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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风苦雨，一切都是单调的灰黑色，风穿梭在破败的建筑之间，在复杂的洞窟中打着旋，发出凄厉的嚎哭。

明颢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四周，他发现周围的建筑有些眼熟，曾经见过，在他唯一一次真正的参与游戏，进入的那个遗迹之中。倾倒的高楼，朽烂的钢筋，密布裂痕的沥青路面，在风中叮当作响的已经风化的玻璃，这里的一切都与毁灭在过去的时代有关。

“这就是你的国度？捡我老祖宗的废墟？你个捡破烂的叻色。”

明颢斜举着长枪，视线从一个个洞窟似的楼房骨架上扫过，戒备着四周，对着空气嘲讽。那怪物却没有再次发声。

而在幻觉之外，两者间的距离正在缓缓接近。那个怪物干瘪的肌肉艰难牵动着双腿，向前移动，为了控制住眼前美味的血食，他分散了大量的精力，面前像是有一层粘稠的胶水似的，让他前进极慢，而且走两步退一步。

“乖乖沉沦在心中吧，让我以绅士的优雅，轻轻咬在你的勃颈上，”满是污黑血渍的犬牙间，一条流脓的恶心舌头扭动着，贪婪向前伸去，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品尝新鲜血肉的滋味了，“就这样拖住，不，还不够，需要更大的压力……”

幻觉之中，死气沉沉的世界苏醒了，一具具楼房的“尸体”里，爬出了寄生的虫子，那是无数千奇百怪的鬼物，生者人头，身子却是蛇的，拥有曼妙女身，头部却是一团蠕动触手的，除了一个脑袋，满身都是手脚的……这里一瞬间成了世上全部丑陋、扭曲、诡异的聚集地，让人只要睁开眼，大脑就不由自主地陷入混乱恐惧之中，难以保持理智。

“这就是你的‘子’民？还真是你亲生的，一个赛一个的髭毛乍鬼！”明颢朝灰蒙蒙的天空竖起一根中指，无法保持理智，干脆就不去克制，把所有的思维活动都停下，将身体交给本能去战斗，用狂热的攻击欲望来牵扯着肉体行动。

“给老子死！”

明颢抡起长枪，一记横扫将顺着倾颓房梁扑下来的几只人头狗打飞出去，纵横穿梭，躲开从丰满女人脖子里卷来的触手，眷顾枪上下翻飞，打出一条通路，冲向开阔地带，以免被淹没在低洼处。

鬼东西越来越多，凄厉的嚎叫着，紧紧咬在明颢身后，随着他的移动，两侧废墟中不断有更多丑陋怪物钻出，一个赛一个的畸形，一个比一个令人头皮发麻。

但出奇一致的，是他们都或多或少带着人类的特征，都是人类器官与野兽的扭曲结合。

“留在这里！永远留在这里！和我们融为一体，承受主人的爱吧！”

追逐之间，那些丑八怪还共同发出嘁嘁喳喳的噪音，汇聚成一个魔音灌耳的嚎叫声，拼命钻进明颢的耳朵，让他心烦意乱，怒火丛生。

“去你奶奶个腿子的爱！长得丑就闭嘴啊！”明颢破口大骂，回身一枪，将滚动着追上的长满手脚的肉球挑开，“爱？老子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父爱！食我眷顾啦！”

眷顾枪尖端沉重，一挑一刺杀伤力不凡，明颢舞动长枪如蛟龙覆海，轻易洞穿一个个嚎叫着咬来的血盆大口，一甩出去，砸倒一片妖魔鬼怪。然而怪物像是大漠里的沙子似的，无穷无尽，清理不净，四周的废墟中还下饺子般不停扑下新的怪物，各种狰狞扭曲的面孔在眼前拥挤，明颢机械重复着单调的攻击，渐渐麻木。

“精神污染啊，太他娘的恶心了！老子宁可掉进粪坑也不要被这些玩意围着啊！”

明颢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一路冲杀，想要摆脱这些鬼东西的围攻，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在外，那“没脸没皮”的怪物露出了得意地狞笑。

“愤怒吧……发狂吧……我的子民们至今只失败过一次，只要你陷入疯狂，你的血肉将成为我重生的养料……”

努力保持着控制，同时与面前的阻力做对抗，那怪物蹒跚前进，与明颢之间的距离缓慢缩短，他已经能清楚地嗅到美味的血肉散发的甜味了，涎水止不住的顺着干枯牙床流淌下来。

“姬弃你个糟老头子，你可慢点死，等老子活着出去，一定要把这些鬼玩意给你看一遍，不能只让我一个人被污染！”明颢凭借速度一路左冲右突，虽然尚未受到损伤，却难免被击杀的鬼物染上一身血污，要是清一色的红黑血液也就罢了，偏偏千奇百怪的鬼东西流出来的血也是五彩斑斓，花花绿绿的粘稠液体落到明颢身上，让他恶心得发狂。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尤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像不染……”

狂躁之中，明颢耳畔隐约响起了淡漠的诵念，即使在一片鬼哭狼嚎中，依然能清晰辨别每一个字，于此同时，眷顾枪上来自姬弃的枪杆绽放出微弱的光晕，顺着握住它的手，向明颢传递一丝丝似清凉，又似温暖的奇妙感觉，让明颢短暂地精神一振。

“姬弃！老头子，是你吗？”明颢大喜，此时没有什么比姬弃的出现更让他兴奋的了，“老头子你可坑死我了，赶紧教我怎么用这枪啊，有没有什么清场大招？让我快秒杀了这些鬼东西，我都要被恶心死了！”

“天地无涯，万物齐一，飞花落叶，虚怀若谷……”

然而姬弃没有出现，眷顾枪除了传递丝丝清明之意，也没有更多变化，只有淡漠的吟诵之声响彻在明颢心头，那声音除了淡泊，还包含着一份机械呆板。

明颢一声怒吼，扫开怪物，强冲出一段距离，仔细去听那声音。

那声音是属于姬弃的，十分熟悉，然而在熟悉之中，却又有少许陌生，那声音比起现在的姬弃，少了些苍老与轻佻，多了些年轻和肃穆——明颢想起了曾经藏在自己意识中的中年版姬弃，那是他分离出来的一缕意识，如果他能发生，或许就是这样吧。

但是那个中年版的姬弃已经烟消云散了，现在的姬弃，是否也已经化作飞烟了呢……

明颢不愿去想，也无暇去想，身后鬼物所化潮水奔涌而来，狰狞扭曲的形象令人作呕，刺耳的魔音令人发狂，他撒腿狂奔，拼命拉开距离，却还是逃不过尖啸入耳，污血粘身。

“这样下去，我要被逼疯了……老头子在这时候捣鼓这一段话，一定是有意义的，试试吧。”

明颢死马当活马医，开始跟随着那吟诵之声默念。

“清新如水，清新即水，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随着诵念，一个名字在明颢脑海浮现，《清心诀》，不知有何来头，却让明颢在吟哦之间，感受到一份宁静，有了一分明悟。

“这难道是古代道家所传的秘诀吗？我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似乎真的有效……”明颢暗道，于奔行之间，双眼空洞出神，脑海里翻来覆去思索着每一句话的含义。

“物我两忘，眼前一切无生无死，无美丑香臭之分，无人神鬼魅之别，一切即为虚妄，一切无有不虚，皆因心中所起，心中无物，则世间无物，一切皆虚，则波澜不起……”

没来由的，心里冒出一番感想来，根本不像是自己能说出来的话。明颢却没有讶异，他已经进入了一种奇妙的思维之中。

脚步骤停，明颢回望汹涌而来的鬼物，双眼一片漠然，眼前无有美丑之辨，一切皆与砂砾，荒草无异。

明颢平静地看着掌心长枪，心头一念忽起，咬破手指，在枪杆上勾画鲜红的字迹。

“以我之血，祭我眷顾之枪，感恩前人眷顾，若有遗法，请赐下晚辈。”

化作枪尖的白骨大剑颤动了一下，出现微不可察的裂痕，柔和清光逸散，其中有朦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