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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抹俊逸不凡的身影为首矗立，与士兵饮酒盟誓，赫连烨一张俊颜渐渐扭曲。

这家伙搞什么！让人十万火急的把他喊来，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却没想到他竟然只为了跟他说一句看好他的女人！他以为他每天都很闲，吃饱了撑着没事做么？

这家伙，这家伙......谁叫他是二哥！嗷嗷！

赫连栩完全没有理会他的不满，也无暇理会。士兵们盟誓完毕后，大部分人都与守候在城门的亲人朋友依依作别，看着一张张充满希望又盈满伤感的脸，他心里也微微动容着，或许，也隐隐透着丝丝渴望。

不管在大燕还是在胡夏，出征前与亲友话别都是习俗，他征战多年，话别的场面亲历过无数遍，却从来都是自己孤清清一人，无牵无挂，孑然一身。他不知道被亲人牵挂是什么感觉，也从来没有去想过。

如今，他也有了家，有了自己的爱人，在那不远处的太子殿里，那张属于他们的大床上，此刻她睡得可安稳？原来心中有牵挂竟是这种滋味，酸酸的，却是暖暖的，让他这次出征有了最大的心愿，那便是尽快结束战争回到心爱的人身边，与她一起过平淡而快乐的日子。

不自觉地掏出怀中的檀木梳，看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收回怀里。今后的数十个日子，怕是只能时常看着它聊以慰藉了。

想了想，他无声叹息，刚想翻身上马，一前一后缓缓走来的两抹身影映入眼帘，让他脚步微微顿了下。本不想理会她们，但想到昨天冯曦说的话，考虑了半刻还是打算与她们说清楚。

倒不是忧心她们的将来，他只是不想让冯曦再操心这些事。他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琐事。

“太子。”

“太子。”

端木蓉与莲儿几乎同时走到他面前，恭敬地行了礼。

赫连栩清寒的眼眸直视两人，正要说什么，莲儿双手奉上一个精致的包裹，羞赫着容颜柔声道：“太子，这些点心是莲儿今晨做的，还热乎着，太子若不嫌弃，请带着上路。莲儿手艺不好，却也......”

“手艺既然不好就不要拿出来献丑，免得坏了太子的胃口。”端木蓉横视了她一眼，不屑地道。

莲儿娇柔的笑顿时凝固在唇边，她怯生生地低下头，一脸惨容，泫然欲泣。

只可惜没人有空理会这个可怜兮兮的美人儿。端木蓉不屑地瞟了她一眼，对她只会装可怜丝毫不以为然，她把一把鞘上镶嵌着宝石的长剑双手奉到赫连栩面前，柔声道：“太子，蓉儿对行军打仗丝毫不懂，自知无法帮上太子任何事。这是我们端木家世代相传的宝剑，削铁如泥锋利无比，或许太子能用得上。”

赫连栩连眼角都没有往宝剑上看一下，他薄唇轻抿，声音依旧清寒：“本宫习惯了用自己的剑。”

没想他拒绝得这么彻底，端木蓉脸色一僵，一时间竟有点不知所措起来。这是端木家最名贵的宝剑，她恳求了爹爹数日才让他肯忍痛割爱，他却连看一眼就不愿意，把她连同自己的心一道视如敝履！

她咬着唇，满眼都是难过与不甘。“太子，难道就不能给蓉儿一个机会么？蓉儿对太子的心，太子难道真的看不出来么？”

她就算脾性再差些，却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太子表明心迹，除了需要莫大的勇气，还要有一颗对他执迷不悔的心。若不是有这样一份念想支撑着，她根本不可能在这里与他说上这些。

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却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面对如此楚楚可怜的女子，若是还能做到无动于衷，那么，他的心该有多冰冷？

太子的心有多冰冷，谁也不知道，但他对眼前这位美人有多无情，所有人却都是有目共睹的。

赫连栩甚至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得。

他利落地一跃上马，拉着缰绳，回头对两人淡言道：“本宫已经向父皇解释清楚，父皇也已应诺，今后你们不再是我太子殿的人，近日会有人安排你们离开，从今而后，婚嫁礼随，与本宫无任何关系。”

说罢，策马慢慢走开。

端木蓉和莲儿立在原地，只剩下一脸震惊与绝望。莲儿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惊慌失措地追了过去想抱住赫连栩的腿，却被他不轻不重的掌风扫开。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语含微怒：“本宫说过不许碰本宫一片衣角。”

声音虽不大，却是谁都能听得出话语里浓浓的厌恶和压抑的怒火。

莲儿被吓了一跳，大滴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对不起，太子，是莲儿一时心慌，忘了太子的规矩。”

见他不为所动，莲儿又悲悲戚戚地道：“不管太子要不要莲儿，莲儿生是太子的人，死是太子的鬼，莲儿会一直等太子凯旋而归，绝不会离开太子！”

“我也不会离开的。”端木蓉坚决道。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爱他爱到无法抽身的地步，对一个姑娘家来说，这是一生的颜面，她丢不起，也不愿去丢！

赫连栩不再理会两人，这些事自会有人去处理，他不关心也不在乎。银白盔甲在初阳下泛出一圈圈耀眼的光，马上的人正欲号召众士兵列队离开之际，城楼上一抹粉白的身影跃入眼帘，让他淡漠的心为之一颤。

翻身下马，一步跃上高高的城楼，看着金色阳光下蒙上一圈神圣的光芒，美得出神入化的仙子，说不出的激动与惊喜。

“为什么不多睡一会？昨夜没把你累倒么？”轻拥她入怀，多年期盼与亲人话别的小小心愿在这一刻圆满了。

“累。”冯曦依偎在他怀中，微微闭目。“可醒来时看不到你，心不仅累，还慌得很。”

“对不起，我怕你难过，才......”

“连告别的机会都不给，岂不会更难过？”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她好想跟在他身边，就算帮不上任何忙，至少还能每日里见到他，与他说说话解解闷。“栩，你会想我么？”

“你说呢？”想与不想根本无须多说，他的心意她再明白不过。“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答应我不要到处乱跑，如今这天下不太平，外面硝烟不断，很危险。”

她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是了解她脾性的，若是他太久不回，她真的会忍不住偷偷跑去后秦找他。

赫连栩揉了揉她的长发，柔声安抚道：“我会尽快回来，之后，我们回皇城，或者龙城，西域也可以，只要你喜欢，我都陪你去，好么？”

“好！”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如此贪心。”面对她时总会不自觉地想笑，这个小女人，真恨不得把她揉进身子里。

被他说中心事，冯曦也不恼，她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轻轻印落一吻，调皮一笑道：“我们昨天还在吵架呢，跟你吵架的感觉真有意思，真想再吵一吵。”

想起那事，赫连栩也觉得十分可笑，她胡闹也就罢了，自己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也跟着她一般见识？“不会有下次了。”

“那多可惜哦。”

“就知道胡闹。”抬头看看，天色已不早，他暗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曦儿，我该出发了，大军都在等着。”

她知道，也明白，可是，就是舍不得，很舍不得。“再抱抱我，亲亲我！”

冯曦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点头。“一路小心，记得我在这里等你，一定不能让自己受伤。”

“好。”这一次他不会再像从前般不要命地对敌，他的爱人还在家里等着他归来。

临别依依，话语无数，最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跃下城楼，稳稳落在马背上。所有的将士听到太子的号召，以最快的速度列队完毕。长长的队伍自城门步出，渐行渐远，在城外扬起了漫天尘埃。

为首的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站在城楼上那抹身影，心底被幸福和牵挂涨得满满的。原来被人牵挂和思念的感觉竟是这么美好，为了她，他一定会好好爱惜自己这条性命。

等我，我定会很快回来。

我知道，我会在这里等你凯旋而归。

遥遥相望的人儿无声诉说着心底的话语。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抹高大英挺的身影，冯曦才收回痴迷的目光，以手背拭去不小心从眼角滑下的泪。

不等她有太多的时间去伤感，身后传来的两种脚步声瞬间拉回了散乱的心思。

城楼之下，端木蓉与莲儿一前一后从楼梯处爬上，她们虽然互不理睬也没有过多的交情，但，面对冯曦时却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站在同一战线上。

沉重的步伐越走越近，最终停在冯曦面前。还没等她把心思完全调整过来，莲儿“扑通”一声跪下，一张俏脸梨花带雨，哭得楚楚可怜。

“太子妃娘娘，求求您不要赶莲儿走，莲儿只要能留在太子殿，便是要莲儿做牛做马，莲儿也是情愿的！”她一边跪着，一边把头颅深深磕了下去，纤细的身子哭得簌簌发抖，如风中落叶般凄凌不堪：“莲儿什么都可以不要，莲儿只想每日里能见上太子一面，其他的别无所求。娘娘，求您大发慈悲，不要赶莲儿离开，求求您！”

哭得是伤心欲绝，凄凄惨惨戚戚，端得叫人好生不忍，就连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不由得被她融掉一颗冷硬恶毒的心，扑倒在她的珍珠泪下。

自古美人分很多种，有妖艳的，妩媚的，娇柔的，纤弱的，也有心如蛇蝎，残忍。的。毫无疑问，莲儿属于纤弱娇柔的美人，而太子妃......心肠似乎过于歹毒了些。

只见冯曦淡淡瞟了跪在地上的美人一眼，薄唇一撇，冷然道：“你这也算是磕头么？你那雪白的额头碰都没碰着地板，这态度这诚意，叫本宫怎么相信你是真心想要留在太子殿伺候本宫和太子？”

她是赫连勃勃金口命定的准太子妃，这会儿以太子妃身份自居，开口闭口一声声“本宫”自称，也没人敢说什么。

莲儿闻言，娇躯一颤，低垂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恨。可抬头时，眼里都是浓浓的悲伤，眼角还挂着两滴我见犹怜的泪珠。

“娘娘......”

“你不是要向本宫表明心迹么？”冯曦秀眉轻挑，美丽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你怎么还不磕头？你的诚意在哪里？本宫真没看到。”

莲儿咬了咬唇，面有难色。

要她表明心迹可以，可这头若是真的磕得重了，额角必定会有所损伤，说不定还会留有疤痕。她一张俏脸美若天仙，若是落下几道丑陋的痕迹，那就是得了太子妃的谅解，将来也得不到太子的怜爱。

这太子妃，心恁地恶毒！

“既然要装，怎么就不装个彻底？”一旁的端木蓉也帮腔着。她虽怨恨冯曦独得太子的宠爱，却也不喜欢眼下这个动不动装可怜故作姿势的女人。

莲儿死死咬住下唇，这次，磕也不是，不磕也不能！

“好了，以后有话直说，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没多少善心，也不在意别说如何骂我残忍。把你这副模样收起来，是人是鬼我还不至于分不清。”冯曦淡淡瞟了她一眼，举步就要离开。

不过就是想在世人面前宣誓她对太子的忠心，顺便让世人知道她这个太子妃有多凶残毒辣，只是可惜，她根本不在意这些，也从未想过将来要做母仪天下的皇后。那些虚假的仁义道德，于她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娘娘！”莲儿还想说什么，可对上她那双冷清的眼眸时，所有的话语在瞬间不自觉地咽回肚子里。

这个女人与别的女子不一样，她虽不恶毒，却也没有多余泛滥的同情心。要对付这样的女子，她一时之间还想不出能凑效的法子。

“我不会离开太子殿的。”身后，端木蓉一身傲然，声音坚决。

“栩不会接受除我以外的任何女子。”冯曦回眸看她，没有炫耀和得意的神色，她只是在阐述事实。

“即便是如此，我也不会离开。”她有眼，很多事情能看得清，可这不代表她会轻易放弃，再者，她已是一个被赐了婚的女子，此时离开太子殿，天下再也不会有人能相信她的清白。如此，离开与留下有何区别？留在太子殿，至少还能偶尔看到他完美的身影。

“你和她不一样，我希望你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冯曦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也不在乎是否会伤到仍跪在地上的女人。“你清高孤傲，虽然脾性不算太好，但至少行事光明，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阴谋算计。这样的女子，将来一定会有个真正疼你怜你的男人出现，你若是执迷不悟，只会误了自己。”

女人的青春太有限，一旦过了适婚的年龄，终然再美再动人也很难再遇上一个真正怜惜自己的人。这是在古代，古代的女子根本没有自由婚恋的机会。

她的话一句一字落入端木蓉的耳中，心中的坚定也在慢慢地被瓦解着。她其实没有自以为的坚定，对太子也没有自认为的执着，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被甩出局，还未开始赌便注定输得一败涂地。

“他当真......不会给我一丁点机会么？”这样的话明知不该问对方，她甚至是自己的敌人，可不知为何，若是冯曦说的话，她信！

冯曦深深看了她一眼，无声叹息。“从前......从前有个完美得不可挑剔的女子，她深爱着太子，她的爱比起你要深沉真挚得多，毫无保留地付出，甚至连自己的清白名声都完全不在意！她......比你美，真的很美。可太子从来没有为她动过情，他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她，因为太子已经有了我，这一生，他不可能再爱上任何别的女人。”

不是她不好，不是歌诗轩不好，而只是她们的来得太晚。若赫连栩不是痴迷执着如斯，如今在他身边的人必定不会是自己。

情是世间最神奇最难以解释的事情，一旦它存在了，你根本不可能解释出它存在的原因，只能去接受它存在的事实。

有些话该点到即止，说得多了，便是作戏。

冯曦收回目光，转身举步离开。

直到那个身影飘然迈入城楼下等候多时的马车，随着一马一车渐渐消失在大街深处，莲儿才缓缓站起，揉了揉微微发痛的膝盖，一双美目盯着马车里去的方向，有一时半刻的失神。

难得端木蓉没有像从前那样对她热潮冷风，她只是想着冯曦那些话，一颗心被失落和孤独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离开，一生再无缘，留下，徒增他的厌倦。她该如何是好？

“太子妃实在太过分了。”莲儿走到她身边，怨恨道：“她自己独占太子，盛宠不绝，为什么就不愿意分一定点恩泽给我们？我们要的并不多......”

“当真不多吗？”端木蓉侧头看了她一眼，不是讥讽更甚讥讽：“若不多，为什么心计厉害如此？”

借世人之力逼冯曦就范，只可惜，她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对手，潇洒淡若，无惧无畏。心若不在红尘，哪惧俗世喧嚣困扰？

再不愿多看这副作戏的嘴脸一眼，端木蓉一步一个脚印，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步下城楼。

该何去何从，她仍给不了自己一个答案，别人的事，还有什么心思去参与？

身后，脸儿一双怨毒的眼眸紧紧锁住那抹华丽的身影。今日的端木蓉比起过往竟多了一份淡雅和祥宁，难道，她也要站在冯曦那一头，决心与自己对抗么？

她不许，绝不允许！

太子出征已有数日，一连数日，冯曦无所事事，无聊的时候便去御龙殿与叶清、赫连娜娜磕磕瓜子天南地北儿女情长几番，要么就是偷偷到赫连烨在宫外的纱厂染布坊之类的地方溜达溜达，日子很清闲，但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只是，不知道还要熬多久。

莲儿与端木蓉坚决不愿意离开太子殿，这事她也不纠缠，等她们想明白的时候自己就知道该如何走下一步，她不过是个无关系要的外人，为此不该再多说什么。

反正太子不在，她们就是想留住他的心也是无从下手。

栩......唉，好想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在做什么？大军是不是已经到了后秦？是不是已经迎上后秦或西秦的兵力？

跋如今在做什么？龙城的新军编制得如何？面对大燕和北魏的联手进攻，他有没有十足的把握？

云应该还在皇城，却不知他想要做什么。谁都知道慕容熙有一个死士队，里面那些人受到慕容熙蛊毒的控制，都是不要命的疯子，一旦被他们缠上，不知云能否安然抽身？

素弗应该已经向西域女皇借到兵力赶往龙城，只是不知道他这次借兵，女皇需要他用什么偿还，或许是一生效劳，或许是......继承皇位......唉，好纠结。

月薄星疏，冯曦在床上滚了大半个时辰仍是难以入眠，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揉了揉沉痛的额角，一骨碌爬了起来。

正想下床找点什么事消遣消遣，却见双儿慌慌张张的闯入，一见到她，眼泪便扑簌簌地滚下：“娘娘您快走，他们......他们要抓您.......”

“说的什么胡话？”冯曦揉了揉眉心，“双儿你在做什么？你哭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娘娘，他们要来抓您，双儿刚刚听到的，您快走吧！”双儿拉着她的手，急巴巴地道：“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本宫为什么要走？”这双儿是不是睡糊涂了？大半夜的要她走去哪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倒是好好说说！”

“太子殿......太子殿发生命案了！他们......”

“什么命案？谁死了？”闻言，冯曦总算意识清晰过来。

“是蓉侧妃。”虽然太子有言要让端木蓉和莲儿离开，但，她们一天未走，仍是顶着太子侧妃的头衔。。

“你说什么？”冯曦一惊，勾起一旁的衣裳迅速套上，边套边往外间赶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蓉侧妃真的死了吗？在哪里被害的？双儿，你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