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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垂着连珠而下的泪望着林子谦，林子谦微抿着嘴，痛到极限，悲凉一笑，蓦然点点头。两人周围的温度瞬间骤降，冰到了极点。杜若倏地直起身体，再见也没有说一声，就迅步而去。

林子谦的双腿像被冰冻了似的，直到杜若消失在人来人往中，才仿佛真正回过神来。他怀着愧意匆忙追至医院门口，只见前方几十米出，杜若正在上一辆出租车，不消一刻，车子发动，很快淹没在车流马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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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园第一个被杜若脸吓到的是孔易和，他因为要出席的一个江东五省联合举办的慈善拍卖会，所以上午没有去公司，到了出发时间，却在楼梯间和披头散发遮头遮脑的杜若不期而遇。杜若打招呼时，低低垂脑，眼睛都没抬，和平时的恭敬之态大相径庭。

这明显的反常令孔易和一瞬起疑。

“小若，把头太抬起来。”孔易和的话命令式的口气。杜若起初犹豫着，孔易和加重声音又说了一次，杜若不敢不从，只得照做。

孔易和的眼睛正对上杜若的脸，顷刻间悚然。他的养女脸上歪歪斜斜布满了月牙形的挖痕，令人不寒而栗。他硬是怔了好几秒，脸上有着不可置信，紧蹙双眸，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

“小若，你脸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告诉爸爸，是谁抓破你的脸？”

“我——我——，不，不小心弄的。”杜若眼珠左右转动，期期艾艾答不出。

“小若，说实话，你给我说实话。”孔易和还要赶着出发，没有太多空余时间，因为内心着急，声音不免大了些。杜若被催声一震，肩膀一颤，眼泪不知不觉迅速坠落。

孔齐东适逢进门，一眼望去，从父亲低沉的脸明显看出不寻常的气氛。

“爸爸。”孔齐东大步走来，孔易和不佳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齐东，你回来得正好，我现在要出去，你好好问问小若，她脸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完，孔易和又瞅了瞅面容挂泪的杜若，沉了沉眼，一身从容而去。

“跟我去书房。”

孔齐东言毕，自行走上楼去。

书房的欧式沙发上，孔齐东在杜若身旁坐下，侧身注视着杜若的脸蛋，白皙的皮肤上狰狞的伤直入双目。

孔齐东的两眼一动不动地盯视着，杜若微微低头，垂着眼对着沙发垫，一言不发。

半晌，孔齐东终于先开口打破了宁静: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杜若放在腿间的手不禁一颤，孔齐东用了“又”这个字。

杜若听者有意，孔齐东这种不耐烦地询问语气，隐藏的深意不就是说她不止一次到处惹麻烦，只会给身边的亲人带来麻烦。所以，对她这种人，他根本不想理睬。若不是爸爸亲口授意，他半个字也不会搭嘴。

杜若的自尊心在心底暗暗崛起，她就算不受待见，却不是一个没脸没皮的人，更不会不识趣贴上去招人嫌弃。

杜若口里一阵酸楚，蓦然起身，眼睛望着孔齐东的阿玛尼衬衫第二颗扣子说:

“哥哥，我自己不好，遇到点小事跟人吵了一架，脸上只是一点小伤而已，擦点药几天就能好的。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回房了。”杜若咕噜一口气说完，其中不乏带了点赌气的成分，但是言语平和，恭顺，听不到任何不敬之意。

孔齐东平静地等杜若说完，冷冷瞅着她。过一会，孔齐东都没做任何表示，杜若就当他是默许了，就要起步离开。

“坐下。”孔齐东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房间的寂静，右食指轻轻点了杜若身后沙发位，只是轻言简短二字却让杜若有所畏惧。杜若还是止住了将要迈出腿，依言坐下。孔齐东右腿交叠左腿，懒懒向后一靠：

“抓你脸的人长什么样，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杜若垂下头，眼睛看着地面，细细的声音回答：

“哥哥，当时我没怎么注意，现在也不太记得了。一点小伤而已，我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也不想追究了。”

孔齐东用一种探究的眼睛凝视杜若，那一副低眉顺眼的委屈样，问她也不说实话，到底是真算了，还是如母亲所言在扮矫情，以退为进博同情。孔齐东向来都懒得理会这等不入流的纠纷，不耐道：

“我不是要追究，只是想弄清楚你得罪的是什么人？万一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你还得登门去给人家道歉。”

杜若猛一抬头，望着孔齐东，片刻，嘴角转为一丝苦笑：“哥哥，请您放心，那不是什么大人物。”

孔齐东唇边弯起一抹笑，笑中却透着明显的不屑：

“你怎么知道？”

杜若抿抿嘴巴，道：

“看穿着，听谈吐也不像。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人物的。”

孔齐东靠后的身子顿然前倾，眼睛直逼杜若双目，挑着眉不解地问：

“你不是才说你不记得对方什么样吗？莫非你看到人家穿着，听见人家谈吐，就是看不到人家长相？”

孔齐东呛得杜若哑口无言。两人静静对视，不到几秒，杜若朝孔齐东仰起下巴，郑重承诺说道：“不管对方是谁，总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将来有什么后果，我发誓一定独自承担，绝对不会牵连孔家的任何一个人。”

“尤其是你”这最后一句的四个字被杜若强行卡住在喉咙，没说出来。

杜若坚定决然的眼神好像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力。孔齐东突然哼笑一声，自顾自地悠悠说道：

“既然你说不出个子丑寅某来，那我只能找人去查。”他作势就要去拿手机拨号。

“哥哥。”杜若一急，霍地本能起身，差点就要去夺孔齐东手里的电话，幸得脑子还算清醒，在即将碰到孔齐东手背的一瞬，及时止住了。

孔齐东斜眼上抬，嘴角勾着一丝嘲讽的弧度，好似意料之中，与杜若相反，他倒是无半点心急，静静直视着杜若的脸，仿佛在等待什么。

杜若犹犹豫豫，垂于腿侧的右手不自觉掐着一点裤子边，眼睛在地面左右瞄来瞄去。她不敢耽搁太久，因为孔齐东对琐事向来没什么耐心，特别对象还是她这个极为不待见的人，最终闭了下眼，在心里打了下气，抬目，看着孔齐东，两个人的眼神相交织在一块儿。

秋日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暖暖洒进书房，现在这里只有一男一女毗邻而坐，女人披着一头乌黑光泽的柔发动着天然红唇，一开一合正对着男人在说着什么。他们之间一尺之距，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的人影附着在地板上。

孔齐东漫不经心听着，眼光无意间划过地面，触目的那一刹那犹如时空转换，暗红色的实木地板上，两具深深纠缠的身影，浓情似水，犹如当年。

孔齐东虚着黑眼睛，恍若失神，好像在听杜若说话，又好像在思考，知道杜若叙述完整件事，都没有说一句话。

“事情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