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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哼了一声，丝毫不给念展鸿一点面子，也不给念初瞳面子。

于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就这么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但看到念展鸿安然无恙，她也松了一口气——

难怪她没有看到，不是因为她错过了，而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发生。

“您让我回来，是有什么事？”

念初瞳虽觉得那位老夫人很亲切，但眼下同她并不熟，于是念初瞳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念展鸿，声音里有几分不满：“甚至还编造出您去世的话来……也太荒唐了吧？”

“这……那我也没办法啊，谁让你们学校那么严格，请个假都难呢！瞳……”

念展鸿无奈地笑了笑，正要脱口念初瞳的名字，却见那位老夫人又是一眼扫了过来，吓得他立刻改了口：“瞳小姐，以后您就不再是我的女儿了，这不，老夫人这次过来找您，就是为了请您回家的。”

“回家？”

留意到念展鸿一下就对自己改了称谓，念初瞳一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但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感到诧异。

什么回家？

她的家不就是在这里的么？

念初瞳还在疑惑，耳畔忽地想起了柯芷柃说过的一句话——

“你现在的这个父亲，极大可能不是你的父亲……你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而且他也是出身于有异于常人能力的家族的。”

目光幽幽地转向了老夫人，念初瞳顿了顿，忍不住朝她走去。

“您也是女巫，对么？”

念初瞳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她和老夫人能听见。

如果柯芷柃的话没有错，那么眼前这位“亲奶奶”，一定也是出身于所谓“家族”的人了。

“不被人接受和理解，很痛苦吧？”

老夫人没有直接回答念初瞳的话，而是朝她温柔一笑，轻声应道：“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念初瞳鼻子一酸，眼泪险些就没有忍住了。

“走吧。”

老夫人忽地起了身，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声音又轻又柔的，像极了苦寻孩子多年，终于在今日得以相见的感慨与喜悦一般：“奶奶带你回家。”

老夫人的话说得她又是鼻子一酸，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抬起头来，瞳瞳，你是个女巫。”

老夫人虽是心疼念初瞳寄人篱下多年，但如今接回来了，必定就是她亲手教的才好：“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相反地，这是你值得骄傲的事——因为你不是普通人，你对他们有掌控生死的能力。”

你是女巫，你对他人有掌控生死的能力。

“我知道了。”

缓缓吐出四个字来，念初瞳这才抬起头来，学着她的样子，注视着前方。

“谢谢。”

谢谢你的肯定。

谢谢你说出来从前从来没有人说过的话。

一直以来都在自我怀疑和恐惧中度过，现在看来，终于不用再逃避了。

终于……

终于可以直视自己了。

和老夫人并肩走出念家大宅，念初瞳顿了顿脚步，忍不住回头。

在念家大宅的门口，念展鸿直直地站着，目送着她们离开，神色有些窘迫。

“那个……叔叔，”

也不知是习惯，还是不舍，念初瞳的那一声“爸”险些脱口而出，但想起方才念展鸿已经改了称呼，为了避免尴尬，她也只能改了口，远远地，对他道了一声：“我很高兴您没事。”

念展鸿的神色凝固了，眸中有愧疚之色闪过，双唇微张，说出口的话却是意外地恭敬和疏远：“多谢小姐关心。”

一个句话的功夫，就足以让相伴十多年的关系一下子变得这么生分了吗？

许久，念初瞳轻轻一笑，扭头跟上了老夫人的脚步。

“抱歉，”念初瞳蓦然开口，“请问您是谁？”

虽然他们都说，这是她的亲奶奶，但当初，他们也是说念展鸿是她父亲的。

“我是你的亲奶奶，九条抚子。”

老夫人微微一笑，显然对这个问题丝毫不感到意外：“你是念家嫡系的小姐——而念展鸿，只不过是当初你父亲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暂且寄养在他名下的罢了。”

说着，九条抚子的声音就变得有些冰冷了：“念展鸿本是念家的旁系，当年把你过到他名下，嫡系本家每年给他的补贴还不少呢！亏我还以为他会有点自知之明，会对你好一些，没想到听他们汇报的情况来看，差点没把我气死！”

念初瞳静静地盯着，不时抬眸望一眼九条抚子，没有再说话。

按她的话来说，在念家，只有嫡系的人才会拥有这种异于常人的能力的，而旁系，通常只不过是用来帮嫡系掩去身份的一个幌子罢了。

倒也难怪念展鸿偏爱姐姐，原来她真的不是他的孩子。

难怪九条抚子对他态度恶劣，这是对他过去所作所为的不屑。

“不过最起码他还是干了件好事……按常理来说，他是不该把你送去弗朗西斯的。”

九条抚子和念初瞳在车的后排落座，见念初瞳一直望着窗外出神，九条抚子也不理，只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道：“瞳瞳，你知道么，一般人在弗朗西斯，是活不了的。”

念初瞳的身子明显一怔。

“是因为……女巫吗？”

因为不知道女巫的存在，所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招惹到这种能掌控他人生死大权的人，连自己是什么时候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女巫又如何，那个地方本就不安宁。”

九条抚子的笑容渐渐敛去，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一时无言。

许是一天的车程让念初瞳感到疲惫了，再没听见九条抚子说话以后，她干脆闭上了眼，正准备休息，眼前的黑暗一晃，忽地就变成了她教室所在的那栋教学楼——

楼上，一群人趴在栏杆上，个个眼睛瞪得如铜铃，面露惊恐之色，无论男女，皆是一副掩面难以直视的模样，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而他们的视线，都十分统一地聚集在楼下的空地；

楼下，一个女生趴在地上，地上有大滩血迹自头部喷出，眼镜被甩出去好几米远，她的四肢以让人难以置信的角度扭折着，头险些被180°地拧到了背部，沾满鲜血的短发黏在脸上，瞳孔骤缩，露出大部分眼白，混着满脸血迹远远看去，就像是眼珠子被抠掉了一般……

很快地，就有另一个栗色大波浪长发的女生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抱起死去女生的尸体哭得很悲伤，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掐着，仿佛在用力把她从死神的手上夺回来一般。

“不……”

画面转瞬即逝，念初瞳一个不稳，脑门直直撞上了车窗，一下就让她惊醒了。

“柯柯……泰熙……”

血腥的一幕疯狂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看到了车子缓缓驶进了一座无比巨大的别墅，但她无心观赏，只慌乱地弄出手机来，疯狂地拨着柯芷柃和权泰熙的号码。

但她们的手机，一直都处于无法接听的状态。

念初瞳慌了，手心渗满了冷汗，她开始慌慌张张地编辑短信了。

但看到短信的圈圈转着转着就变成了红色感叹号时，她的心只感到一片彻底的凉。

是了，她怎么就忘了，那所学校跟与世隔绝似的——外面的消息进不去，里面的消息也处不来。

“奶奶……奶奶！”

念初瞳丢下手机，猛地一转身，紧紧地抓住九条抚子的手，哽咽着哀求起来：“奶奶，求求您，让我回去吧！我的好朋友……我的好朋友要出事了！我再不回去的话，她就——”

“不可以。”

九条抚子摇了摇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今晚，你必须要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