婴魂体中的精神力此刻已经完全耗尽，而罗辑却是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怀中的婴儿渐渐化作一颗颗青色的星光散溢在这片天地之间。

最后，那余下的光芒化作一抹流光没入自己的魂体之中，罗辑回想起那日楚春秋的沉默。

就像其他那些存在于天水界的鬼一样，除却那点点的星光，这只鬼婴似乎什么也没有留下，因为它不幸又或是幸运地没有与这片天地的人族产生任何交集。

它这新的一生，似乎仅仅是为了追寻那抹熟悉的温暖而存在着，但同时，也给了那些孤魂野鬼一个家。

“如果有来世……”

说到一半的话停了下来，罗辑摇了摇头。

如果有来世，希望你能幸福。

在经历了如今的种种，罗辑已然无法将这句话轻易地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界，没有来世，只有今生。

那抹没入魂体中的流光是鬼婴给予罗辑最后的馈赠，也让罗辑有了如此的感慨。

从死亡后精神力转化为魂体的小鬼，以前世的执念所支撑宛如一只孤魂野鬼在这片世界中游荡，或许机缘巧合，像鬼婴一般建立【魂殿】成为大鬼，但最终还是逃不过雷霆之下魂飞魄散的命运，更何况从出生到灭亡浑噩一生，这样的鬼生究竟有何意义。

在这一刻之前，这就是罗辑的看法。

但是现在，在鬼婴消散的之后，看着那慢慢聚拢的，围绕在自己身边，因为鬼婴的【魂殿】而如同人一般生活着的魂体，罗辑的想法开始慢慢改变着，最终，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走好……”

……

【魂殿】之中，在那其中一个水晶房间中，一团流光从那穹顶之上飞入了房间，化作了一个灰白色的透明身影，很快，一个幽魂形状的魂体便悬浮在了房间的中央，它的面容保持着无面的状态，整个魂体看上去仿若一个空壳。

【替死鬼】并不是一种真正的鬼，而是鬼婴魂飞魄散后留下的一缕真灵被【秘钥】捕获，留下的真灵具有着【替死鬼】的特质。

不过此刻，罗辑的目光似乎并不在这个无面魂魄之上，而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水晶大门，而整个水晶大殿不知道什么时候却是多了这扇门，门的后面是一片白雾，也不知道门后的房间究竟装的什么。

咔嗒。

转动着水晶门的把手，罗辑终于走进了房间之中。

“先生早啊。”

“先生去学堂吗？”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此刻的罗辑正站在自己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归乡县的石砖房前。

“谢谢先生。”

老县长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那一摇一晃的身影正用力地朝着自己招手，带着一抹酸楚的笑容。

远处的炊烟袅袅以及天空中那夺目的阳光让罗辑下意识地挥了挥手。

以殿常居养魂，纯阴或孕阳源，噩噩始终不得一生，探魂窥命解脱寄于一身。

没错，这里依旧是【魂殿】，但是在这扇门的后面，却是鬼婴一手建立的【归乡县】，那寄托了他无尽思念的归乡县，而这归乡县，也将是罗辑对【魂诀】那段话的理解。

在将这些残魂收拢进【魂殿】的时候，罗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成功，但是现在，在看到眼前这栩栩如生的场景，以及自己眼前那些充斥着喜怒哀乐的面容的时候，罗辑笑了。。

他笑得并不放肆，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十分温暖，是那还在襁褓中婴儿所追求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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