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铁牛毕竟不是夜行行家，脚下不知轻重，更何况做贼心虚，与孙小姐分开后，往往搞得自己手足无措。终于来到了东北角的那座小院，四面虽有围墙，但是只有一米多高，里面种了一圈花树；拨开树枝，望见里面有一座二层小楼，一楼的走廊上挂着两盏红灯笼，年久褪色，灯光也不甚亮，一条十米多长的石子路从满门口铺到小楼的前面。

后面没有了脚步声，铁牛还以为已经躲开了那个女人，却不知方雨烟施展了功夫，慢慢地靠近他，想要看清楚他的面貌，再做打算。铁牛看见那两盏红灯笼在风雨之中被吹得左右晃动，担心被楼里的人看出，于是生了一个心眼，从左侧绕过去，想攀着栏杆爬上楼去。如此一来，竟全被方雨烟看在眼里。

方雨烟追到了花树墙外，与铁牛只间隔着二十多米，唯恐惊动了他，就猫下了腰，蹲在花丛之中，然后慢移碎步，就看见昏暗的灯光里有一个陌生的高大的身影想由左侧爬上楼去，这才知道家里来了毛贼。又暗中观察了一会，发现这人粗枝大叶，笨手笨脚，意识到他大概是新入行的生手，心中暗骂：该死的毛贼，也不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好在此人是个生手，看样子也没有带着家伙，应该是被洪水逼到山上的流民，不如我先进了房间取出手枪，将他拿住，问明情况，只要是他被逼无奈，情有可原，给他一点吃的，劝说他几句，再给他一些零碎银子打发走就好了。

主意已定，方雨烟仗着路熟脚快，便从东侧绕进了走廊，推门走进了一楼。这时，耳听得西面的栏杆声响，匆匆地回到房间里，想拿了手枪再去对付那人。

铁牛虽然是一个粗人，但是此时犹如惊弓之鸟，紧张得两只耳朵都树立起来，方才上楼时，听到了一楼的门窗吱呀一声，虽然不大，但是听得真切，顿时吓了一身冷汗，知道屋子里的人已然发觉，或者方雨烟已经进了一楼，心想：金四郎的老婆方雨烟原本是方天鹰的妹妹，没少在道上混，本领自然是常人不能比拟，刚才听到背后没了脚步声，肯定是她发现了我，所以在暗中掩过来。

二楼上没有亮灯，但是一楼的灯笼照在院子里的积水上，产生了反光，可以把上面的情况看个大概：正门的左侧靠墙立着一张小木桌。铁牛心里顿时生出一个主意，打算声东击西，迷惑一些敌人，看看她是否已经上了二楼，于是就在小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推了推门，然后往西面的墙角里一躲。

过了一会，果然从一楼跳上来一个人，正是方雨烟。铁牛知道自己的行迹已被她发觉，而且手里还拿着家伙，自己凶多吉少，于是蜷缩在黑暗的角落一动不动。方雨烟走到了门前，手一推门，门竟未开，大吃了一惊，恰巧这时，南边的小院里发出咣的一声，有人一脚踢开了后门，因为隔着一片树林看不太清，仿佛有两个人走到后院里撒尿，大声笑着说了几句，等撒完了尿，又咣的一声关了门。

铁牛趁着微弱的灯光，看出了上楼之人确实是金四郎的老婆，既然已经被她发觉，就要想办法从她嘴里问出莲英的下楼，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让她给金四郎带一个口信，好好地出上一口气。

方雨烟一时心急，也没有细细查看楼上到底有没有人，又跳下了楼去，想要再进一楼，却起了疑心，担心敌人从二楼顺着里面的楼梯也下到了一楼，犹豫不决，便背靠着墙听听屋里的动静。

铁牛从西边的阴影里走出来，伸手再南侧的窗户上乱摸，希望能够找到一件趁手的家伙，虽然比不上方雨烟手里的枪，但是总比空着两手墙。连摸了两个窗台，还是摸到一个东西，那是一把铁锤，估计是修理门窗用的，放在窗台上忘记了收回去，这下可便宜了铁牛，他拿起来那把铁锤，简直就像捡了一条命！

方雨烟没有听到动静，以为敌人抄到了屋后，于是贴着墙向后面走过去。可是绕了一周，也没有看出人影。

这时，铁牛趁着方雨烟绕圈，赶紧下楼，看见正门开着，毫不思索地就躲进了里面。一楼内仍然没有开灯，不过在灯笼的照射下，铁牛看见里面的摆设极其简单，当中是一张茶桌，围着三个沙发，靠南窗摆着一张书桌，上面摆放着一些花瓶杂物。铁牛手握着铁锤，躲在了门后。

又过了三五分钟，方雨烟回到了一楼的门前，故意咳嗽了一声，见无动静，想要进屋开灯，不料忽然有人从门后窜出，一锤打掉了她的手枪，心里一急，往后一跳。那人紧跟过来，又一锤砸中了方雨烟的右肩膀，疼得她哎哟一声。事出意外，急火攻心，方雨烟只得胳膊咯吱一声，似乎已经脱臼，想要反抗已不能够。

铁牛虽然不懂得武功路数，但是常年干苦力活，力气很大，一出手就是很重。

方雨烟没有自己连失两利，首先被人打飞了手枪，接着被人打脱臼了胳膊，惊恐万分，竟然忘了高声向外呼救。本来她从外面进到屋里就吃了大亏，因为灯笼挂在走廊里，所以她在明处，敌人躲在暗处；仗着她一身的武艺，当时只要稍稍往左方一偏，不但能够躲开敌人的铁锤，还乘机攻击敌人的右肋，可惜她吃了慌乱的亏。不过，毕竟她还是有经验的，只见左手抱着右臂，在倒下去的同时，抬起右腿向敌人的胯下狠狠踢去。如果被她踢中，敌人非死即伤。

可是铁牛愈战愈勇，一旦占了上风，冷静了许多，看见方雨烟抬脚踢来，伸出左手一抓，抱在了怀里，顺势往房间里一拉，同时低声喝令：“不许出声，我不会杀你！”

方雨烟原本可以喊人前来一起捉贼，可是因为近来受了金四郎的冷落，也受了那帮兄弟的冷嘲热讽，心里对他们十分怨恨，不想假手于人，自以为对付一个毛贼绰绰有余，不料大意前蹄，栽在了一个无名之辈的手里，又急又怒，大声骂道：“你这个狗贼，我跟你拼了！”话未说完，伸出左手就向敌人的面部打去，手法极其凶狠。

铁牛还顾忌着方雨烟是一个女人，刚才抓住她的右脚时，觉着不妥，便把她拉到屋内，不料她受了伤还不知好歹，伸手来打，于是拿起铁锤一挡。她的拳打生生地打在铁锤之上，顿时皮开骨折，痛彻心扉，几乎昏厥过去。与此同时，铁牛抓住了她的大腿，把她整个人都抡起来了，向沙发上一扔，砸翻了茶桌，罐罐水水的流了一地。

方雨烟疼得说不出话来，躺在沙发上竭力地嘶喊：“快来……”

就在这时，楼上的灯亮了，有人的声音喊道：“不好了，快来抓贼啊！”

铁牛吓了一大跳，抬头向楼外望去，风大雨紧，似乎没有惊醒周围的邻居。又想起来这次夜入清潭山庄的目的，便走近方雨烟，比划着铁锤，威吓她：“你他妈的的，不要叫！再叫我就要杀了你！”

方雨烟以为来了采花贼，想要玷污她的身子，就把心一横，决意拼命，看见敌人走近，猛地提出左脚，不管他手里拿着什么铁锤，会不会打断自己的大腿。事出意外，铁牛只顾着说话，万没有料到她垂死挣扎，左脚踢过来的时候正好碰上铁锤，铁锤受了力就向后反打，砰的一声，打在自己的胸口。也不知道这是凑巧，还是她故意为之，反正这一锤力气极大，打得铁牛胸口发闷，嗓子眼一热，哇的吐出来一口鲜血，喷了她一身。

铁牛头脑发蒙，身体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住。而方雨烟这一踢脚，似乎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啊的一声，昏死过去。铁牛又听到东北方向的楼梯上有人惨叫了一声，往二楼跑去，于是强打精神，看看院子外面还没有来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心想就算今天不能把莲英解救出去，就翻墙跳到清潭里逃走——这时，他已经完全了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孙小姐呢！

忽然，楼上脚步声噔噔直响，有人跑到了二楼的走廊外面，大喊道：“快来人哪！夫人被人打死了！都快过来抓贼啊！”

铁牛听了大怒，忙跑到院子里冲过着二楼上的那位中年妇女大喊：“再喊我就杀了你！想你也是被金四郎抓来的，干吗和我作对！”话音未落，听得啪啪几声，眼前似有什么东西闪过，随后铁牛感到身子一麻，已经被人打了麻醉枪。

院子外面围了一圈的人，个个都举枪对准了铁牛，铁牛知道逃出无望，想要举起铁锤拼死一搏，可是步履蹒跚，晃了几晃，一头栽到在地。

一个人穿着拖鞋走进院子，旁边有一个小弟给他打着伞。这人走到了铁牛的身边，看见铁牛还穿着粗气，就拿脚踢了几下，又把铁牛的脸转到光亮出，打量一会，问身边的小弟：“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怎么混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