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生的吩咐，宋小姐，得罪了。"

陈然歉意的递过来一个冰袋，"虽然不知道你又做了什么，但先生很生气，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劝你还是放下面子，去道个歉吧。"

宋闻语被打懵了，陈然的话只听了个大概。

是楼云谌吩咐的，楼云谌要陈然打她。

凭什么？

凭什么！

悲伤愤怒奔涌而来，宋闻语却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她做错了什么？她最该道歉的是自己！如果当初不是她鬼迷心窍暗恋楼云谌，怎么会到现在这个境地！

没有尊严，任打任骂！

宋闻语疲惫至极，"陈助理，麻烦你出去，我要休息。"

连续几天，天天被扇耳光，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十恶不赦到人人厌弃了。

浑身乏力，脑袋发沉，宋闻语终于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她又做了那个梦。

杏眼儿薄唇的卷发女孩儿站在花丛里，一遍一遍的追着她说:你永远都不如我。

你永远得不到楼云谌，他不会爱你。

宋闻语这次没有落荒而逃，而是勇敢的点了点头。

她认命了，不想再和楼云谌纠缠不休。

"宋小姐？宋小姐。"

有人在小声的喊着，宋闻语艰难的睁开眼，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是陈然。

"怎么？又来打我？"声音干涩沙哑，难听的厉害，宋闻语舔舔嘴唇，"陈助理，不介意帮我倒杯水吧？"

陈然沉默着递过一杯温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小声说:"你已经睡了两天，伤口发炎引起高烧，一会儿会有医生过来给你输液。"

"是吗？"宋闻语摸了摸后背，伤口果然被处理过，贴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已经不那么疼了，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件，很干爽。

处理后背这么私密的伤口，肯定不能叫男医生，宋闻语不在意的扫了一眼衣服，"楼云谌来过了吗？"

"没有。"陈然一板一眼，"先生他…不知道你受伤，医生是我找来的。"

狗屁。

楼云谌控制欲那么强，怎么可能会容忍陈然越过他，私自叫医生处理旧情人的伤口？

即使是旧情人，那也是属于他的。

就跟狗吃饭护食一样，楼云谌很讨厌他的女人被别人触碰。

宋闻语不觉得伤心，木着脸看着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鸟。

陈然呆了一会儿意识到不妥，匆匆关门出去了，但他几乎是立刻就又折返，表情难看。

"楼云谌又吩咐什么了？陈助理不用为难，我都照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宋闻语自知等不来医生，强撑着穿上床头放着的新外套，一边穿鞋一边问:"他让我干什么？继续去给张梦云当助理？"

陈然沉默。

宋闻语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虽然已经清楚了当下的处境，但她还是不可抑制的感到一阵难过。

"那天发生的事我派人去查了，宋小姐，现场的视频就在我手里，你如果想要的话，随时可以找我来拿。"陈然道。

可笑。

他已经查出结果，却要把视频给她，叫她自己去解释。

宋闻语想不出除了楼云谌不听之外的第二个理由。

既然楼云谌不听，那她眼巴巴的去解释，不是自取其辱吗？

"不用了，留着也是占内存，陈助理还是删了吧，我打人确实不对，楼总罚我是应该的。"

宋闻语麻木的起身，还有些站不稳，"张梦云在哪儿？还是要麻烦你送我一趟。"

陈然无言以对，率先下楼去开车。

宋闻语慢慢跟在后面，没看见有其他人在，大概是陈然顾及她的伤口，想瞒着楼云谌给她治疗吧。

宋闻语默默的给陈然发了个好人卡，也不那么讨厌他了。

车越开越远，一直到市中心才停下，宋闻语做好了被张梦云冷嘲热讽的准备，却没想过楼云谌也会在场。

如果提前知道他也在的话，她就是跳车跳河跳楼都不会来。

"你这什么表情？哭丧呢？"

楼云谌穿一身西装，白衬衫解开了两个扣子，歪歪扭扭的窝在沙发里，看上去很慵懒。

哭丧怎么够，宋闻语见到他都恨不得原地出殡。

"楼总好。"宋闻语小声喊了一句，随后就看向张梦云:"你有什么吩咐？"

张梦云眨眨眼，不确定的问:"你那天打了我，是不是还没有道歉？"

当然没有，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可眼下处境不佳，楼云谌就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眼神玩味，好像她不道歉就随时准备宰了她似的。

宋闻语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打人，张小姐，我现在郑重的跟你说声对不起，也祝你和楼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着，她深深地冲张梦云鞠了一躬。

"说什么屁话！"

此话一出，楼云谌脸色瞬间晴转阴，"关你两天，什么规矩都没学会是不是？"

"谌哥哥。"张梦云没觉得宋闻语的话有哪里不对，顶多就是语气差了点，像在念课文。

楼云谌不耐烦的坐直身体，薄唇抿着，示意宋闻语蹲下，冷冷的捏住了她的下巴:"我提醒过你，别再试图激怒我。"

宋闻语垂着眼皮，不肯看他，楼云谌"啧"了一声，语气很不爽，"你怎么这么欠揍，宋闻语，打耳光不疼是吗？"

宋闻语脑子还是昏沉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在说她打张梦云那几巴掌。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梗着脖子说:"不疼。"

"……"

有一瞬的安静，张梦云冷笑，陈然也不忍心的扭过了头。

宋闻语等了一会儿没动静，慢慢睁眼去看，楼云谌脸黑的要死，眼神阴沉，捏着她下巴的手力气越来越大，宋闻语疼的厉害，忍不住往旁边躲了躲。

这一躲，仿佛提醒了楼云谌似的，他松开宋闻语的下巴，转而摸上了她的嘴巴，"不想要了？嗯？"

语气轻慢，面色沉静，看上去好像态度好转，但宋闻语知道不是。

她身体抑制不住的发抖，楼云谌越冷静，说明他越生气，能这么轻慢的说话，他已经被气的够呛了。

可她什么也没干啊！

宋闻语扒着沙发想站起来，却被楼云谌按着头狠狠压在了桌子上！

"我再问一遍，宋闻语，疼不疼？"

"疼！疼！"宋闻语半边脸贴着冰冷的桌面，声音都是颤抖的，"楼总我知道错了！"

"是吗？"楼云谌笑眯眯的拽着她的头发强迫她抬头，"你错哪了？"

"……"

宋闻语有一瞬间的迷茫，她根本不认为她有错，嘴上认错也不过是识时务而已。

可楼云谌现在生着气，万一说错话……

宋闻语心一沉，眼泪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我不该找张梦云的茬儿…啊！"

头皮猛的一疼，宋闻语痛呼出声。

楼云谌用手敲了敲桌面，"再说。"

再说……说什么啊！

宋闻语满脸是泪，磕磕巴巴的，"我不该呛您的话……啊！疼！"

头皮被扯着，密密麻麻的疼，宋闻语跪在地上，疼的都快说不出话来。

楼云谌还是不满意，又敲了一下桌子，"最后一次，宋闻语，想好了再说。"

这是个高级餐厅，眼下不是饭点，所以周围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可宋闻语还是觉得屈辱。

张梦云幸灾乐祸的偷笑，零星几个服务员也躲在前台后面窃窃私语。

她像个阶下囚一般，被扯着头发按在桌子上，不，她比阶下囚还不如，囚犯好歹犯了错还不过头点地。

她呢？就因为爱错了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践踏！她的脸面尊严，甚至还比不过空气中的一粒尘埃！

楼云谌欺人太甚！

连日来的委屈一齐涌上心头，宋闻语再也忍不住，死死咬紧了牙关，一字一顿的说:"我错就错在瞎了眼爱上你！楼云谌，你混蛋！"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宋闻语，你再说一遍？！"

楼云谌骤然沉下脸，凶狠的表情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声音沙哑，"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混蛋！"宋闻语毫不示弱，"放开我！去你的五年合同犯规赔钱！你爱找谁找谁！我不伺候了！滚开！"

"宋小姐！你冷静点！"陈然实在不忍心，劝了一句，"先生，宋小姐她还发着烧，脑子糊涂……"

"你也活腻了？"

楼云谌阴沉开口，眼神肃杀，死死盯着宋闻语。

陈然自知失言，无奈的退到了后面。

宋闻语拼命挣扎，但她刚从昏睡中醒来，饭都没吃一口，哪有什么力气，没几分钟就喘着粗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楼云谌眼睛垂着，看不出情绪，宋闻语感觉到头发上的力度稍减，便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离开这个地方。

"宋闻语。"

蓦然，楼云谌沙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双大手从背后环绕而来，"你想死吗。"

不想。

宋闻语身子一僵，瞪大了眼睛。无声的看向张梦云。

真可笑，她现在竟然沦落到要向情敌求助的地步了。

张梦云还没看过楼云谌这幅模样，本能的有些害怕，但她看着楼云谌拉着宋闻语，又有些不满，便大着胆子道:"谌哥哥……"

"陈然，送她回去。"

撂下这一句话，楼云谌拽着宋闻语的衣领，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