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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说完，双手不停听使唤了，禁不住颤抖起来，手中的空杯掉落在地，继而身体也哆嗦起来。

大将桓楚见状，知道坏事了，上前大跨一步，扶住了内心已经几乎崩溃的项羽，想要唤起项羽的斗志：“大王，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并没有偏爱谁，我们只是被刘老三那老小子给暗算了。”

另一大将虞子期按住佩剑，怒发冲冠：“没错，项王乃正人君子，多次放走了刘老三。他却背信弃义，纠集各路诸侯，对我王发动突袭，欲夺我西楚之地，比小人还小人！”

项羽并不答话，此刻他心里清楚，逃亡的楚军越来越多，而且营中还有一些向着刘邦的人，包括叔父项伯，这个最大的奸细，还有两面派丁固。每次自己想置刘邦于死地之时，都是项伯给刘邦通风报信，让刘邦给逃脱了。

诛杀秦王子婴的时候，项羽没有犹豫过。派人在郴州的途中，弄死义帝楚怀王，项羽没有犹豫过。唯独对项伯，却又狠不下来杀掉项伯，犹豫起来了。

也正是项伯这个老头幽灵一般的存在，在鸿门宴、反攻彭城、围困荥阳、激战广武中，都是项伯从中作梗，刘邦才得意劫后余生，否则就没有垓下之围了。

每每想起这些，项羽的心在滴血，连自己的叔父都向着外人，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早就荡然无存了。

虞姬伸出葱白手指，单手从托盘上翻过来一只青铜酒爵，弱弱地问：“大王，臣妾再给您斟一杯，可好？”

项羽黯然神伤，无力点点头：“好吧，寡人在酒醉的世界里多好，什么都不用去想……”

于是，虞姬又给项羽满上了一杯，双手捧着托盘，小心翼翼送到项羽的跟前：“大王，请慢用。”

“多谢爱妃。”

项羽伸出左手，去抓那只酒爵，却发现托盘里还有一小杯酒，酒水是绿色的，心生疑惑，忍不住地问道，“为何这酒色与寡人的不一样？”

虞姬强做欢颜微微一笑，眼中却饱含泪水：“大王，此酒乃臣妾常饮之物，又甜又涩，大王不喜饮用。”

项羽也不是傻子，小酒杯的酒色与自己的完全不同，必有原因，他慢慢地收回了左手，一把搂着虞姬的肩膀，拥入怀中：“寡人在你身边之时，未曾见你饮酒，今晚为何破例了？”

桓楚赶紧上前，从虞姬的手中接过托盘，端好，然后知趣地站到一边去了，其余的侍从也退下了。

虞姬将头靠在项羽厚实的臂膀上，托盘眼神愈发忧郁：“大王有所不知。每当大王出外征战，臣妾独守空闺，就自制了此酒。一到晚上，就自斟一杯，聊表臣妾对大王无尽的思念，臣妾将此酒唤作‘酒醉之蝴蝶’……”

“what？酒醉之蝴蝶，这名字好！”项羽亲了一下虞姬的额头。

不要误会，这英文单词是贺剑南在楚军做大祭司的时候教项羽的。除此之外，项羽还学会了charge（冲锋）、go（滚蛋）、kill（杀）、music（音乐）等百来个简单的词汇，不过学了几天后，觉得没有意思，以军务繁忙为由，没有再学，就像项羽当初学兵法一样。

“嗯。”虞姬小鸟依人般地贴着项羽的心口，“大王，臣妾想静静地再听你的心跳一会。”

“youarefool（傻蛋）。”项羽用手指指刮了一下虞姬的鼻梁，“想怎么听多久，就听多久。”

虞姬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听了约五分钟，突然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臣妾……担心天明之后……被刘季所俘获……”

项羽轻轻擦去了虞姬的泪水，将她搂得更紧了：“寡人乃战神重生，没有谁可以从寡人这里夺走寡人的最爱，除非寡人……”

“大王……别说了。”

虞姬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来，捂着项羽的嘴巴，再次泣不成声了，泪水如决堤的海，连项羽的衣服都湿漉漉的了。

在营门口暗处观望的萧九熊一拍大腿，啊呦，我的个神，剧情进行到“霸王别姬”了吗？特么的，太让人感动了，虽然和电视剧里边有点出入！本王都忍不住要哭了……

项羽不停地拭擦着虞姬落下的泪水，自己也禁不住热泪盈眶了：“寡人宁可不要万里江山，也要和你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大王……您怎么哭了……”虞姬踮起脚尖，柔柔的手捧着项羽有点粗糙的脸庞，“臣妾……也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是汉王……”

都有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项羽知道今晚再不撤离战场，汉军天亮随时可能发起斩首行动，自己成了瓮中之鳖不要紧，若是虞姬落到老赖刘邦的手中，岂不是再次惨遭蹂躏？

如果带着虞姬撤退，就要有上百的侍卫来保护她。为了一个心爱的女人，要这么多人陪葬，不合算。抛下虞姬于不顾，项羽做不出来的。

这太揪心了，项羽将虞姬的双手拿了下来，擦干了泪水，大喊一声：“拿酒来！”

“末将在。”

桓楚闻声端着托盘跑了上来。

于是，项羽握着酒樽，送到了嘴边，迟疑了一下，又拿起了那小酒杯，温柔地递给虞姬：“赔寡人喝一杯，如何？”

“嗯。”

虞姬双手接过酒杯，泪眼婆娑地望着项羽的双瞳，久久没有离开。

此情此景，没有音乐怎么行呢？

项羽忽然想起了什么，大手一挥，叫道：“歌舞助兴，misic！”

虞子期小声地说：“大王，乐队解散两年多了，舞姬也被大王给遣送回原籍了……”

项羽又想起了他的那个叔父：“传左尹项伯，寡人有话要说与他。”

“传左尹——”

侍从传令下去。

半晌，寻找项伯的侍从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向项羽报告：“启禀我王，左尹大人已经……”

“卑职不敢说。”侍从低着头吞吞吐吐的。

项羽急得不行了：“快说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扭扭捏捏的。”

侍从才鼓起勇气说出来实情：“左尹大人，他带着五千骑兵，出了西门。”

“寡人知道了。”项羽无力地挥挥手，“你下去吧，告诉季布，让他带两万精兵，向西南方向突围。”

“遵命，大王！”

侍从说完，小跑着去了季布的营帐传军令去了。

虞姬这才明白，项羽是要项伯留下，佯攻联军，声东击西，为自己突围减轻压力。没想到，项羽最亲的叔父项伯都背叛了项羽，这不是把楚军的军情全部透露给了联军。

她乘项羽分神的那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绿酒下肚之后，虞姬自觉腹中翻江倒海，十分难受，好在这毒药是在二十分钟之后才毒性发作。

虞姬再次偎依在项羽的怀里：“大王，臣妾再为您跳一支舞，可否？”

“也罢。寡人许久没有欣赏歌舞了。”项羽微微点头。

虞姬深情款款看了项羽一眼：“那臣妾……开始了哦。”

“嗯。”项羽再次端起了酒爵，也不顾地上有霜雪，直接盘腿坐了下来。

虞姬跳的《酒醉之蝴蝶》舞曲是她新编的，尽管没有乐器伴奏，但她边唱边跳，项羽已看得如痴如醉了，连酒爵中的酒水倾斜出来了全然不知。

“我嘞个去，你老婆喝了毒酒都不知，笨蛋！”

营门口外的萧九熊见虞姬喝下了那杯毒酒，他将怀里的龅牙怪阿泰放了下来，一个提着铁笔，正想一个前空翻进入营地，没想身后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领，怎么也跳不起来。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罗德昌到了，背着双刀，摇着头，示意萧九熊不要进去添乱了。

萧九熊急得心都蹿到喉咙口了：“罗公公，你就让本王进去吧！本王在邬家堡差一点成了虞姬的夫君，况且本王也是虞姬的铁杆粉丝。”

“什么米粉呀？”

“唉，和你说不清，粉丝就是偶像，崇拜者。”

“哦，老朽明白了。”罗德昌嘴角勾起，“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虞姬喝下的酒，不是毒酒，你急个毛线呀！”

“不可能，你看，虞姬都一脸的痛苦样才，本王能不急吗？”九熊指了指远处的虞姬。

“少安毋躁。”罗德昌随意看了一眼，“虞姬正在给项羽跳舞，好着呢。”

“罗公公，可是《霸王别姬》里面说，虞姬是在时间点死了的。”

“我知道。”罗德昌不紧不慢地说，“但是《史记》中太史公没有写她怎么死的。《霸王别姬》作者或许为了增加悲剧色彩，才故意说虞姬自刎而死的。”

“罗公公，虞姬要死在本王眼皮低下，本王跟你没完。”

萧九熊只好蹲下身来，与罗德昌一块，默默地看着营地里的虞姬翩翩起舞。

时值隆冬，雪飞冰凝，寒风凄凄，忽高忽低，像是怒号，又像是哭泣。

随着凄切的风声，四面隐约地传来楚歌，低沉凄怆，如泣如诉——寒月深冬兮，四野飞霜，天高水涸兮，寒雁悲怆？最苦戍边兮，日夜彷徨，披坚执锐兮，孤立山岗。虽有田园兮，谁与之守？邻家酒热兮，谁与之尝……”

歌声此起彼伏，完全湮没了虞姬的歌声。

项羽听了这歌声，心里暗暗吃惊，无心赏歌舞了，赶紧叫停了虞姬，向她招手说：“爱妃，别跳了，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