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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一听李慧怡的话，就会不自觉莫名紧张，忽然而至的亲昵更是令杜若心里直打鼓，不禁思忖：

我是不是不小心做什么事情，说了什么话，让妈妈产生了不好的误会。

李慧怡带杜若到了偏厅，在偏厅茶座坐定后，李慧怡才开口：

“小若，妈妈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杜若反射性坐直身体，满腹不解李慧怡会有什么事情找她帮忙，问：

“妈妈，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而为，不要这么客气，说什么帮忙的。”

李慧怡听杜若答应得这么爽快，心中明了她心中所想的基本成功了一半。李慧怡点了点头，说：

“是这样的，学校乐队下个月初要参加全市合唱比赛，这次比赛的结果会作为今年的青南市优秀中小学评比的考核标准之一，我们校方对这次的比赛很重视，还特地请了首都音乐学院的老师来给乐队学生培训，这个老师要求比较高，指定助手要专业水平高的科班生。我们把全校的音乐老师都试个遍，她总有这个那个的不满意，我忽然想到你不就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吗？我自己就有一个水平出众的女儿，何必舍近求远呢？小若，妈妈看你这段时间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能不能帮帮妈妈这个忙去学校真是当一段时间助理？”

杜若听到后半段，一下顿悟李慧怡的真正目的，如此拐弯抹角地无非就不想让她跟随家人一起去马来西亚方芷瑜的娘家。

杜若抿着嘴，勉强扯出一个笑：“妈妈,对不起。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上。因为我可能没有时间？”

“没时间？难道你有别的安排吗”李慧怡的声音开始有点变味。

杜若咽了咽喉咙管的苦涩，紧接解释：“我今天刚找到一份工作，那边的急缺人手，希望我能尽快上班，所以——”杜若观测看着李慧怡的脸色，声音不自觉渐渐变小。

李慧怡听到杜若是因为要外出工作才拒绝，脸上又立刻转回和蔼可亲：“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

“妈妈，对不起，没能帮上你。”杜若看着自己的膝盖上的手指说。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呢？这是好事情啊，我的小若现在大了，都能自己上班挣钱了。不错。妈妈支持你。学校那边，我会另外找人的。不用抱歉啊！”李慧怡用慈母的手抚上杜若的柔细秀发。

李慧怡眼珠一怔，似乎想到什么，问；“那你要上班，还能跟我们一起去马来西亚吗？”

“我本来就要跟你们说这件事情的，经理说现在人手不够，希望我尽快上班，所以我暂时请不到假。”

“哦，那也没有关系，你待会儿自己和芷瑜说一声就行了。”

杜若跟李慧怡重新回到客厅厅内，李慧怡会心笑着对婆婆和孔易和说：“妈妈，易和，我们家小若现在有工作了。”

“是吗？小若。”孔易和问杜若，杜若肯定点头。

孔老太太慈目开笑：

“好好好，真是好，我们家喜事连连。”

孔易和走到杜若身旁，看着杜若，语重心长地教导：

“小若，刚开始工作要好好干，我们孔家人做事都要认真负责。”

杜若点下头：“我一定会的，爸爸。”

“小若，恭喜你。”方芷瑜对杜若说。

“谢谢芷瑜。”

杜若走到方芷瑜面前，脸上做出一个稍有歉意的表情：

“芷瑜，昨天面试的时候，经理说现在急缺人手，所以我明天就要上班，而且这段时间都不能请假。所以，我可能去不了马来西亚了。真是不好意思。”

方芷瑜连连摆手：“唉，不要说这种话，我哪里那么小气。我和齐东都理解的，没事。”

之后，李慧怡就把方芷瑜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大致说一家准备去马来西亚向方家提亲的事。

杜若保持着完美的笑容，就怕有任何怠慢之处,她忽然觉着十分心累，很想回房休息，但这种场面下，如果提前离去只怕又会横生枝节被当成另有异想，便只好乖乖干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了，有一瞬间，杜若似乎感到不太对劲，她带着一丝怀疑慢慢向某人转移视线，只见孔齐东端着骨瓷杯低头品茗。杜若立刻收回目光，暗暗自责为什么到如今，还会不自觉产生自做多情的想法。她惶惶不安看了一下李慧怡，幸好这会李慧怡和方芷瑜在说话没空盯梢她，不然又要被李慧怡误会了去。

大多数入职新人上班第一天都会带着隐隐的兴奋，杜若格外珍惜这次的机会，她在头一天晚上和齐姝花了近半小时才确认明天的外出服，并且心情激动得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因为这不止是一份工作，与她而言，就像是人生有了新的开始，新的希望。

第二天，根本不需要闹钟的提醒，杜若在天蒙蒙亮时就火速起床穿戴好，她背着一个粉色花朵帆布背包，跑起来背上的包包一左一右地两边晃动，隔着车窗远远望去，就像一个二八年华的中学生心急火燎地一路奔赶即将错过的早自习铃声。孔园到山下，不算很远，跑得快20分钟左右就能赶到山脚下的公交站台。杜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出行，那天面试好容易鼓起勇气向李庆和开了一次口，想想那个行为古怪的司机，杜若再没有提过此类要求。整个孔家一直没有一个人对杜若过问过她的出行问题。

幸好茶庄所处的位置，有直达的公车，杜若精心算过了，加上走路的时间，路上花费不到50分就能抵达目的地。

入职第一天，给杜若的感觉一切都温馨和谐，经理平易近人，同事礼貌和气，杜若还交上了一个新朋友，就是昨天为她引荐经理的那个小姑娘，小姑娘名叫钱丹丹，小姑娘不到20岁，说起话来有点慢半拍的可爱。

一段时间下来，杜若基本上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工作环境，也开始喜欢上这份工作。

中午到了杜若的休息时间段，从隔断弹奏间撤离，准备去休息室，看到钱丹丹弓着背端着一个托盘，面上五官挤眉咬牙，和平时端庄的仪态十分不符，杜若担心地问她：

“丹丹，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钱丹丹捂着肚子，痛得说起话来都断断续续：

“若姐，我肚子好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已经上了好几回厕所了。”

杜若赶紧找来一张椅子让她坐下，说道：

“那你不舒服就请假回家休息吧！”

钱丹丹却固执地摇摇头：

“不行啊，若姐，我要是请假，这个月就没有全勤奖了。”

杜若这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每个人的生活都有每个人的难处。钱丹丹来自青南市下属的一个农村，家里兄弟姐妹多，几千年封建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农村更为根深蒂固，据钱丹丹说的，她们村女孩子大都是早早就辍学打工，铮来的钱都必须按时寄回去给家中的哥哥或者弟弟上学，盖房，娶媳妇。钱丹丹亦是如此。想想丹丹，杜若似乎觉得自己好上很多，至少她不会有这种被道德伦理上锁，一辈子甩都甩不掉的沉重包袱。

杜若接过钱丹丹手中的托盘，说道：“那不如这样，我现在没什么事，先替替你，你去后边休息一下。”

钱丹丹听了，忙谢道：“谢谢若姐，这是1号牡丹阁的。”说完，一转眼就跑得不见人影。

杜若端着小食托盘，推开牡丹阁的门，经过棋牌动区，走入里间，掀开荷木珠帘，一个白衣长袖衬衫，黑色西裤的男人，用手将一本厚书举定在眼睛刚好的高度，聚精会神地观看书中内容，意外的是此人不是一个陌生人，而是有可能会成为杜若准姐夫的林子谦。

杜若走过去，心中思量，放下东西后，需不需要打声招呼再出去。林子谦目不斜视的状态，应该也不太希望被人打搅，杜若决定装作没看见摆上点心就走人。

杜若立定在茶几边上，把头往下垂了一些，托盘中的小蝶子一个个在茶几上被摆放好，突然一本厚厚的书从天而降，拍在桌上，发出一点点轻微的声音。

“小若。”

林子谦应该是刚刚才发现她的，杜若不得不抬起头，她把眼睛睁得大大，显出一副惊讶之色，说：

“怎么是你啊，这么巧。”

杜若瞧着林子谦脸上倒没有很意外的夸张表情，林子谦笑了一声，才道：“是啊，真巧。你在这里工作？”

杜若抓抓头发，有种被人抓现行的窘迫：“是啊。”杜若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好。

“坐。”杜若坐到子谦的对面。

子谦朝杜若一笑，再道：“我间茶庄环境很优雅，平时我想一个人的时候都会来这里。没想到，居然碰上你。”连林子谦这样的人也会这样的时候，杜若只能感慨，原来真的是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烦恼，都是你看我好，我看你好。

杜若说：“我在这里谈古筝。这里环境确实不错。下次你可以带姐姐一起来。”

林子谦对杜若的建议没有发表意见，他转而问起杜若近况：“你也喜欢这里吗？”

杜若笑着点点头：

“是啊，就像你说的那样，这里环境高雅，朴素。客人也都彬彬有礼，我很喜欢这里。”

林子谦扬起唇边笑了笑，带着一丝沧桑之感道：

“城市里难得给人一块安静的好地方。心情好或是不好，我会来这里坐坐。”

“你们成功人士心情不好的时候应该也不会太多吧？”杜若应道。

“那也不一定。”

杜若微微瘪嘴，带着一丝味苦笑说：“你们站在事业顶端的人都整天烦恼，那我们这种底层打工的一年到头都没有什么舒畅的日子。”

林子谦上身朝对面倾了倾：

“小若，不要这样说自己，我不是什么顶端的人，你也不是底层的人。说一定有一天我还要仰望你呢？”

杜若怔忪，失笑道：

“你可真会开玩笑。”

林子谦耸了耸肩膀：

“我没有开玩笑，你看现在可能走出去有点风光。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是一个有轻度自闭症的儿童。”

杜若惊得嘴巴微微长大，确实没有想过一个人外表如此风光无限的教授居然有过那么不一般的另类童年。

她细细听林子谦娓娓道来。

“我出生的时候，我家还处于还创业时期，爸妈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照顾我，无奈之下，只得把我送往县城奶奶家抚养。奶奶很疼我，我那个时候很安静，整天不哭也不闹，开始大人根本没有察觉这有什么不同，反而觉得我很乖，因为根本没人把这个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我越来越大，别人的孩子都能和大人交流了，发现我却连一字也不会说时，才开始紧张，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三岁了。我爸妈知道后，才把我从奶奶家接回青南，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诊断出我是天生的轻度自闭症患儿。爸妈为了我，最后商议决定，妈妈从公司退出，回归家庭，全身心照顾我的起居饮食。我因为无法正常与人交谈，所以根本去不了学校，也没有任何玩伴，我妈妈只能给我请家庭教师和心理医生一对一帮助我，慢慢地我情况才开始好转。到了十岁的时候，我用c语言自创了一套简单的游戏，在计算器老师的建议下，我妈妈正式决定带我去美国学习计算机软件工程。现在的我在外人看来，根本与常人无异。

小若，我不是善于言辞的人，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想用我的亲身经历告诉你，人的一生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猜到结局。不要灰心，不要放弃，风雨过后很有可能出现的就是阳光和彩虹。你说是吗？”

林子谦一字一句情真意切传入杜若的耳中，此种情真意切的宽慰深深触动了杜若的心弦。杜若眼中不知不觉已经饱含潋滟之光：

“子谦，你的意思我都明白，除了谢谢，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和林子谦谈过之后，杜若的心真实舒畅了不少。她回到孔园后，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把在茶庄偶遇林子谦的事告诉齐姝。

两姐妹在小客厅里吃着小点心。齐姝听后，第一反应竟是问杜若。

“他当时和谁在一起？”

杜若愣了一秒，莫名答道：“他是一个人。”

齐姝的神情松了松，再问：“他经常去那里？”

“我听钱丹丹说他和我们老板好像认识，偶尔会过来坐坐，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我上班这些天，今天是第一次碰到他。要不是今天钱丹丹肚子不舒服，我替了她一会，不然我也不知道。”说完，杜若将手中吃剩的半块绿豆糕送入嘴里。

齐姝听了，嘴上什么都没说，眼珠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然后喝了一口冰镇橙汁。

杜若吃完几块绿豆糕后，抽了一张湿巾擦手，起身时对齐姝说着：“姐姐，我要去看琴谱了，明天上班要弹，先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