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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似幻的感觉渐渐揪紧了她的身心，这一刻，不仅迷茫，更有着深沉浓烈的恐惧和害怕。如果她一直待在梦中醒不来，那是不是说明在现实中她已经成了一个不能动荡的植物人？或是，已经死了？

她是不是身在梦中，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个梦？

冯曦不知道自己后来怎么离开医院，也不记得刘医生最后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所有的心思都留在自己的疑问里，这个疑问，连自己都被震撼到。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个梦，那么，她现在所处的环境是假的，霍宇是假的，电脑上的资料也是假的，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她的臆想，只是臆想得太过真实而可怕。

“在想什么？”霍宇拂开她额前略嫌凌乱的刘海，把她轻拥入怀。

冯曦下意识地挣开他，往一旁挪了挪位置，霍宇脸色微微拉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悦：“你怎么回事？不喜欢我的接触？”

从昨天早上她醒来后便是这副模样，在他面前表现得小心翼翼，拒绝他的触碰，拒绝与他眼神交汇，甚至连跟他说话都显得敷衍而飘忽，这样淡漠与疏远的态度让他十分懊恼。

“我不是冯依依。”想了想，又说：“我不是你的冯依依。”

“病糊涂了么？”一个小小的感冒，至于迷糊成这样？还是，因为她心里那个冯跋？他星眸微暗，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别再惹我生气。”

“我真的不是你认识的冯依依。”这三年到底是谁在陪他度过，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或许，她还在做梦？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胳膊，一不小心用力过度，疼得她几乎要掉眼泪。

好疼，真的疼，各种疼......怎么可能会是身在梦中？这疼痛真实得很！

“吃饭！”霍宇脸色一沉，不再理会她。这女人，欠修理。

冯曦不再说什么，默默低头吃饭。

吃完饭后，他们回了“家”。这是霍宇半年前买的房子，家具装修还都是新的，到处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她喜欢的杯子，毛巾，床上用品都是她喜欢的浅紫色，还有床头那个大大的bearbear熊......

她似乎真的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可是，记忆中完全没有与他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两个马上就要结婚的人，她与他？可能吗？

洗完澡，拖着湿答答的长发，她无心去打理，只是看着镜子中那张精致的脸蛋发呆。这张脸，从前对了二十几年，这一刻却是熟悉而陌生的，这是属于冯依依的脸，比起大燕国里慕容嫣那张脸要显得简单一些。

对，就是简单。没有太多的妩媚，太复杂的情绪，简单，朴素。但是相对冯曦来说，少了几许倾国倾城的韵味，冯曦那张脸是她见过的所有脸蛋中最美丽最动人的一张。

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脸蛋，想着公元408年的冯曦，如今她在做什么？是死是活？明明自己就是冯曦，这一刻却想着是不是有一个她未知的灵魂进驻了她的身体，取代了她的一切。

很诡异，却不得不这么想。她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不能再想，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她一定会神经错乱，继而疯掉。

可是，谁能告诉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和霍宇在一起？

用毛巾随意擦了擦湿答答的长发，理了理自己的情绪，她离开浴室。霍宇倚在床头看书，看似专心，实则随时都在注意她。此情此景，多么熟悉，可她却能分得清，她的熟悉只源于他这张与冯跋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而并非来自于他本人。

他穿着宽松简单的睡衣，上衣衣领随意敞开，露出胸前大片古铜色肌肤。冯曦下意识远离着这张大床，不想与他靠得太近。

他不知道过去他与“冯依依”如何度过这每一个夜晚，他们同居似乎已有一段时间。

昨夜她整夜里失魂落魄的，基本上不知道一晚上他们都做了什么，如今看沐浴后的他斜靠在床头，一颗心不由得莫名紧张了起来。

他是霍宇，不是跋，她不能与他发生任何不寻常的关系！

这么琢磨着，她小心翼翼不去惊动他，挪到电脑桌前，刚要坐下，身子便被一阵狂风扫了过去。她惊愣地抬头，却见霍宇铁青着一张俊脸，正一瞬不瞬盯着她。

“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他眸光微沉，语气含着丝丝怒气。

“我不是......”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是躲他？这么明显的谎言，何必说下去？摇了摇头，她说：“我不是冯依依，至少，我不是这三年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冯依依。”

“你想说你是个古人，是一个和冯跋生活在一起，爱恨纠缠了多年的女孩？”

她用力点头。这些事情虽然十分诡异，可却是真实存在的。“我会想办法回到那个年代，我不会放弃的。”

“怎样不放弃？”他美目微微眯起，看不出是喜是怒。“时光机这神器从来就没有真正存在过？你用什么办法回去？怎样回去？”

“我明天就去订票，我要去辽宁，去跋的皇陵。”她就是在那里遇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事然后失足掉崖穿越到了那个年代，她相信只要再去皇陵走一趟，一定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你还真的是不死心。”霍宇笑了笑，声音温柔，“要不要我陪你去？”

“呃......你......愿意？”他不是很烦这些事么？见他不说话，脸上也没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她试探性地开口：“或许......或许我还可以帮你找回那个陪了你三年的......冯依依。”

“好。”他冰凉的指尖从她眉心划过，落在她唇边，“我也很想知道，那个陪了我三年的女孩现在在什么地方。她的心在哪里，有没有想我，有没有好好爱着我？或者，是不是真的已经爱上了别的男人，一个叫冯跋的男人。”

好看的星眸渐渐黯黑，闪现出一层似有若无的氤氲气息。

冯曦心头猛地一颤，恐惧惊现。

“霍宇......”

他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这样的情况下，她说什么都是错。

眼见这张长得倾国倾城的俊颜渐渐靠近，她呼吸一顿，惊得无法言语。他很气，是被自己惹火的！这样的火气她太熟悉，熟悉到一颗心几成死灰。

头一侧，滚烫的唇落在她脸颊上，她惊骇地低叫：“不要！”

不要？

这三年来，他什么时候强迫过她？而她什么时候这么坚决的跟他说过不要？现在的她学会了反抗和叛逆，只因为她爱上了那个终日里在梦中看到的男人，冯跋？

“你变了，变得不爱听话了。”霍宇低头看她，眼底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为了一个不存在的男人，是么？”

“他不是不存在，他一直存在着！”想推开他却换来他更有力的禁锢，冯曦咬了咬唇，抬眼看他，目光含着坚定：“我不是你的女人，我真的不是。”

“那你倒是说说，我的女人去哪了？”别说这副身子不属于冯依依，这娇嫩的红唇他尝过千百遍，这柔软的腰肢他也抱过无数遍，她说她不是冯依依？给他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的女人去哪了她的确不知道，但她却可以肯定：“我不是你的女人，我不是！”

“或许，你该把衣服脱了，让我好好验证一下是不是。”这话才刚说完，他便动手去解她睡衣的扣子。

“不要！”冯曦用力推拒他微微发烫的大掌，抗拒地说：“不要这样，霍宇！”

“你和冯跋做过吗？嗯？在梦里？”目光落在她白皙细致的颈脖间，他的呼吸随之一顿。

“我们不是在梦中。”说不定，眼前这一切才是在梦里！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再掐一把，痛！除了痛还是痛，真的很痛！这不是在梦中！可她与冯跋也绝不是活在虚无缥缈的梦里。“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不是冯依依......或许从前我是，可不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冯依依，我......”

话说到这里，她已经说不下去了，这么复杂难懂的关系，连她自己都理不清，更何况是别人。霍宇没有把她当成疯子送去精神病院，这已经算对她仁慈了。

“怎么不说了？无话可说么？”他眯起双眼，眼底透着丝丝寒意。“如果让你真正成为我的女人，这样，你还会去想那个该死的男人吗？”

他什么意思？真正成为他的女人？冯曦杏眼圆睁，惊愣地看他：“你不能......这样。”

“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为什么不能？”谁能做到像他一样，守着自己深爱的女人过了近三年的和尚生活？一切只因为她说想要在新婚之夜把完完整整的自己献给他，于是他就像个傻瓜一样痴痴等了她近两年！却不知，她在梦里早已跟那个男人翻云覆雨无数遍！

该死！

报警？

霍宇从她颈脖间抬起头，星眸死死盯着她。“你说你要报警？”

冯曦被他眼底复杂的神色吓得微微发怔，她下意识地点头。却不料这个轻微的动作让他握紧了右拳，忽然一拳砸在她身旁的席梦思床垫上，弹性十足的床垫竟被他硬生生砸下一个凹槽，看着怵目惊心。他两眼冒烟，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你说你要报警，报警抓我？你宁愿报警也不让我碰，是吗？报警！你他.妈再说一次试试！”

“你......你说脏话......”她困难地吞了口口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闭嘴！”这个该死的女人！该死！

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抬起身躯，蓦地翻身下床。

这女人！再听她多说两句话，他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失控伤了她！该死的女人！

听到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后，冯曦才回过神。房内已经没了霍宇的身影，她慌忙拉了拉睡衣的衣襟，匆匆奔到门边，把房门上了锁。

他现在是被她气疯了，才受不了摔门而去，等他气顺了回来，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从他的魔掌里逃出生天。想了想，还是觉得继续待在这个房子里没有任何人身安全可言，她迅速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宽松的运动服穿上，再从抽屉里翻出身份证和一些现金，简单收拾了一下，想开门出去，却又担心他还在大厅里。要是被抓个正着，再想逃跑肯定会难比登天了。

可是，他们住在十二楼，楼层那么高，想从窗户溜出去谈何容易？在这个时代，她的轻功不知道还在不在......

一边想着一边凝神静气，提气往墙上奔去，想要踩着墙壁试试能不能飞檐走壁一番，却不料右脚一软，脚踝差点被崴到。

果然，轻功没了......

不能从窗户溜出去，便只能通过大厅从大门出走，可是，霍宇还在不在家？

疲倦的身子倚在门边，她盯着墙壁上的时钟，祈求着时间能跑快点，等到凌晨她就可以偷偷出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睡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当野猫的习惯，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到凌晨三四点，通常不会有人还在大厅游荡。

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眼皮也渐渐沉重了起来，好想睡觉......可一想起冯跋，想起慕容云，想起冯素弗和赫连栩，瞌睡虫便“嗖”的一声跑得老远。

不能睡，不能错过机会！她一定要跑出去，一定要去皇陵寻找回去的路！二十一世纪根本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如今她满心满脑只想回到那个乱世，告诉慕容云杀死他的人是桃仁和离班，告诉跋他和慕容云根本就没有那一战！

她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好不容易熬到凌晨三点，果然霍宇不在大厅，不知是在书房里还是出了门，冯曦背上背包，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出了门。

刚出大厦她便像脱缰的野马般，随意拦了辆出租车便往虹桥机场附近的街道而去，最终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机票售票点下车。

从上海到沈阳的最早航班是7点35分起飞，她订了机票后，在附近闲逛了一圈，最终进了一家网吧。

时近凌晨4点，离飞机起飞还有三个多小时，她不敢待在机场，怕霍宇突然发现她不在会直接到机场找她。当然也不敢住酒店，虽说想从偌大的上海成千上万的酒店找到某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冒不起那个险。

不知明早上机前，霍宇会不会发现她跑了......

开机，登陆，点开浏览器，输入百度网址，她仍然在搜索栏上输入后燕这两个字。百度百科上仍是这么两段熟悉到可以倒背如流的话：

“后燕是十六国后期中原地区最强盛的一个国家。

383年，前秦淝水之战大败后，384年原前燕贵族、前秦冠军将军慕容垂集合鲜卑叛秦复国。385年起定都中山（今河北省定州）。394年灭西燕。后燕极盛时期统治范围包括河北、山东、山西和河南、辽宁的一部分。407年，被北燕取代。历七主，共二十六年。”

有的人把慕容云定为后燕最后一个皇帝，于是后燕的灭亡便由公元407年变为公元409，由北燕开国皇帝冯跋所灭。但也有人把慕容云定位为北燕的开国皇帝，于是，后燕的灭亡被定在公元407。

但事实上，在她还能记得住的记忆里，数日前她还活在公元408年，而那时，被慕容熙所扮演的慕容云统治的大燕国，只被称为大燕，根本没有后燕与北燕之分。

她又输入“北燕”，百度百科出来这么一段话：

“十六国之一。第一代皇帝是高句丽人高云，实际的建立者是鲜卑化的汉人冯跋。都龙城（今辽宁朝阳）。盛时有今辽宁西南部和河北东北部。历二主，共二十八年。”

都龙城！不知道这个龙城是不是她所熟悉的河川一线的龙城？或者，是跋在攻下燕国后，把皇城命名为龙城？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毫不犹豫地在搜索栏输入“北燕版图”，可出来的仅仅是百度地图，她一地理盲，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自然也看不清哪些领地属于北燕。

这次她输入“北燕疆土”，出来都是文成帝冯跋的介绍，可那介绍里与她所知道的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差天与地。无奈，她又输入“五胡十六国”。出来又是大段大段的介绍，一些是她所知道的，一些却又是闻所未闻。

她一个字一个字细心阅读下去，只为有朝一日回到大家身边时可以为他们出一份力，可是，搜索出来的结果十分诡异，与她所知道的一切几乎衔接不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未睡的缘故，大脑运作迟缓......

冯曦有点急也有点躁，想了想，她直接输入“公元409年”。据她所知，所有的变故都是发生在这一年，这一年，是中国历史上最混乱的一年，而她所有最在乎的人的命运也将在这一年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这次，似乎找到一些与她所知道的历史一息相关的东西：

“409年：

二月，南燕军攻东晋徐州。

四月，刘裕第一次北伐，攻击南燕帝国。

乞伏乾归叛后秦复国，西秦王国重建。（亡国八年）此时全中国十一国并立，为最乱之时期。

北燕天王高云被杀，冯跋继立为天王。（此时北燕帝国仅领有辽西地区）十月，北魏道武帝拓跋珪被其子拓跋绍所杀，太子拓跋嗣杀拓跋绍，继位。是为明元帝。”

西秦王国重建在历史上记录为409年，可据她所知，西秦在407年崛起，短短一年已占领了后秦半个天下，北魏道武帝也不是在409被杀，他在408年已被拓拔绍害死，魏王也由此易主。

历史上所记录的一切并非真相的全部，不论是时间或是空间上，似乎都有那么一点出入。若不是亲身走了这么一回，这些过去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可是，就算是知道了也无可奈何，历史早已成定局，不管是真是假，人们只需要一个结果，过程并不重要。

敛了敛神，她点开“辽西地区”的链接。

辽西地区，百度解释为：指位于辽宁省辽河以西的与内蒙古河北接壤的辽宁西部地区。后文有备注：辽西地区在行政上可归纳为辽西五市。即锦州市、阜新市、朝阳市、葫芦岛市和部分盘锦市，以及省直辖的县级兴城市。历史文化上内蒙的赤峰也曾归入辽西地区。

这分明就是燕北河川一线以及燕西一带！

难道，经历了这一场乱世之战后，大燕国只剩下燕西和燕北了么？那么如今的皇城最后落入谁的手里？东晋？抑或是北魏？

从大的历史走向来看，五胡十六国结束于北魏统一北方之时，可那已经是冯跋建立北燕二十多年以后的事，搜索出来的结果并未说明大燕另外半壁江山落入了谁的手里。她再翻查了许多资料，仍是找不出答案。

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已近6点。离飞机起飞只剩一个半小时，这里离机场大约十分重车程，算上路上的堵塞以及换登机牌的时间，她最晚6点半一定要出发。

可她心里仍有太多疑惑未能解释。过去那两日霍宇一直在她身边，根本不允许她搜索一切与冯跋与燕国或五胡十六国相关的记载，唯有现在她才能安静查阅一切她想要的资料。

时间不多了。

看着电脑上的数字一分一分过去，冯曦急得额角微微渗出细汗。为了彻底不让霍宇找到自己，她连手机都没带，想在路上用gprs上网搜索也是不可能。

燕国另一半江山到底落入谁人的手里？北魏？西秦？抑或是赫连勃勃的胡夏？

沉思可半刻，她输入“后燕灭亡”，这次，竟被她看到几行怵目惊心的文字：

“后裔状况：

后燕的南支——南燕后来被东晋大将刘裕所灭。

后燕的北支——北燕（冯氏燕国）在北魏破柔然之战期间，曾经骚扰过北魏边境，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于436年，领军灭亡北燕。”

东晋！最后让冯跋退守燕北和燕西的，竟是东晋！他们最大的敌人！！

她要马上回去，她一定要把这个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消息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