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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齐姝望了望三位长辈，皆没做反应，有些不解，便又对孔老太太说了一句：“奶奶，对不起。”

孔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随即换上慈爱的笑容，对两个孙女宽容地说：

“没关系，奶奶知道你们是不小心的，好孩子，没事啊。”

孔齐姝松气地笑着点头，杜若便也跟着笑，很用力的笑，这种笑却让人看着变扭，勉强。

“谢谢奶奶。”孔齐姝先说了一句。

杜若跟随其后，也说了句：“谢谢奶奶。”这句话是她硬生生从哽咽的喉咙里边给了挤出来。

一道谢，杜若立刻自觉蹲下身子，去拾地面上玉镯残体。她用手指夹住一截较大的，拾入瘫开得首饰盒中，接着又去捡旁的一块，尚未挨到，却见玉器碎体上头突现一滴鲜红，很快，又是一滴，一滴，杜若反应了一两秒，才醒觉原来这鲜红的源头竟是自己的手。此时，在她食指上半部的中间已经生出了一道两厘米左右的破口，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吐着鲜红，红色的血液便随之滴落在翡翠上。

杜若开始手足无措，蓦然，一只厚实的男人手不知从何处伸出一把抓住杜若流血的手，继而用力一扯，带着杜若整个人也站起了身，太过突然，杜若毫无准备，被动立起身，一下没站稳，倏地倾斜倒在了身后男人的胸膛里。杜若一察觉，立马脱离，用力站得笔直，但那只流血手却依旧被身后的男人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杜若只能半吊着鲜血滴落的右手胳膊，蓦然，一阵酸涩漫过喉咙直抵口腔，刹那，眼泪布满了眼眶，在里面打转，杜若紧闭口极力忍耐，忍得脸部僵硬，甚至开始发红。即使如此，也没能坚持多久，最终，被强行拘禁在眼睛里的泪水一攻破防线，瞬间全然决堤涌下。

这一刻，她无比感谢那只已被染红的手指，正好为她的眼泪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你手流血了，别捡了。”孔齐东的话在耳后几厘米出传入杜若耳中，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杜若甚至能清楚地感受从孔齐东口中呼气的热量。

杜若一直是背着孔齐姝，所以开始流血时，齐姝并没有发现。经孔齐东一说，孔齐姝知道杜若受伤，赶紧凑过来查看。

孔齐姝看见杜若不停滴血的手和不断流下的泪，真的以为杜若是伤口疼痛导致的哭泣，皱着眉关切地问：

“小若，你要不要紧？是不是很痛？”

孔齐东对着楼下大声喊了一句：

“来人，拿创口贴来。”

不消一刻，一个女工拿着一盒创口贴递上来了。孔齐东接过，撕开一张，对准杜若的伤口包裹好。

孔齐东在给杜若处理伤口时，孔老太太吩咐女工把地板上剩余的玉镯碎段拾起来。

杜若忽然有点不知如何自处，强自镇定了一下，偏偏头，小声朝孔齐东所站的位置说了声：“谢谢哥哥”，就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杜若微微仰头，对几位长辈说：“奶奶，爸爸，妈妈，我衣服有点脏了，先回房了。”

孔老太太笑着点了一点头，说了句：“去吧。”

得到孔老太太的首肯，杜若独自离开了。

这回，孔齐姝没有跟上去，精明如她已然嗅到在场其他人之间共存的一股异样的气息。

一刻钟后，孔氏夫妇的卧房。

“什么？搬走？”孔齐姝惊得叫起来。

李慧怡轻蔑地一扬脸，眼中尽是不屑。

孔齐姝垂丧着脸，说：

“依我看，小若应该是听到你们在奶奶房间的谈话了。”

李慧怡也有点尴尬，但这仅限于此事对破坏个人形象有所破坏，与杜若的感受没有任何关系。“听到就听到。”梳妆台前的李慧怡将手中的牛角梳往台子上随手一丢。

母亲的毫无在意，更令齐姝感叹杜若可怜。

“小若现在一定很难过。怪不得刚才那会眼泪掉个不停，我说呢，破个口子而已，怎么就哭成那样了？”孔齐姝怜惜地摇了摇头。

李慧怡听到自己女儿为杜若说话，对杜若的反感又加了一分。她厌弃的表情嗔道：

“那她别偷听啊，谁让她没事喜欢偷听别人讲话？我只是在跟你奶奶商量，又不是当面说，故意让她下不来台。”

李慧怡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要软化她只有一个方法，就是不停地打同情牌。孔齐姝脸上摆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忧中带伤，看着母亲的脸，弱弱声道：

“妈妈，小若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她现在只有我们。不管怎么说，她也在孔园生活了这么多年，不是亲人也是亲人了，哥哥结个婚，就要赶她出去住，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李慧怡正欲开口，眼珠一顿，转向齐姝，闪着狐疑之光：

“我说你现在怎么老帮她说话？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还有，她去接机到底是你的主意还是她的主意？”

孔齐姝谄谄一笑，上前攀上李慧怡的一直手臂摇了一下，极度讨好地说：

“好妈妈，不就是接趟机嘛，你不乐意，下次我就不叫她了嘛。”

李慧怡的目光转开，却好像有着不以为然。

孔齐姝做出诚恳的样子，对李慧怡说：

“妈，我真没有帮她，就觉得就这样让她搬出去对我们孔家名声也不太好。”

李慧怡晃了齐姝一眼，走到床边的贵妃榻坐下，淡声说：

“不管好不好，现在你奶奶发了话，你爸爸又支持，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吧。”

孔齐姝还想为杜若说几句好话，她过去挨着李慧怡身旁跟着坐下，缓缓说道：

“妈妈，其实小若现在真挺好的，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对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妨碍？不就是多养个人嘛，反正家里条件又不差，也不是养不起。”

李慧怡不以为意地撇了撇齐姝，微微斥说：

“你懂什么？你以为这是钱的问题吗？”

孔齐姝微虚眼睛，一脸不明地看向李慧怡。

李慧怡见她和家中其他人一样，只看到眼前局面尚可，就不去考虑长久之计，早知道那丫头现在开始会笼络人心了，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那时只要稍稍拦了一下，就算让她出狱回了青南，也没那么容易让她再搬进孔园。大家心知肚明，老太太躺在病床上死活喊着要救那丫头回来，完全就是为了打击报复关美凤，只要目的达成，杜若那丫头也没太多利用价值了。

这本来没她任何事的，现在倒好，这个麻烦居然变相转移到自己这头来了。唉！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李慧怡清亮的眼睛对视齐姝，问：“小若一个大姑娘家在我们家住一两天可以，住一两年也没问题，住一辈子呢？也行吗？”

孔齐姝面露惊讶，被李慧怡的话堵得一时语塞，说实话，她还真从来没有母亲考虑得那么遥远。

李慧怡接着道：

“不是我看轻她，她犯过命案，坐过牢，先不说我们这种家庭，就是小门小户但凡要点脸面的，都会对她退避三舍。太差的人，她肯定不会屈就。万一将来嫁不出去，那就是要在孔园赖一辈子了？哦，这转来转去，末了末了，最后倒又变回你哥哥的累赘了？”

孔齐姝本来是想用怀柔政策一点点攻破母亲对杜若的芥蒂，这下，反而乾坤倒转，是她却被母亲噎得无言以对，寻不着一处反驳的余地。

母亲的话在情感上有所凉薄，却是实实挑不出任何毛病。

*****

一夜辗转反侧，天还蒙蒙亮，杜若盯着熊猫眼圈，逃也似的早早出了孔园大门。今天她到达店里比平时早了近一个时辰，她到时店里就只有一个服务员在，杜若难得来这么早，服务员小赵颇有些意外：

“小杜，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昨天在孔老太太房间外发生了那样尴尬的事，之后，杜若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在吃饭时下了次楼。实则吃饭，她都真心想不去，可又担心会被人误会她在耍脾气，便只好硬着头发出来。

一个人一旦在众人心中树立了一个形象，那么，这个形象就会是紧随他一生。李慧怡对她的看法就是如此。任凭她在怎么努力，她的养母也不可能对她改观。

杜若一路上闷闷不乐，心里堵得慌，实在提不起精神，强笑着，敷衍了一句：

“今天起得比较早。”她没做停留，直接进了更衣室。

在更衣室换好工作制服出来，钱丹丹正好进门，嘴角噙着笑，似乎心情很好，一见杜若，直接蹦过去，开心笑说：“昨天你不在，知道谁来了吗？”

杜若没有兴趣打听，却不想扫钱丹丹的兴，假装好奇问道:“谁啊？”

“王居啊！”钱丹丹几乎尖叫，激动得抓起杜若的手摇晃。

钱丹丹说的王居是名满影视界的王牌导演，他的电影，杜若也看过不少。

钱丹丹没注意到杜若手指有伤，抓住正是几根手指，随着一牵动，杜若“啊！”地一声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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