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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面的高山上。

尚婢婢捏着密信的手指发白。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死士军，被打得七零八落，一败如水。

这种一边倒的战况，让他心中好生不甘。

一个来治洪的工部侍郎，还是个文状元，带什么兵打什么仗，又不是那种文职武将。

他觉得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

他爱慕金珠公主，可是金珠却硬要来大溏和亲。

要说过得幸福，也就罢了，他输的也能甘心。

可偏偏金珠倒贴武威郡王，人家也不要她。

他只当自己瞎了眼，看上了这种花瓶公主。

他率兵来大溏，不过就是想问金珠一句，当初没有选择他，可有后悔？

可金珠没找到，他却被杀得退兵。

就在他打算杀个回马枪的时候，他收到了密信。

莫沦涟就是武威郡王！

那是武威郡王啊！

那个世代都极为了解吐蕃军的武威郡王。

他不得不下令撤退。

他若是知道莫沦涟就是武威郡王，他都不会有入主中原的心。

最后，尚婢婢仿若入骨的看了一眼莫泫卿，似乎要把对方这张脸刻在眼底，印在心中。

死士们撤退，也要看莫泫卿愿不愿意。

他习惯狠戾，哪里会容敌人逃窜？

下令收网，将敌人全部屠杀殆尽。

这些死士难得集合在一起，绝对不能再流窜出去，待将来说不定又会惹出什么祸患。

屠杀了将近一夜，才把敌人都斩杀殆尽。

黎明升起，晨曦的薄雾中尽是血腥味，尸骨堆积如山。

莫泫卿见没有了危险，这才飞身落在杨树之上，把他的小姑娘抱了下来。

荣小九见总算渡过此次暗杀，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里是树林，月光照不进去，在枝桠的遮挡下她看不清战场。

直到这时透过晨曦，她才看见众人的狼狈，简直犹如血水里爬出的一般。

她不禁吓了一跳，也很替他们担心。

莫泫卿瞧着小姑娘惨白的脸色，很是心疼，柔声道“莫要难过，这些都是死士，学得都是吐蕃的功夫，自幼便被中了蛊，活不长的。”

倘若忽略他那一身的血迹，此时莫泫卿的身上哪还有刚刚的半分杀气？

荣小九皱眉，嘟囔道“泫哥哥，小九是瞧见咱们的将士浴血奋战，受了这么多伤，心里难过。”

莫泫卿冷冷的递给琥珀一个眼神。

琥珀会意，道“公主，真是折煞我等了，我们割下这些人的耳朵，带回京城，这就是咱们的功绩，朝廷自会论功行赏。”

听了这话荣小九果然没有那么担心了，点头道“那还好，总算没白使力，还添了这么多伤。”

话落，荣小九摸着树上的残剑、断箭，道“小九瞧这些死士用的羽箭，做工甚是精良，同普通的铁器不一样。”

今日大获全胜，莫泫卿心情大好，道“这批死士是莫太后手下的余孽，专门是负责排除异己的，武器自是精良，用的均是玄铁所制。”

荣小九指着地上凌乱的断箭，道“那这些兵器还有用吗？”

“若是按照惯例，是应该焚毁的。”莫泫卿估摸着小姑娘又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荣小九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道“焚毁？这也太浪费了，将剪头搜集起来，不管是再次使用，还是融了做新的兵器都可以，没看将士们的刀都卷着边了？”

莫泫卿双手负在身后，微微颔首，道“按公主的意思做。”

接着他点了几个没有受伤兵士，道“你们几个，去村里找找有没有牛车，把人耳都装上，收拾好后先行回京，给众人请赏。”

莫家军齐声道“领命，多谢郡王！”

众人都去忙活起来，想着向朝廷请功，封妻荫子便热血沸腾。

荣小九瞧着众人，如切菜似的一个个揪着耳朵就往下割，她不忍直视的侧过头。

太血腥了！

“等等！”荣小九尴尬的假咳，道“咳咳，在毁尸灭迹之前……是不是应该翻翻袖兜，咳咳！荷包，看看有没有机密文件，或着银票，值钱的物件。”

莫泫卿嘴角抽了抽，挥手道“照着公主说的做！”

他对小姑娘的财迷习以为常，见众人不好意思，即刻他便对着脚边的尸首翻兜，掏荷包，摸摸有没有夹层，再看看鞋里。

不要说莫家军傻了，就连琥珀都懵了，但他立时便反应过来了。

瞧着主子那个熟练的姿态，就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了吧，也不知女主子幼时吃了怎样的苦，才会养成如现在这般节俭。

一个时辰后。

琥珀拿着东西，上前对着莫泫卿，道“郡王，此次搜出银票和碎银子，共三万二千八百九十五两二钱。”

莫泫卿微微点头道“交给公主便好。”

男人挣钱不就是为了让妻子开心的嘛？他的银钱自然都归小姑娘管。

荣小九笑眯眯的接过一大摞银票。

随即左手半握拳，右手拿银票，将银票左下角夹在左手中指和无名指中间，左手大拇指压住银票，右手拇指和食指捻银票，无名指在下面将捻出的银票往后弹。

捻一张弹一张，动作行云流水，一张张银票如幻影般快速的过了一遍。

荣小九秒速挑出几张带着血迹的银票，给琥珀。

她大义凛然道“这些给大伙们吃酒。”

说着，荣小九便把一摞干净的银票仔细折好，收进自己荷包里。

琥珀瞧着荣小九熟练点银票的动作，再一次赞叹，他足足用了一刻钟才数好银票，人家女主子不过片刻便数好了，真是奇才。

莫家军众人再一次看的愣神，难道这是江湖上失传的千手观音？

瞧着众人匪夷所思灼灼的目光，荣小九才察觉出，她一不心暴露了神偷的技能。

哎，摸了钱就这样，又犯财迷了！

”咳咳！“荣小九尴尬的假咳，她学着莫泫卿高冷的气势，双手负在身后，道“快点忙活起来，本宫疲了。”

莫泫卿见小姑娘累了，赶紧留了一队人善后，自己亲自护送荣小九回府。

二人共乘一骑，往县城走。

朝霞染红了西面的天空，大山里开满花苞，溪水清澈见底，水中鱼儿，穿俊来往。绿草如茵，鲜花盛开，彩蝶飞舞，林中的鸟叽叽喳喳。

高山流水，梵钟悠韵，湖光树影，轻寒翦翦。树木交错的枝梢，一行人停在细雨霏霏的小路上，站在山坡上往下望了望。

村庄静谧，城镇安逸，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二人慢悠悠的进了城，继续往前走，待到了荣府，只见三道身影往前冲了过来。

琥珀将刀横到三人的前面，阻止他们靠近。

“郡王，不好了，太子殿下遇刺了！”

衣衫褴褛的三人浑身脏兮兮的，就跟泥里滚过一圈似的，待说话才看清是二福子带着荣薰、荣燕冲了过来。

莫泫卿凝眉，似乎在考虑消息的真假。

荣小九知道李渼与莫泫卿的情谊深厚。

作为贤内助的她，赶紧劝道，道“泫哥哥带着人赶紧救太子去吧，一国储君不容有失。”

莫泫卿将荣小九送进荣府，又留下护卫，这才带着人跟二福子一起过去救人。

荣燕、荣薰不愿意留下，荣小九也不愿意收。

三姐妹正在大眼瞪小眼时，荣慎由来了。

“小九，你是小九？”荣慎由红着眼，注视着这个自己一直忽略的幺女。

心中有愧疚，也有酸楚，感情复杂到他自己都认不清。

“荣相爷，可不要忘记，曾经将我过继到宿国公门下。”荣小九的言外之意，她是程小九，不再是你家闺女了。

荣燕艴然不悦，脸色很是难看，伸出手指指着荣小九，尖声指责道“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心狠？这么不孝？

我们都是你的血脉至亲，这些可不是能刻意忽略掉的！”

就是这个贱人，差点隔掉她的手指，让自己成为残废，她如何能不恨？

“啪！”荣小九不甘示弱，一巴掌拍掉荣燕的手指，道“在你的眼里，白纸黑字写下的文书都是放屁？”

“好啊，翅膀硬了，学会耍威风了，连你亲姐都敢打了？”荣燕捂着疼得发麻的手指，眼泪都出来了。

“啪！”荣小九说着，又给对方来了一巴掌，道“打人还要看日子嘛？”

荣燕被打得歪倒在地。

她的妹夫是太子，未来的皇帝，武威郡王再本事也不过一个臣子，她凭什么被小贱人打？

日后她有太子撑腰，明摆着要风生水起的，日后这小贱人……包括武威郡王，通通都要巴结奉承她，她要亲眼看着荣小九跪在她脚下，摇尾乞怜！

想到这里荣燕心里就无所畏惧了。

她“嗷”的一嗓子，就冲了过去。

荣小九早就憋着火了，这回又是真的气急了。

她将莫泫卿教的招式拿出来。

她上去就抬腿，狠狠地踹了过去。

旋风腿她没有踢出旋风，但力气还是不小的。

紧接着，荣小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扇了一巴掌过去。

自是她自创的掌掴一式。

荣小九一只手撕着荣燕的嘴，另一只手狠狠掐着对方胳膊内侧的软肉。

这招是当年见两宫太后打架，她偷师学来的。

荣燕没想到，对方还会下黑手，痛得她脸色变得青紫，显然是伤得不轻，是真的很疼。

荣慎由想劝，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只能急得在一旁干跺脚，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有疯狗在门口乱叫，本宫这是打狗！”荣小九得空回了一句。

她打人的这一系列动作，做的是如行云流水一般，一看就是时常看人打架，这才学会了习武强身的招式。

其实荣小九也不是什么善茬子，只不过她习惯与人为善，但别人欺辱过来，她自然要欺辱回去。

紧接着，荣小九又放狠招了，她张开嘴就咬上荣燕的胳膊，另外一只手薅住对方的头发，狠狠往反向扯。

这招是跟街边打架的流浪狗学来的，一边用爪子挠，一边上嘴咬。

荣燕的发髻松散开来，遮挡住了视线，被咬的胳膊，都渗出血了，很疼很疼。

一时间，荣小九占尽优势，场面乱作一团，众人不忍直视。

琥珀等人见女主子能应付，便在旁边伺机而动。

不过也幸好没有外人在场，不然见了如此彪悍的一面，怕是要毁了荣小九贤良淑德的名声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

莫泫卿在西城门前救了遇刺的李渼，心中担心小姑娘的安危，就又匆忙的回来了。

正正看到娇娇柔柔的小姑娘，发狠的一面。

打人可是个费脑费力的活，荣小九又是手脚并用，连小嘴都用来咬人了。

待打完架，累得她都站不起来了。

莫泫卿默默的看着小姑娘出了气，才把人抱了回去。

当然，他也不忘将荣家父女赶出去。

待进了屋子，莫泫卿帮小姑娘泡了盏龙井茶，揶揄道“公主可是够亲力亲为的，就是一夜未眠，体力也不错啊！”

荣小九瘪瘪嘴，道“呵呵，荣燕这脾气可真不讨喜，阿嚏！”

莫泫卿眉头一皱，给荣小九擦了擦鼻涕，关心道“可是染了风寒？”

荣小九想着近日的心惊胆战，微微摇头，道“无碍的，只是有些受惊了。”

莫泫卿只要一想起，小姑娘被猛虎袭击一事，便心有余悸，冷冷道“这会儿知道受惊，害怕了，早在将莫家军派走时，为何不多思虑一番？”

荣小九不满的翻个白眼，狡辩道“小九不是故意的！”

莫泫卿只要想到荣小九会受伤，甚至会被猛虎啃食，心头间的一股无名火，是蹭蹭往上冒。

这会儿又听了这毫无悔意之词，脸色一沉，道“还不知悔改，去，墙边罚站去！”

荣小九心知肚明，因为疏忽大意，她差点将自己害死。

她偷瞄了一眼莫泫卿疲惫的神色，不忍再争辩。

心中虽不情愿，但依旧挪着步子，站到墙边，开始罚站。

莫泫卿本以为依着小姑娘调皮的性子，会小小的抗议一番。

已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他不求荣小九会郑重道歉，只要稍稍说些悔意之词，他便不再追究，也不会再吓唬小姑娘了。

但此时，莫泫卿瞅着荣小九耷拉着双肩，一副逆来顺受，受气包的小模样，默默承担下自己的火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既是着急，且又心疼，有些后悔自己说了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