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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车飞速穿行在山地与草原之间，景物随着光影流转不住变换，再向后退去的过程中，茂盛丛林变成了广阔草原，又变成荒凉戈壁，沿着一条大河逆流而上，大地再次出现绿色，一片高耸入云的山川遥遥在望。

一路上，冷面按照明颢描述的大致方位，在地图上标出位置，而后就开始一言不发地操控着战车，好像车上只有他一个人，完全忽略了明颢的存在。

是因为我对寒微雪的恶劣态度，替她生我的气？明颢看着冷面的后脑勺，无声苦笑。

也是，虽然身份不同，也从未真身谋面，却毕竟也是相处了大半年时间的伙伴了，冷面、蓝、乔麦，这三个玩家从游戏的最初结识，一起东奔西跑，经历不知多少次危险，一起害怕，一起拼命，分享过资源，互相救过命，比朝夕相处的朋友更像是老友。

对冷面来说，明颢和寒微雪都是朋友，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不带着任何企图，也没有夹杂多余情感，很纯粹。这两个人之间出现暧昧味道的时候，冷面还有些兴奋，他没有什么感情经历，对男女之间的亲密关系十分好奇，他在一旁密切关注，等着看好戏，却没想到会有一天两个人这样分道扬镳，好戏垮台。

他不爽，就像对一部精彩电影期待已久，帮着到处宣传，摇旗呐喊，电影却拍着拍着就黄了。他对明颢很不爽，觉得是他恶劣的态度导致了这一切。

明颢大致能猜到冷面的心理，有心解释，可看看他用比平日更加冷漠的态度来表达不满，又有些意兴阑珊——总之已经选择离开，再多做解释，取得谅解又有什么用呢？只会藕断丝连。倒不如就这样，让所有人反感他，遗忘他，让他悄悄躲在安全的角落里踏踏实实过完一辈子好了。

“哥，这样走了，你现在真的轻松吗？”眯着眼睛，状似在打盹的崔小月突然开口，也不看明颢，眼睑低垂，看着自己的脚发呆。

“我也不知道，或许吧……”明颢摸摸自己的心口，希望感受到一丝解脱与轻快，却只摸到了硬邦邦的石头，堵着心口窝，让他整个人像是闷在罐子里一样，很想把头探出车外，呼吸冷风。

明颢望向车外，分辨山川地势，隐隐有些熟悉起来，奔流的河水中，有一个被涨水冲得七零八落的水坝吗，他依稀记得那是自己的手笔。

“老大，就停在这里吧，应该就在附近了。”

冷面身躯僵硬了一瞬，“老大”这个称呼，他已经很久没听到了，无声一叹，冷面停下了战车，开启车门。

明颢拉着小月跳下车，四下看看，有了少许游子归乡的亲切感，洗澡摸鱼的水塘已经被冲散了，沙滩上的脚印也早已被抹平，却仍能让他感受到一丝熟悉，仿佛能闻到自己留下的气息。

一扭头，却看到冷面直勾勾地眼睛，他也跟着下了车，站在明颢身后。

“老大，谢谢了，今天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不给一个拥抱吗？”明颢勉强笑笑，凑上去，张开双臂。

冷面迟疑了一下，没有主动回应，却也没有拒绝，一言不发地任由明颢抱了抱他。

“连玥的事，就拜托你们了……另外，如果对自己的口才有自信，还是劝劝微雪，回家吧。我这个毒瘤已经不在了，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不走呢？她的家人在等着她。”

明颢拍拍冷面的肩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而后退开，拿好东西，再不停留，牵着崔小月的手向山中走去。

冷面望着两个人的背影，良久，烦闷的低吼了一嗓子，爬上战车，准备掉头回去。过了一阵，却又再次跳了下来，看看周围山水，取出一本兽皮缝制的书册翻开，咬破手指，在上面写写画画。这是用于空间转移的道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所得，已经有一阵没用过了，却可以用来记录下这里。

手指一勾，空气中出现一扇银白光芒构成的门户，冷面驱车驶入，消失不见。

……

“哥，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小月迷茫地眺望着四周，看着好像人为耕作过的土地和那些腐烂发黑的植物，有些惊奇。

“这里是……是我们以后的家。”明颢望望那些无人收拾，烂在地里的庄稼，有些感慨。

呼吸着熟悉又陌生的空气，他只觉骨头都轻了一些。脚下是一条蜿蜒的小路，绵延向山谷中去，途中尽是蛛网一样的岔路，他曾经在这条路上跑上跑下，挑水浇田，收粮入仓，或是悠悠荡荡，惬意徜徉。

排列在网格之间，是平坦的土地，垄沟已经有些看不清了，被腐烂的庄稼填满，身边是它们的孩子，在无人打理的情况下和野草一起杂乱无章的生长。

“要是被老头子看到，应该会很恼火吧？大概会撸起袖子跳进地里去拔草，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不把草拔光不罢休。”

明颢眼里忽的出现姬弃在地里猫着腰，跟野草搏斗的情景，有些好笑，旋即怅然。他回到了这里，遗憾的是主人却已不在，如何在此胡闹，也不会有人回应了。

尤其是他尝试呼唤姬弃，却没有一点声息，好像本不存在一样，让他的惆怅更甚。

“啊——啊——”

明颢突然嚎了两嗓子，声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吓了崔小月一跳。

“哥，你，你咋了？”

“没什么，”死寂的深谷里，除了渐渐消散的回声，再无旁的动静，有些清冷，明颢勉强一笑，“走吧，我们去建起新家，以后这里就不会这么空荡了。”

“我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这里原本都长着庄稼，这块是麦子，那条沟旁边种的稻子，高点那里种的是苞米，个头出奇的大，一棒苞米就能吃饱……那边坡下面种的是菜，萝卜、柿子、豆角、茄子，还有老多咱都不认识的，哈哈，种子应该都还能找到，趁时间还早都种上，以后咱们每天换着花样吃……

哦，粮食和菜下来之前我们也有的吃，山粱上的那个小台子看到了吗，上去有两间屋子，底下是地窖，里面囤着几千斤的粮食，还有萝卜白菜一大堆，肉干应该也还有些……要是吃腻了，两边山里有不少果树，再过个把月应该就熟了，但是不要往远走，山头翻过去就会遇到各种危险的虫子了，只有在山谷里才是安全的，知道吗……”

小月看看他，眼神有些怜惜，她从明颢的多话，察觉出了他的心思……他心里也不好受吧。

“知道了，那里是什么啊，还有果子在，能吃吗？还有那个……”

“哎，那哪是果子，那是辣椒！还有那老黄瓜只能当种子，别啃……”

崔小月挤出笑脸来，一边故作新奇地东问西问，一边听着明颢喋喋不休的念叨。