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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没问题。”现在虽是杜若的休息时间，难得有知音回头客，于公于私，杜若都不能推辞。

杜若随钱丹丹步入正厅，没有立即演奏，而是先到雅座去跟客人问好，以示谢意。这个李阿姨上次来茶楼听了好久的古琴，临走前还亲自找到杜若当面夸赞，难得遇上一个知音人，杜若一直都有印象。

杜若踩着娴静的步子走去，李阿姨还是坐在上次的那张六号桌，不同的是，上次她是一个人，而现在她的对面还坐了另一位女士。李阿姨和杜若过来的方向是两对面，她的朋友则是背对着杜若。

“李阿姨。”走来的杜若热忱地唤道。

李阿姨见杜若迎来，悦然一笑，朝她对面笑说：

“美凤，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杜，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弹得一手好古琴。”

一直背身的女士随后转头，杜若与之四目相接，两人刹那震惊不已。那张在午夜造访过杜若无数次的梦魇的脸和眼前的这张脸有着八分的相似。

对方在认出杜若后，下一秒，眼眶里爬满了血色，恨极反笑：

“小杜？”

杜若怯怯低下眼，不作一声，两手开始微微发抖。她内心不安的同时，还事一边犹豫要不要出于礼貌先叫一声。

杜若松了松紧绷的脸，欲出声时，忽地一个巴掌狠狠地劈下来。

“美凤？你？”对坐的李阿姨吓得直起身，几乎从木椅跳了起来，一步跃到杜若和美凤中间张手拦住。

关美凤的巴掌响声比起那日关雪凝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下引来了大厅里所有的目光，客人们纷纷侧目。

大堂里所有的服务生全都拥了过来，钱丹丹带头，气愤地冲着关美凤指责：

“这位阿姨，你怎么可以随便打人？如果有服务不周到的地方，你尽管提意见。为什么非要动手，就算是顾客，也不能殴打我们的服务员。”

关美凤愤恨咬着牙，抬起手臂恶狠狠直指杜若，她持平于胸的食指随时有着戳进杜若眼球的苗头：

“不能打，我就要打，我打的就是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东西。杀人凶手，你害死我的齐婉。你还我女儿，还我的齐婉。”

所有人都听出这位中年女士和杜若早就认识，而且两人之间还有着不同寻常的过节。

众人困惑不明间，关美凤怒红着眼，突地一下发疯似地扑了上去，张开两手十根长长的指甲对准杜若的脸部一阵乱挠，她铆足了劲狠狠地插进杜若的嫩肤皮肉里，能有多大力气就使出多大力，死死地往里掐。

杜若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眼直直地看着关美凤尖锐的指甲闪电般迎面击来，蓦地，脸上钻心之痛直入脑神经，杜若无法抑制，本能痛声尖叫：“啊——啊——”

周围人硬生生愣了一下才醒觉，七手八脚纷纷上去拉开紧抓杜若不放的关美凤，就连李阿姨也加入进来。李阿姨满脸焦急去掰关美凤的双手，嘴里苦口婆心劝阻：

“美凤，你快松手，有话好好说，再不住手，会出事的。”

随后赶来的王经理见状，脑中蓦地闪过林子谦的托付，上次就因他的疏忽导致杜若受伤，一直身怀歉疚，当下心头一热，猛地冲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拽住关美凤双腕，一拧。关美凤猝不及防一记重重的按痛袭来，失力松指。

王经理箍着关美凤的手腕往反方向一推，关美凤毕竟是个女人，激愤的力量再大也敌不过一个人中年男人的，她硬是被推得退后好几步才稳住身体。

在突如袭来的刺痛后，杜若反而比之前平静了，关美凤的指甲一分分往里陷，杜若垂落双手，合上双眼，一副听天由命的悲态，直到关美凤的手指离开脸部。杜若眼神呆滞，像是在魔咒驱使下，走到关美凤脚边，蓦然跪下去：

“对不起，婶婶，我知道我有罪，我对不起婉姐姐，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那样会害死婉姐姐，真的没有。”

杜若泪水直流，说话的声音跟泄了气似的，毫无生气，因为她知道说再多都已经徒然。

关美凤不死心就要再冲上去，李阿姨眼尖，跳过去一下抱住关美凤，关美凤不停挣扎，不顾形象大声叫嚣：

“你活生生站在这，可是齐婉呢，我的齐婉已经没了，凭什么你还能出来，你还我的女儿，还我女儿。”

关美凤一眼瞄到离她胳膊不远处茶桌上的迷你装饰花盆，身体偏几分就到手里，抓到花盆的关美凤抡过去。幸得钱丹丹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杜若，然后另个新来女服务生小陈默契地拖起跪在地板上的杜若直奔冲出门。

关美凤眼见仇人就这么从眼皮底下逃走，气极不甘，愤力仰面嚎叫，使劲浑身解数欲挣脱众人的羁绊，李阿姨拦到关美凤面前，眼睛正视着她，正声说：

“美凤，你冷静点，再闹下去会出人命的。你还有齐铮和易行，为了他们两个，你也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做错事啊。”

两人拖着杜若，还不停地回头探，提防关美凤追过来，直到躲进一个隐蔽的转角处才敢歇口气。

钱丹丹跑得太急，捂着肚子喘气，说起话来断断续续：“若——姐，你——快走，那个阿姨，她这么激动，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你赶紧走啊。”

小陈很快叫来一辆出租车。杜若还是一言不发，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她是被钱丹丹急急推进出租车的。

“若姐，我还是先陪你去医院看看吧。你脸上的伤一定要赶快看医生，不然怕会伤口发炎。”

钱丹丹准备陪杜若一起去医院，但是却被杜若婉言谢绝了。

这里距离最近的医院大约一刻钟路程，出租车司机在后视镜里瞅到女乘客不同寻常的脸，就惊讶得挑了挑眉，一个专职司机拉动的乘客比这稀奇古怪不胜枚举，早已司空见惯，他照常开着车，放着广播，悠闲得不要不要的。

与之相反，后面的杜若就没有那么自在了，今天在芳荷小筑跟关美凤打过照面，就预示着她的平静日子到头了。如果说李慧怡对她的厌恶会令她困扰和伤心，那么关美凤的出现就是她寝食难安的开始。这才刚刚见面，关美凤就变得如此激动，以后的事情真的是无法想象。

杜若在心里为自己默哀：“为什么不好事情要二连三的发生？我只是想重新开始，过普通人的生活，真的就那么难吗？”痛苦的杜若将头深深地埋在一双手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