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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方树见洗澡的间隙里，陈竹希突然打了个电话来。

高婧接起来，扫了眼浴室，莫名有种心虚，咳了声走去阳光了。

“晚上好。”陈竹希说。

“准备睡了，你有什么事？”

陈竹希对高婧的冷漠表示谴责，然后才正色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一些事情，然后得出结论，我应该还是想和你交好，所以上次的事情，我道歉。”

“什么？”高婧有点茫然。

“就是说，我很抱歉在你面前非议方树见，不过证据永远是证据，我查到的方树见就是那样的方树见，所以我有偏见很正常，只是……不该在你面前说那些话而已。”

高婧后知后觉的想，我还没看过你发来的邮件，你说的好坏我也还不清楚。

不管再怎么不愿意去看，再怎么逃避，还是得看看，知己知彼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啊。

她莫名的心情就有些糟糕了。

陈竹希又说：“前段时间我去侦探社找你，发现侦探社是关门的，只有莫角一个人在，最近不做生意？”

“最近佛系挣钱，已经够房租和工资费用就行了，其它的先不管。”不过，我不是跟大家说了吗，关门留联系方式就行，怎么莫角还在侦探社里？

“这样啊，是有别的事要忙？”陈竹希突然问，“上次我就想问了，方树见为什么要上宝石公主号？还那么急？”

“你怎么知道他要上？”

陈竹希微顿，支支吾吾的说：“这个啊……”

“说。”

“……我收到了匿名邮件，说是希望我能留出名额，帮个忙。”陈竹希似乎还有所隐瞒，他强调说，“匿名邮件。”

高婧心里那种感觉更强烈了，就算是没有方树见的梦境，是不是说他们还是会上那艘船？有什么人需要他们上那艘船去。

于是邀请函、上船的理由统统都给了。

像是必须要他们去。

“到底是谁发的邮件？”

陈竹希依然支支吾吾。

他肯定是知道，但是不能说，或者是不好说。

难道是大家都认识的人？

高婧莫名其妙的想，陈竹希不会是故意告诉她有这么个人的吧？

“对了，我去新加坡之前有点事需要你帮忙，已经联系侦探社了，你走正常程序就行，钱不会少你的。”

“你去新加坡？”高婧完全没在意别的，“现在是组团去新加坡的意思吗？”

“还有谁去？”

高婧觉得陈竹希在套话：“没谁，就二三好友。”

“二三？”陈竹希很诧异，“不应该就一个人吗？”

“你不是商人吗？掺和这些事做什么？要投资医疗项目？”高婧想起翟青田一直在忙活打点的项目，陈家一直是弄娱乐行业的，最多还有个地产方面，怎么又开始瞄准医疗了？

他闻言干笑：“有这个打算。”

信你才有鬼了。

高婧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注意安全。”

“这是关心我的意思？”陈竹希受宠若惊。

“滚吧。”

高婧挂了电话，握着手机一转头就看见了方树见，他正漫不经心的擦头发，站在沙发旁边，正对着阳台门。

面无表情的垂眸看着偏下的地方，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等高婧打完电话。

“很晚了，你还不睡？”高婧推门进去，自若的挥了下手机问。

方树见抬眸看她，温柔的笑了下：“吹完头发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笑还好，一笑高婧就觉得不太对。

“需要帮忙吗？”

方树见依然笑着，摇头说：“你去睡吧，明天虽然不用早起，但太晚睡对身体不好。”

格外体贴。

高婧咽了下口水，下意识解释说：“陈竹希说有人发匿名邮件给他，说是你要上宝石公主号，让他帮忙留名额。”

“匿名邮件？”方树见的眼眸黑沉，像是要滴出墨水一般的液体来。

“张顺那时候已经死了吧？”高婧头疼的说，“可除了张顺，还有谁需要领着我们往前走？”

方树见接话说：“即便是张顺，他为什么要我们上宝石公主号？清本家……”

说着，方树见突然道：“不对，是向岭。”

高婧闻言一顿：“向岭？”

“向岭跟我没说实话，但我猜，他计划的致死凶器，估计会是物化方面的，毕竟他是物化专业。只是……让他有把握不被查出来，能够脱身的凶器，会是什么呢？”

方树见低声呢喃着，像是在疑惑什么，又像是有几分了然。

抛开方树见这段时间的不对劲不说，高婧顺着方树见的思路往下想，突然道：“清本廊下和我们的身体不一样，他有心脏病，还是刚刚做过搭桥手术的人，或许对我们来说不算凶器的东西，对他来说却是致命的，毕竟……寒性茶就是其中一样。”

“向岭是个聪明人，他用的会不会是比寒性茶更无辜也更致命的东西？类似于寒性茶，但却足够要清本廊下的命——”高婧沉声说，“只是清本廊下的命。”

室内寂静一片，谁也没有再说话，只余下清浅的呼吸声。

这是最有可能属于向岭的杀人计划。

只是还差了点什么，譬如向岭怎么有的这样东西，具体到底是什么东西，而且，他怎么让清本廊下放松的给他用这样的东西的机会？

方树见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疲惫：“药剂。”

“什么？”

他看向诧异的高婧，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唯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药剂了，医生给他注射的药剂。”

这样的话，清本廊下就会放松警惕，那他是怎么有的？又是怎么实施的？为什么非要让他们去掺和这件事？幕后的人什么意思？

高婧突然联想到连环案里的药剂，声音都忍不住高了一些：“你的意思是，这个药剂和连环案里找不出来源的药剂一样？可你和张顺都被注射过这个药剂，根本不致死……”

如果是心脏有问题的人呢？会不会负担过重致死？

但向岭和凶手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会有这个药剂？

“向岭是孤儿吗？他和向一……”高婧又觉得不对，向岭如果是孤儿，向一怎么回事？还有那个研究出方子的父亲，向岭可是为了父亲的心血才要杀清本廊下的。

“不觉得很像吗？他和凶手。”方树见看着高婧，神情有些莫测，显得格外阴冷，“如果没有清本八步，那向岭的杀人案和当年的灭门案就简直是如出一辙。”

同样的不共戴天之仇，同样的行为性格，甚至连作案的心理都很像——是你不配活在这世上，没人制裁，那就我自己来。

唯一不同的，应该是向岭有妹妹，所以凡事有顾忌，保住自己其实比毁灭仇人更重要。

而连环案的凶手什么也没有，他孑然一身，只是为了报仇，为了出气。

连退路都是临时想的。

“问题是，向岭认识凶手？”

方树见想起偶遇向岭时匆匆的一瞥，闭了闭眼道：“百分之八十的可能。”

“凶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高婧总觉得一切都很矛盾，灭门案的时候，凶手明明孤注一掷，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但后来他竟然为了灭口杀了方家夫妇，莫非是情绪过了之后还是想继续活着？

不，高婧突然想，比起这个，应该是……他觉得自己比那些他杀死的人更应该活下去，是不是说，他觉得自己是值得活下去的，而他杀死的人，都不是值得活下去的。

那方叔叔夫妻呢？

是因为什么？

杀死方叔叔夫妻的时候，凶手谨慎又克制，甚至带着祭奠的意味，但后来的烂尾楼案子，他又狠心极了，恢复到了灭门案时那种毁天灭地的状态。

为什么？

到底之间还有什么没被发现？

“控制不了自己，漠视部分人生命，偏激到可怕……”方树见坐在沙发扶手上，长腿伸直着，挨在高婧脚边，声音带着淡淡的叹息，“悲哀的人。”

高婧闻言看向他，突然问道：“你恨他吗？”

其实高婧想问的不是恨与不恨，而是——你呢？你对于这个凶手，这样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要怎么才能确定，你控制得了自己几分？

方树见抬头看向高婧，没有立刻回答。

他微仰着头的样子像是一只落水的小狗，眼睛湿漉漉的，即便深邃的让人看不懂，也并不显得复杂晦涩，反而有种……有故事的少年感。

内里含着暗的悲苦，又镀着层光一般的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